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再完美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不用睡覺！”蕭文泉就像是發現了什麽驚人的秘密，篤定非常地指著少女大聲說道。
“不，睡眠還是必須要進行的活動。”唐纖微微搖頭，一臉高冷說，將蕭文泉的小心思完全看破。
“怎麽可能，我知道你這麽厲害，一定是可以完全不用睡覺的啦。”蕭文泉大聲說著，厚顏無恥地上前捧住少女的手掌，看向少女的眼中滿是信任。
“不！我要睡覺。”唐纖將手用力抽了回去，果斷地回絕了男人。
“求求你了，姐！”蕭文泉連尊嚴都已經完全舍棄，眨巴著淚汪汪的雙眼，可憐兮兮地看著少女，滿臉哀求。
看到這樣的表情，即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忍不住心軟的吧，即使不心軟，最起碼都會產生幾分猶豫和同情吧。
唐纖一甩腦袋，別過臉去，眼角帶著凜冽的警告，直接用實際行動告訴男人“別煩老娘”這一句話。
“可是，大姐我都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啊！每次都是我守夜，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就一次唄，就讓我睡一次就好了。”男人指著自己因為困倦而滿是血絲的眼睛和沉重的黑眼圈，苦苦哀求。
然而少女鐵石心腸的程度還是遠遠超過了蕭文泉的預料，她抱著膝蓋，直接閉上眼睛無視了男人。
“好，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隻管去睡覺了，要是被變異種吃掉可不要怪我！”蕭文泉一咬牙，像是要豁出去般地大聲說。同時直接就往邊上一躺，緊緊地閉上眼睛賭氣地假裝自己已經睡去。
唐纖沒有答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眼男人躺下的背影，繼續抱緊膝蓋坐在閃爍著微弱光芒的火堆前，將身上的毯子稍微裹緊了幾分，下巴慢慢埋入膝蓋。
“真的沒有反應嗎？這個自私的丫頭！啊啊啊啊，我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啊！魂淡，也該知道一點人情冷暖了吧！”雖然緊閉著雙眼，但蕭文泉的內心可不平靜。
“雖然現在我對睡眠的需求變少了很多，但偶爾也是要休息一下的嘛！”
“等等，也說不定是這樣……或許是每個新人類因為能力的不同……所以對睡眠的需求也不同……說不定她這麽厲害的女孩子的確很能睡覺呢。但即使真的如此，偶爾熬夜也不是大問題吧……真是難伺候啊，現在丟下這個大小姐還來得及嗎？應該還來得及的吧喂……”
少女繼續盯著火焰，雕像般紋絲不動。
過了許久，她再次看了眼男人，口中低聲吐出了一個詞。
“幼稚。”
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
“嗯！”男人迅速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忍不住發出驚聲。
“靠！真睡著了！”蕭文泉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察覺到身後的火堆已經熄滅了許久，隻剩些許泛紅閃耀著餘火的炭塊，天空中的那輪上弦月也沒能反射出多少亮光。自己置身於近乎完全的，使人產生本能驚懼的黑暗中。
冷汗瞬間就浸濕了後背。
自己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覺睡著了，這實在是致命的過失，也多虧自己幸運，不然恐怕自己完全沒有醒來的機會吧。
蕭文泉坐起身，在這幾乎什麽也看不見的地麵上摸索，憑借火堆留下的點點紅光，他努力回憶起之前收集到的柴火所放置的位置。
然而入手，卻是像是冰塊般刺痛人皮膚的一隻小腳。
被觸碰到的腳掌，迅速往後縮了幾分。
男人這才察覺到少女的存在，抬起頭好不容易捕捉到了那個少女黑暗中的依稀輪廓，還有那一對在黑暗中，閃耀著不明顯微光的雙眸。
“你還醒著！”蕭文泉驚訝地問。
唐纖沒有回答，但蕭文泉卻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立即往前湊了些許，憑借感覺在黑暗中一把便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好冷！
甚至冰冷得讓人想要下意識地將之丟開。
唐纖立即將手抽走，男人沒說什麽，她便像是辯解似的大聲說：“我沒事！”在語氣中，聽得出少女的一絲緊張和不快。
男人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久後他的另一隻手觸摸到了堆在不遠處的幹柴，摸索著捏起一些用作火絨的碎葉，接著湊到火堆上僅有的炭塊前輕輕吹著，不消多時，驅趕了這一帶徘徊的黑暗和陰涼
光芒下，蕭文泉看見了少女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頰和手臂。
“你不是說能控製體溫的嗎……可是你的手……好冷。”蕭文泉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並且已經做好了少女因自己的多管閑事而生氣的準備。
“因為……”然而少女沒有生氣，隻是微微將臉頰抬起了些許，慢慢地道出了原因。
“因為……不完美啊。”
