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25)

“這孩子怎麽哭了!”母親看得心疼,蹲在任誌飛身前,拉著他的手關切地問道:“你是迷路了嗎?阿姨帶你去找警察叔叔……”

“不要叫警察!”任誌飛大驚,連忙掙脫母親就要往外跑。才從櫃台探出頭,正看到黑衣人走過店門前。說來也怪,服裝店動靜已經不小,幾名顧客都圍在旁邊看熱鬧。有心的隻要往店裏看一眼就知道有事情發生,然而黑衣人的注意力似乎隻是在街道上,連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即使是這樣,任誌飛知道現在還不能出去,隻得又縮回了櫃台裏麵。

這時他才發現,剛才自己的舉動把母親撞到在地上,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任誌飛為剛才的衝動懊悔不已,上前將母親扶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任誌飛小聲道歉。

母親恢複了和藹笑容,輕聲安慰任誌飛,隻是她卻不記得眼前的小孩正是自己的兒子。任誌飛感受著熟悉的母愛,心情卻是複雜無比,眼淚幾乎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母親看得心疼,又是好生安慰,哪知道越是安慰這小孩哭得越是厲害,最後更直接蹲在地上蒙頭痛哭。任誌飛怕被發現,不敢放聲大哭,隻能用雙手蒙著頭。即便這樣,雙臂縫隙裏還是傳來陣陣似是小動物的哀鳴之聲,聽得周圍顧客心裏都不是滋味。

服裝店老板卻是硬心腸的人,她自認為看出端倪,也不管任誌飛哭得多慘,大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小偷!這麽害怕警察,你一定是小偷!”

“我不是!”任誌飛帶著哭腔大聲爭辯。

“你是不是隻有警察能說得清楚!”老板說著拿起手機威脅道,“快滾!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這回任誌飛是真被抓住軟肋,在老板逼迫之下,他隻能含淚往外走去。幸好黑衣人已經不見了,這一劫總算是躲過。站在門外,他看到母親熟悉又陌生的關切神情,感覺心口被針狠狠紮著,一陣一陣的痛。

老瘋子其實並不瘋,甚至他的實際年齡也遠沒有看上去那般老。也許是太過邋遢的原因,又或者因為風餐露宿淒苦生活的摧殘,使得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看上去竟有五十多歲。沒有人知道老瘋子叫什麽,也不會有人去問他,他就像是生活在城市陰暗處的老鼠,看到他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沒有人知道老瘋子在這城市遊**了多久,他靠什麽生活,晚上睡在哪裏,一概不知。但如果稍加留意,人們就會發現,這個城市裏的老鼠唯一的興趣居然是貓。

並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僅僅是一隻野貓,一隻毛皮純黑的野貓。

老瘋子對黑貓有著異乎尋常的執念,每有黑貓出現的地方,經常會看到他的身影。黑貓十分狡猾,每次當老瘋子要抓住它的時候,它總能巧妙地逃走。久而久之,這對黑貓來說,似乎變成了一場遊戲,樂此不疲。每當老瘋子失敗的時候,黑貓總會遠遠地對他叫喚,似是嘲諷又像是挑釁。老瘋子也從未因此放棄,而是周而複始地進行著他的抓貓大業,至於他究竟想對黑貓做什麽,那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幾天前老瘋子像往常那樣悄悄埋伏在黑貓出現的地方,他自信這次布下的陷阱一定能夠將黑貓抓獲。他在牆角蹲伏了一個小時,不出所料,黑貓出現了。老瘋子欣喜若狂,屏息凝神地看著黑貓向誘餌靠近。就在黑貓即將落入陷阱的那一刻,一個少年從後麵出現,撞在他的後背上。

少年發出一聲呼喊,老瘋子心知不好,眼睜睜看著黑貓受到驚嚇一溜煙逃了。更可氣的是,黑貓逃到巷尾還回頭怪叫一聲,聽在耳中滿是嘲諷譏笑的意味。老瘋子火冒三丈,把少年劈頭蓋臉一陣臭罵。

少年被嚇得渾身哆嗦,老瘋子罵了半天也累了,知道拿這小孩也沒辦法,隻好放他離開。可就在少年離開的時候,老瘋子忽然發現對方手背上,有三道熟悉的傷痕。那是被貓抓過的傷痕,但跟普通抓傷不同的是,那傷口的顏色異常鮮豔,放在黑夜幾乎能發出光來。

這是被黑貓抓過的傷痕!老瘋子精神一振,抓住少年就要問。誰知這少年膽子也太小,竟嚇得掙脫自己逃了。老瘋子抓了這麽多年黑貓,可連它的毛都沒摸到一根,這小子居然能被貓抓到!老瘋子腦子一熱,也忘記了自己的處境,隻想追上少年問個清楚。

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老了,還是少年腿腳太快,連追了三四條街,老瘋子愣是沒追到對方。不但如此,還把黑衣人也引了過來。老瘋子曾目睹過黑衣人的手段,當機立斷放棄少年逃之夭夭。老瘋子邊逃邊罵那少年,自己追了一路早已經體力不支,差點就讓黑衣人抓住。也是他運氣好,本以為逃到死胡同裏,卻意外找到一個地下室窗戶。他對黑衣人行動規律早已爛熟於心,果斷地鑽了進去,黑衣人即使要闖進去也要先找到門才行。進去之後老瘋子發現這裏簡直是天然的避難所,唯一的門居然被封死,這就意味著黑衣人根本不可能闖進來。躲過這一劫,老瘋子總算是鬆了口氣。

老瘋子沒想到的是,很快,他又和少年相遇了。

這小子簡直就是老瘋子的災星,兩人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又再次嚇跑黑貓而且又把黑衣人引了過來。還好老瘋子機警,早想好了退路,帶著少年躲到之前發現的地下室中。從少年的遭遇來看,他一定闖入過危樓,而且居然幸運地逃了出來。不幸的是,少年還記得在危樓發生的事情,這將成為他一生的陰影。

老瘋子將少年趕走了,因為他知道,少年還有機會回歸原來的生活。危樓中發生的現象超乎了正常人的理解範圍,如果少年執意要追查下去,隻會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現在還來得及,至少黑衣人這次沒抓住他,以後就會忽略少年的存在。接下來,隻要少年願意遺忘危樓中發生事情,一切都會過去。

但當老瘋子第三次與少年相遇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是在少年被趕走後的第二天深夜,老瘋子回到廢棄的地下室準備休息。他點起一隻蠟燭,微弱的燭火光芒照亮了地下室,也讓他發現了牆角的一團黑影。老瘋子壯著膽子湊近一看,又是那名少年。

少年也許是太過疲倦,連老瘋子的靠近也沒察覺。借著一點昏黃的光,老瘋子看到少年邋遢的麵孔上劃過兩道清晰的淚痕。

“他們都忘記我了!”

這是少年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老瘋子看著少年,衣衫破爛,形容邋遢,活像一個小乞丐。老瘋子今天也終於知道了小乞丐的名字——任誌飛。

燭火搖曳,照得整個地下室忽明忽暗,讓人仿佛身處幽冥與人間的夾縫之中。老瘋子皺眉沉思良久,緩緩歎了口氣,對任誌飛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叫……太久沒人提起,我也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你就叫我老瘋子吧。大約在一年前,我的一個朋友李峰忽然叫上我,說是有新的發現。我當時也知道的不詳細,隻是趕到和他約定的地方。你知道,是在哪兒嗎?”

任誌飛猜測,“難道是……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