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奇怪的鄰居

過了一會兒,館長帶著幾名工作人員親自出來迎接他們。夜象的創作者居然會前來泰國參觀,這讓整個藝術館都受寵若驚。

蘇暮夜原本並不打算這麽高調,曼穀藝術館與錫林大學有著常年的友好合作關係,他因私出行來到這裏的消息可能會被傳到學校去。白天的時候因為實在找不到新的線索,他這才決定晚上再返回來,沒想到這個無意的行動反而促使他們偶遇那個草帽男人,得到了意外收獲。

既然來都來了,也不能再走,蘇暮夜在藝術館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歡迎。他準備順勢打聽一些宋教授的情況,宋瑾隻能一個人去看夜象。

夜晚的展館幾乎沒有照明,隱蔽的角落裏留著幾盞昏暗的夜燈,白天充滿藝術感的展廳在夜幕中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神秘。宋瑾隻被允許在3樓的一小部分區域行動,他在展台前從各個角度欣賞著夜象,果然如同蘇暮夜所說,夜晚的藝術品與白天相比又有些不一樣的風韻。

組成夜象的木條經過特殊的加工處理,在夜晚居然呈現出細微的碎光。整件作品在黑夜中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美不勝收。

宋瑾有些看呆了,他想起藝術史學的教授經常說,作品往往能體現出創作者的內心世界。

蘇暮夜的外表看起來那麽冷淡又一絲不苟,他的內心居然會有如此浪漫的一麵嗎。

宋瑾感到好奇極了。

他繞著展台又研究了一會兒,除了感受到夜象越來越美,並沒有發現什麽新線索,看起來密碼確實沒有留在藝術品的本體上,藝術館外等待他們的那個草帽男人才是謎底。這時候,蘇暮夜跟館長沒聊太久就回來了,宋瑾連忙迎上去問他:“這麽快就回來了?打聽到什麽了嗎?”

蘇暮夜的神情有些猶豫:“我們的學院和這邊的藝術館經常有一些學術交流,但最近一年宋教授沒有通過官方渠道到這裏來過,至少藝術館的人從來沒有見過他。”

他說著,遲疑地停頓了一下:“但館長私下告訴我一件事,在這附近的郊外,罌粟的種植產業……很發達,宋教授有幾次曾經去參觀過罌粟園附近的草藥生產基地,行程都沒有向學校報備過。”

宋瑾輕吸一口氣。

看來,他們在想的是同一件事情了。

雖然剛才誰都沒有挑明,但那個草帽男人提到送貨和豐厚酬勞的時候,宋瑾已經發現蘇暮夜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輕聲說:“先回去吧,留在這裏說話不方便。”

蘇暮夜沉默地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重,宋瑾還是不太願意相信:“你真的認為叔叔會是個癮君子嗎?”

和草帽男人交談之後,如果往這個方麵思考,線索似乎一下子都連上了。

張琛和泰國有密切的聯係,他以學校保安的身份作偽裝,來往於曼穀和錫林之間送貨,進行毒品的地下交易。

他將毒品包裝成自釀的黃酒交給宋教授,宋教授深陷泥潭之後就出現了種種精神異常的症狀。校方在一定程度上知曉這些真相,但這種醜聞一旦流傳出去對建築學院的聲望將是致命的打擊,所以他們才要千方百計隱瞞,甚至不惜給警方施加壓力,強迫他們中止調查。

蘇暮夜沉思著:“表麵上看來,這種可能性很大。”

“你有別的懷疑嗎?”

“其實疑點很多,宋教授雖然這些年脾氣變得很古怪,但他的專業水平從沒有下降,一切擔憂恐慌都是他自己給自己施加的精神壓力。我們的專業要求極度細致精準,如果宋教授染上毒癮就會出現各種病症,平時必定會很難集中注意力,根本無法設計出水平高超的建築作品。跟癮君子相比,我更覺得他有些精神分裂的症狀,他病發的時候難以控製,平時卻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不健康的跡象。”

“那也許他服用的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新型毒品?”宋瑾說到這裏,突然又意識到一件怪事,“誒,其實剛才那個草帽男人也很古怪啊。他把明信片給我們就行了,為什麽會一點都沒戒心的就把張琛送貨的事情給說出來了?我不信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家表哥在送什麽貨,隨隨便便說出來,就不怕我們去報警嗎?”

