第19章·戰爭之殤
“遊默哥哥，跟我講講你的童年生活吧？”
食堂內，遊默時雨相對而坐，麵前的餐盤像一塊碩果累累的農田，結滿了顆粒飽滿的晶瑩大米。
和家裏想比，無憂俱樂部的夥食條件確實要遜色很多。
遊默放下筷子，臉色氤氳如霧。
“兩個字就可以全部概括——乏味。從我記事開始，就一直呆在家裏，和爸爸，姑姑以及幾個機器人一起生活。我爸有一套對付我的科學管理方法，還有一個執行力超強的機器人仆從，所以我從來不覺得，我有童年生活。我覺得，我隻是我爸的工作，或者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時雨依舊大口吞咽，仿佛速度慢上半拍，到嘴的食物就會被人搶走。難得的咀嚼空隙，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羨慕，“多好呀！我要有家，有爸爸，他讓我做什麽事情，我都願意——千百個願意。”
遊默握著筷子的右手，緩緩出現凝結的跡象。他抬起眼，用略帶憐憫的目光看著時雨，“小氣泡，你以前……是怎麽過來的？”
“嗯……戰後那幾年我還小，有什麽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反正和哥哥一起，在地下城流浪。”
“山城地下城是什麽樣的？”
時雨端起紫菜蛋湯一口悶掉，氣勢不輸拚酒的壯漢，“可比雲嶺差多了哦！雲嶺是山區，有天然形成的廣闊地下空間，這裏建造的地下城，又幹淨又整潔。我們那地方，唉，又髒又擠又亂，反正以城市下水道為基礎擴建的地方，都差不多吧！近幾年有人治理還算好，之前……真的特別糟。你沒有去過其他地下城嗎？”
“沒有，我爸極少讓我出門。看樣子，你還去過好幾個地下城？”
“對啊！最開始，我和哥哥在一個小縣城的地下城生活，後來那地方被壞人占了，我們就離開了。”
“壞人？什麽壞人？”
“強盜，土匪之類的人啊！”
遊默瞪大眼睛，直接放下筷子，“強盜土匪？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會有強盜和土匪？”
時雨不以為然，“哎呀，雲嶺食物供應充足，軍警力量又強，當然不會有強盜土匪啦！我去過好幾個小型地下城哩，情況都一樣。”
遊默仍舊不敢相信，“那裏沒有警察維持治安嗎？”
“有啊，但大多是強盜轉行當的。再說了，餓著肚子的警察，還算警察嗎？遊默哥哥，你可能體會不到，餓著肚子的人，可都是野獸啊！”
遊默心裏波濤不止，目光更是閃爍不定。從未踏出過雲嶺半步的他，很難想象時雨描述的是怎樣一種情形。
“所以，你以前經常餓肚子嗎？”
“還好吧，到了山城，進了孤兒院，就有吃有穿還有學上了。原以為，行政長官會恢複中考，我們也就有地方去了。沒想到，暫停了那麽多年，最終還是取消了。不過，有無憂俱樂部這種好地方可以來，也很不錯哦！遊默哥哥，嘻嘻，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可就幫你吃了哦！”
遊默費力擠出笑臉，“你想吃就吃。”
“謝謝啦！”時雨端過餐盤，毫不計較遊默已經吃過幾口這件事，“遊默哥哥，你是不知道，孤兒院的夥食可比這裏差多了，經常就是醃菜白米飯，跟嚼樹根一樣，吃得我都麻木了。”
“你還嚼過樹根？”
“可不嘛！沒有食物供給時，就差吃人了。”
遊默眉頭深蹙，這種可怕的場麵，實在難以想象。“小氣泡，我真的很佩服你。”
時雨抬起眼，“我有什麽好佩服的？”
遊默重重歎了一口氣，隨後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我以為，我的童年已經很糟了，沒想到，你比我更糟。”
“糟嗎？我覺得還好吧！就是戰爭，實在是太可惡了。”
“確實，戰爭，實在是太可惡了。”
“呃……也不是全都可惡吧，至少，這一切之後，我遇到了你啊！而且，我相信，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對吧，遊默哥哥？”
看著這個笑容燦爛的無辜女孩，遊默心裏的陣陣酸楚，頃刻間便結晶成顆顆蜜糖。
“你總是這麽樂觀嗎？”
“嘻嘻，我就這樣兒。”
遊默的眼睛濕潤了，他推開時雨麵前的餐盤，“別吃這些了。過幾天，你跟我回家，我家有好吃的。”
“哎哎！”時雨一把奪回餐盤，“沒吃完呢，不能浪費啊！遊默哥哥，我知道你們家條件好，你爸爸是創造者嘛！但浪費食物，可是真的不好哦！”
遊默點點頭，表示十分抱歉，“行，你想吃就吃。小氣泡，我現在鄭重向你承諾，未來我隻要能吃上一塊肉，就絕對不會讓你隻喝湯。請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嘻嘻！我相信你，遊默哥哥，你對我真好！”
“還不夠。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宿舍。”
時雨抽抽鼻子，被遊默這番話感動得一塌糊塗，“哇——你對我太好了，我都要哭了。”
“別別！這沒什麽的。對了，你宿舍是哪間？跟誰一起住？”
“西區，9986號。我跟青藍橙紫還有五組的金月一起住。”
“你們是四人間？”
“對啊！你呢？你是幾號？”
“我在東區，沒有門牌號……”
“沒有門牌號？怎麽會沒有門牌號？”
遊默聳肩攤手，“不知道。”
“那我怎麽找你玩兒啊？”
“我待會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我可以進男生宿舍嗎？”
遊默哼哼一笑，想起了魯教導員之前給他講過的話，“當然可以。”
時雨眉飛色舞，“行，我待會兒去看看！”
就在這時，遊默眼睛右撇，忽然在食堂角落裏，發現了一個礙眼的目標。
神情呆滯，胡子拉碴，是十五年都沒有完成結業考核的室友黃執。
這家夥，居然在角落裏鬼鬼祟祟地盯著自己！
遊默胸口一緊，感覺不是什麽好事。“小氣泡，快快，我們走！”
時雨不明所以，“怎麽啦？”
“我那個滿肚幺蛾子的室友在這裏，我們走！趕緊走！”
“為什麽呀？哪個？”
“別看了！那家夥是瘋子，我們走！路上再說！”
“哎——哎——我還沒吃完呢！”
話音未落，時雨便被遊默拉離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