“不完美？”雖然少女說明緣由，但蕭文泉卻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不完美是什麽意思？
“我的身體，原本能夠承載這份力量，不會虛弱，不會受傷，不會餓……也不會冷。”唐纖開始解釋，雙眼卻注視著不存在任何東西的黑暗領域。
“但是，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無數次……”唐纖忽然抱住了腦袋，將身體蜷縮成了更小的一團。說話斷續細碎，暗紫色的雙眸此時迅速在被血絲攀附。
“唐纖！”蕭文泉忙大聲喝止少女，將手用力拍在她的肩上。
唐纖如夢初醒般驚覺，將要說出的話驟然中斷，胸口微微劇烈地起伏。
蕭文泉沒有再讓她說下去，顯然她似乎是由此回憶起了什麽，而直覺告訴他，再讓唐纖說下去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男人能夠感受到，她看似堅強，古井無波的麵孔下隱藏著的脆弱精神。
她曾經遭受過某種精神摧殘……蕭文泉也隻能在心裏暗暗猜測。
“沒事的，我在這裏。”蕭文泉看見唐纖“醒來”，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忙麵帶笑容地輕輕拍著著她的後背以安撫少女。
唐纖咬緊嘴唇，垂下頭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不正常，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了下去。
“你看你看，你分明說要睡覺，結果還是代替我守夜了不是嗎？”蕭文泉察覺到少女的悲傷，立即轉移話題，盡可能歡快地說。
“我還說為什麽你這麽任性呢！原來隻是傲嬌嘛。”蕭文泉不管少女看向他的冷漠眼神，繼續在這尷尬冰冷的氛圍中扮演小醜。
“嘛，總之，你去好好睡一覺吧……已經守了大半夜什麽的，應該很累了吧。”沉默了幾許，蕭文泉摸了摸鼻子，隻得說。
唐纖微微點頭，隨後便在背對著洛的地方，默默地躺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蕭文泉看見少女躺下，平時她即便休息，也是抱著膝蓋。
蕭文泉看不見她此時是怎樣的表情亦或者是處於怎樣的狀態，隻能默默地往火堆繼續添加柴火，期望這些火焰能夠使她稍許感到幾分溫暖。
深紫色的眼眸睜大，空白地盯著前方。
“耐受力很強……不要中斷營養液和身體的麻醉劑補給，但要保證初代意識清醒，注意精神波長，達到峰值的時候記得記錄狀態，同步觀測血液和脊椎中的“**”活性。”
“第438次實驗，開始！”
“首先對初代左臂進行酸蝕破壞，固定好初代的頭，注入溶解液……”
不知不覺，時間已是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地平線的盡頭一片暉黃正慢慢撕裂這片濃霧，地上的潮濕和露珠不消多時就被陽光蒸發。
守了後半夜的蕭文泉略感困倦地打著哈欠，並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已經僵硬的骨節隨著身體的舒展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差不多了……”蕭文泉喃喃自語道，看了眼地上那不曾動過分毫的唐纖，稍微猶豫了兩秒後，走了上去。
窸窣的踏著岩石和沙子的腳步聲靠近，姿色的眼眸這才迅速地閉合。
蕭文泉繞到少女麵前的地方，看見她安詳平靜地睡著，少女的表情平和，微微張開的唇角似乎有晶瑩的**在往下流著。
本想將少女叫醒的蕭文泉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好睡吧。”蕭文泉低聲自語了一句。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麽，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少女握緊成拳的小手。
“有點暖和起來了……”蕭文泉暗暗想，回頭看了眼還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不知道是因自己生火卓有成效還是朝陽的照耀。
但無論如何，這樣子的話，蕭文泉感覺自己或多或少能夠放下心來了吧。
“現在去狩獵嗎……但是把她扔在這裏也……算了，再等等吧。”蕭文泉在現在是否去狩獵這點上稍微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決定就留在熟睡的少女身邊。
這一回，蕭文泉坐在了唐纖的麵前，雖說少女睡著，但蕭文泉偷瞄少女臉頰的時候還是極為謹慎和小心翼翼的。
“湊近了看，她還蠻可愛的嘛。”蕭文泉小聲評價著，隨後立即將頭轉向一邊，裝模作樣地開始左右警戒了起來。
蕭文泉看向從荒原側升起的那輪紅日，感受著漸漸升高的溫度，耳畔除卻細微風聲，似乎忽然響起了另外的聲響。
“白……”
“？？？”蕭文泉吃驚地回頭看向唐纖，然而少女卻還是保持著那樣的睡姿，沒有任何動作。
“是幻聽嗎？”蕭文泉抓抓腦袋。
難道是因為睡得少了的原因，所以出現了幻聽嗎？
“不行，不行，我的身體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睡一覺才行！”蕭文泉揉著似乎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又是輕聲地自言自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