“這也是我認為的另一個疑點,”蘇暮夜看著那張明信片,“他的說法和館長告訴我的事情能夠自然的聯係在一起,這反而讓我覺得很奇怪。他說話太流利了,一切都像是預先安排好的,所謂送貨的說法可能也是一個劇本,是給他明信片的人交待他這麽說的。”

“他幹嘛那麽聽那個人的話呢?人家讓他說什麽就說什麽?”

“原因很簡單,他不得不聽。如果對方是他的老板,或者抓住了他的把柄,那一切就說得通了。”蘇暮夜說著加快腳步,“剛才不該讓他就這麽走了,他肯定還知道更多。這附近有條酒吧街,他可能會去那裏喝酒。”

宋瑾緊跟著他,穿過人行道進入一條幽暗的小巷子,盡頭隱約能看見豔麗的霓虹燈在閃爍。

蘇暮夜的腳步越來越急,剛才沒留住他真是越想越失策。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明信片上,沒有意識到草帽男人可能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小攤販。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在曼穀藝術館門口擺攤的人不多,那男人的外表又很有特色,兩人在幾間酒吧裏打聽了一下就有了收獲。他叫巴頌,就住在附近,平時靠兜售旅遊紀念品為生,和80多歲的老母親住在一起,因為老母親身患重病,所以經濟情況很拮據。

但從幾周前開始,巴頌花錢突然變得大手大腳,老母親也不知去了哪裏。據他說是賭錢走運贏了一大票,把老母親送進醫院去照料了,但這種說法很可疑。

這些情況很有價值,但收獲也就到此為止了。蘇暮夜和宋瑾是外國來的遊客,在當地人開的酒吧裏根本打聽不到巴頌的確切住址,也沒有能找到他本人。宋瑾的建議是先回去,既然巴頌是個販賣旅遊紀念品的攤販,那他早晚都會出攤的,就去老地方等他。

但蘇暮夜非常懷疑,巴頌顯然已經從某個人手裏拿到了豐厚的報酬,送交明信片的任務也完成了。他沒有任何理由繼續靠擺攤謀生,今後真的還會在這片區域裏出現嗎?

這時候宋瑾已經快餓暈了,他啃著小店裏買來的芒果:“要再加把勁兒嗎?把他的住址找出來?”

蘇暮夜一邊走一邊沉思著:“這個時間點,酗酒的人不會這麽早回去。可以去附近高檔一些的酒吧餐館再找找,我擔心他完成任務以後就會遠走高飛,那我們就又錯失了一個機會。”

宋瑾跟在他後麵,含糊地應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掃視自己的身旁。

在他側後方不遠處,有個人影忽隱忽現,一直保持距離跟著他們,頭上戴著那頂眼熟的運動帽。

從第一間酒吧出來的時候,宋瑾和蘇暮夜就發現他了,就是那個住在他們隔壁房間的奇怪家夥。他明明白天已經在曼穀藝術館打車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返回來,還一路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

宋瑾小聲問蘇暮夜:“不能繼續無視他了吧?這跟蹤也太明顯了,當我們傻子嗎?”

蘇暮夜發出輕不可聞的歎息:“下個路口我會伏擊他,你吃你的芒果就行了。”

宋瑾有些莫名,蘇暮夜這語氣怪怪的。

他好像不是很在意對方的身份,而是被對方糾纏的煩了,所以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他懷疑地問:“夜哥,你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誰?”

蘇暮夜沒說話,到了路口的拐角,突然把宋瑾拽到牆壁的陰影裏。

那人還挺容易騙的,就分散了一秒鍾的注意力,回頭一看找不到他們還真以為跟丟了,立刻慌張地加快腳步跑過來。他站在路口東看看,西看看,突然聽到蘇暮夜的聲音冷冷地從陰影裏傳來:“你鬧夠了吧。”

那人發出一聲驚叫,拔腿就跑,蘇暮夜立刻敏捷地追上去。他隨手拿了宋瑾買的夜象模型,一邊追一邊瞄準對方的小腿扔出幾根木條,木條飛出去打在他的腿上不偏不倚,那人一聲慘叫就失去平衡,摔出去一米多遠,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他掙紮著還想逃,蘇暮夜飛身上前,把他的雙手往背後一扭,膝蓋頂住了他的後心:“別太囂張了,是你爸派你來的嗎?”

這時候,宋瑾跟在後麵跑過來了,他看到蘇暮夜一手掀掉了那人的運動帽,頓時大吃一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