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張琛的電話

壁櫥是新做的,裏麵充滿了刺鼻的家具味道,宋瑾一進去就被嗆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幸好裏麵的空間很大,站立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兩人摒神靜氣地躲在裏麵,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一會兒,保安拿來鑰匙打開房門,幾個人走了進來。

手電的光線橫七豎八的晃過黑漆漆的房間,間或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哪有人啊。”“我就說是惡作劇嘛,說什麽有人被反鎖在裏麵。”“三更半夜的,哪有人會到這種地方來,回去吧,還要看球呢。”“這地上怎麽濕了,又漏水嗎?”“明天讓工人過來看看,走了走了。”

宋瑾緊張地聽著,唯恐他們突然一時興起,把壁櫥也打開來搜一搜。

蘇暮夜卻是專注地凝神思索著什麽,這裏麵似乎有點問題,保安也來得太是時候。如果說這是惡作劇,也未免太巧合了。

禍不單行,就在這時,宋瑾懷裏的電話突然震動起來。

宋瑾嚇得渾身一顫,蘇暮夜在他身邊也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他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邊讓他接:“不要緊,他們馬上就走了。”

隻聽幾個保安隨便檢查了一會兒,就一邊抱怨一邊走了出去,順手鎖上房門。房間裏重新又安靜下來,幽靜的黑暗中,手機震動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

宋瑾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這種時候,會是誰?

他接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你是宋瑾嗎?宋教授的侄子?”

宋瑾一呆:“是我,你是……?”

“我姓張,宋教授被害前跟我一起喝過酒。”

宋瑾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是叔叔被害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叫張琛,跟剛才那些保安是同事。

“您……怎麽會知道我的號碼?”他十分奇怪。

對方沒有回答,低聲說:“現在方便見一麵嗎?宋教授有些事情讓我轉告你,很重要。”

宋瑾呆了呆。

對方又說:“我把地址發給你,我不方便出門,麻煩你跑一趟了,半小時之後見。”

說著,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宋瑾茫然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蘇暮夜在一旁問:“怎麽了,是誰?”

宋瑾鎮靜了一下,把電話內容簡單地說了一遍,蘇暮夜非常意外:“張琛和剛才巡邏的保安都是大學警衛科調到劇院來的人手,宋教授去世以後他就借故身體不舒服沒有再來上班了。”

宋瑾想了想,突然發現有不去太平間的借口了,他有些心虛地征求蘇暮夜的意見:“要不然,你一個人去醫學院吧?我要去見見那個保安,我叔叔身上有個舊傷,在……”

蘇暮夜打斷了他:“宋瑾,現在是半夜十二點。”

“呃。”

“你想一個人跑到完全不認識的地方去,獨自見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呃……”

蘇暮夜轉身走到窗前:“從現在開始我們盡量要一起行動,我總覺得剛才那件事很不對勁,不可能這麽巧合有學生這種時候突然惡作劇。”

宋瑾拗不過他,蘇暮夜說的處處都有道理。

況且,蘇暮夜還體貼地折衷了一下:“可以再給你一天做心理建設的機會,明天晚上再去醫學院。”

宋瑾略微尷尬:“謝謝你啊……”

蘇暮夜無奈地看他一眼,推開窗:“保安可能還在劇院裏巡邏,原路返回不安全。從窗戶出去吧,你先來。”

宋瑾手腳並用的爬上窗台,外麵是一條幽靜的小巷子。他左右看看確認沒有人,然後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

蘇暮夜跟在他後麵,兩人繞到劇院的後門原路返回。不一會兒,張琛就給宋瑾發來了自己家的地址,他的家距離劇院並不遠,蘇暮夜帶著宋瑾一路走了過去。

張琛的家庭情況很簡單,他獨自一人在城裏當保安,生活簡樸也很有規律,妻女都在老家。他平時為人和善,老實本分,釀酒的技術也不錯,宋教授十分喜歡他自釀的黃酒,這點跟宋瑾知道的情況相吻合。

除此之外,張琛和宋教授在工作生活上基本沒有交集,平時也隻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宋教授去世前居然會把重要的口信留給他,這是宋瑾十分想不透的一點。

張琛的家在離開鬧市區不遠的一條僻靜小路上,租住在一棟比較陳舊的老式公寓樓裏。緊鄰著公寓的是一座新建的公園,從公寓陽台上就能看見公園裏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一年四季的景致都很不錯。

宋瑾發短信告訴張琛,蘇暮夜也會跟他一起來,但是對方沒有回複,打電話也不接。來到公寓樓下的時候,距離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宋瑾隻能直接上樓去。

這棟公寓有些年頭了,樓道裏彌漫著陳舊的潮濕氣味。宋瑾按照張琛給的地址找到二樓,這層的樓道燈壞了,鄰居都在睡覺,到處都黑漆漆的沒有一點聲音。

“就是這裏了,”他輕聲對蘇暮夜說,伸手去敲門。然而門被輕輕一碰就開了,居然沒有上鎖。

宋瑾感到一絲異樣,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去,問了一聲:“有人在嗎?”

沒有回答,公寓很狹窄,一眼就能看到客廳和陽台,房間裏的擺設十分陳舊,到處都灰蒙蒙的。宋瑾又朝裏走了幾步,看到客廳的沙發旁邊亮著一盞小燈,沙發前的地毯上有一團陰影,似乎有人倒在那裏。

他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立刻跑過去。

隻見一個男人臉朝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宋瑾輕抽一口冷氣,後背發冷。蘇暮夜謹慎地關上門後才跟著走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也是吃了一驚。

張琛穿著簡單的家居背心,沙發前的茶幾上擺著兩杯新茶,看起來是正在等待宋瑾上門的時候出事的。蘇暮夜俯身下去輕觸他的後頸,歎了口氣:“……他好像已經死了。”

宋瑾不知道該說什麽。

蘇暮夜想再確認一下,輕輕翻動那具屍體。

昏暗的燈光下,屍體麵無血色,唇邊溢出一點白沫。

確實是他。

一條有價值的線索,瞬間就斷了。

宋瑾盡量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他心裏有點亂。張琛半小時前才剛剛給他打過電話,在這半小時裏發生了什麽?誰有可能犯案?動機是什麽?為什麽特意選擇這個時候而沒有更早下手?

不,不是。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

也許……不止半小時,剛才與他通話的那個人,真的是劇院保安張琛嗎?

張琛跟他素不相識,他根本不知道那個人的聲音是什麽樣子的!所以,隻要是陌生的聲音,都可以冒充張琛而不遭到他的任何懷疑!

宋瑾突然有點後悔,剛才他應該讓蘇暮夜也聽聽電話的。但當時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巡邏的保安吸引過去了,根本就沒想過這麽多。

難道,這是一個連環套?

有人知道他們在劇院裏,所以故意偽裝成惡作劇引來保安,又在他們慌亂的時候打電話冒充張琛,讓他們沒有機會仔細思考就匆忙前來赴約。而其實,那時候真正的張琛已經被殺了,他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引到這裏來,然後……

想到這裏,宋瑾突然意識到他們得趕快離開。

凶手精心設局把他引到凶案現場,目的是什麽?隻有一個。

陷害他。

這時,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有人在門外說話:“張師傅,你在裏麵嗎?我是警局刑偵科的蘭溪,是你給我打電話說有重要的線索要匯報?”

宋瑾一瞬間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