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14)

“笨蛋,不是人就是鬼嘛……啊!不會吧!”程鵬話剛出口,後知後覺地驚呼出聲。

“沒錯!”張奕邪笑著,一步步逼近眾人,仿佛被危樓中的鬼魂附身了一般,嗓音越發低沉幽怨:“我一個人在樓裏好寂寞……”

眾人噤若寒蟬,紛紛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表情不自在地看著張奕。張奕欣賞著眾人驚恐的表情,終於繃不住哈哈大笑。

郎誌佳明白過來,捶了張奕一拳,憤憤不平地道:“你小子敢耍我!”

其他人也如釋重負,臉上恢複笑意。

張奕拍著郎誌佳的肩膀,興致勃勃地說道:“說起來,別的地方哥們兒早就玩厭了,要不咱去這危樓探險如何?”

周圍幾個人紛紛叫好,任誌飛卻惴惴不安地道:“這樣不好吧,會不會有危險?”

郎誌佳笑道:“誌飛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任誌飛臉上一紅,急忙辯解道:“誰怕了,我是說咱們吃過晚飯再過來,現在我還餓著肚子呢。”

“好!”張奕當即拍板,讚道:“誌飛這個主意好,晚上探險更好玩。就這麽定了!”

任誌飛一想到晚上,不由有些後悔,但眾人都同意,他也不好再提出反對意見。就在眾人一邊商議的時候,任誌飛偷偷回頭又看了危樓一眼。危樓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裏,寂靜中散發腐朽破敗的氣息。忽然一陣風吹過,破敗的門口傳來陣陣低嘯,如泣如訴。任誌飛打了個冷戰,不由自主地望向十三樓的窗口。所幸的是,窗口依舊是黑洞洞的,並沒有任何異常,也許之前真的隻是錯覺而已。

任誌飛稍稍安心,將視線從危樓上移開。

眾人商議好集合時間,又走了一陣,終於分道揚鑣。

天色又暗了幾分,任誌飛正對之前的決定後悔不已。路上人流逐漸稀少,任誌飛轉進小巷,再走個兩三分鍾路就能到家了。

巷子裏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好像是空罐子摔落地麵的聲音。任誌飛循聲望去,隻見一隻黑貓竄了出來。那黑貓身形矯健,全身毛皮閃著油光,一雙碧綠色的眼睛正盯著任誌飛看。

任誌飛平常就喜歡動物,黑貓的出現讓他見獵心喜,剛才的憂慮全都拋諸腦後。他放輕腳步靠近,想要逗一逗黑貓。那黑貓見任誌飛靠近,一下子拱起身,神情變得警惕起來,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任誌飛哪懂得這是黑貓進入防禦姿態,伸手就要摸。

黑貓頓時渾身炸毛,尖叫一聲“喵”,對著任誌飛就是一爪。任誌飛這才知道不好,想收回手已經來不及了,就看見黑影掠過手背,三道鮮紅抓痕躍然其上。

任誌飛嚇得人仰馬翻,手背上更是火辣辣的疼。這時再看,黑貓早已不見蹤影。任誌飛找不到罪魁禍首,隻好自認倒黴,托著血淋淋的手走回家去。

剛進家門,母親陳麗被這隻血手嚇得不輕,問明事情原委,二話不說先把任誌飛拖到防疫站去打狂犬疫苗。夕陽西沉,這個時候人家防疫站早已關門,母子二人在門口大眼瞪小眼,最後隻得原路返回。這一路上,母親少不了要數落任誌飛幾句。

“都叫你離那些野貓野狗遠點,這下好了吧,看你以後長不長記性……”

這一來一回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任誌飛餓得頭暈眼花,也幸虧如此,使得母親沒完沒了的嘮叨失去了以往的威力。反正也聽不清母親在說些什麽,點頭就是了。

“……以後給我注意點,知道嗎?”

任誌飛點頭。

“這馬上就要高考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繼續點頭。

“對了,你爸爸這個假期要加班,旅遊取消了。”

點頭……嗯,好像哪裏不對。任誌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抗議道:“不是說好的麽!”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不過這樣也好,好好準備高考,現在還是該以學業為重。”母親的諄諄教誨並沒有感化任誌飛,不過他一個小孩子又能說什麽呢。看著任誌飛不再言語,母親隻當任誌飛默認,滿意地點點頭。

天色已然全黑,滿天星辰熠熠生輝,街道華燈初上,與星空交相呼應。任誌飛不禁問道:“那個……幾點了?”

“快七點了,哎,回到家晚飯都涼了。”母親隨口回答道。

“咱趕緊回家吧!”任誌飛加快腳步。

母親奇怪地問道:“怎麽這麽著急?”

任誌飛下意識回答道:“我跟張奕約好了晚上去探險呢。”

“什麽!”母親聲音頓時高了八度。

任誌飛暗叫不好,這肚子餓得大腦都會短路,怎麽把實話說出來了!任誌飛絞盡腦汁想要挽回,卻隻憋出半句話,“就出去一會兒……”

“不許出去!回個家就被野貓抓成這樣,晚上出去還了得!”母親一口回絕,拉著任誌飛的手把他拖回家中。晚飯期間,母親仍是不停數落,讓任誌飛痛苦不已。他知道,今晚肯定是出不去了。

關上房門,任誌飛終於獲得片刻寧靜,摸索出手機想跟張奕說一聲。電話撥出去,隻聽裏麵傳來女性的聲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任誌飛沒法子,又打了其他人的號碼,不是停機就是關機,居然一個都聯係不上。任誌飛看了看桌上的鬧鍾,已經八點一刻了。約定的時間是八點,想來這些家夥已經在危樓裏麵了。

“難道是那邊信號不好?”

任誌飛給自己找了這麽個理由,心裏卻有一絲莫名的不安。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假期旅行取消了,說好一起探險也失約,還被野貓撓了一下。任誌飛心情煩悶,一頭栽倒**。也許是累的,沒多久,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束細長的手電燈光穿過黑暗,伴隨著亦步亦趨的前行掃視著周圍。手電的光垂落地麵,積滿灰塵的地麵上是淩亂的腳印,或淺或深,交織成一副混亂的圖畫。燈光倒轉,掃過蛛網遍布的牆角,照向天花板。灰暗未知的痕跡猶如烏雲聚集在上方,不時一道既深且長的裂痕劃過,仿佛閃電交錯的雷雨夜空。

手電的光緩緩收回,照亮了張奕緊張的麵孔。此刻隻有他孤身一人,背後的黑暗伸展著危險的懷抱。

“其他人都哪去了?這是哪裏?”張奕的自言自語中帶著顫音,他感到初夏的溫暖在危樓中被抽離殆盡,就連回聲都帶著滲人的寒意。

張奕再度將手電照相前方,忽然間掃到一個人影。

“誰?”張奕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聲音,小心地問道:“郎誌佳?還是吳曉峰?”

人影寂然無聲,隻是站在那裏。張奕莫名感覺到,他正盯著自己看。

“想嚇我?沒那麽容易!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張奕壯著膽子提起手電,向那人影照了過去……

夜幕之下,萬籟俱靜。唯有明月高懸,清冷月光勾勒出城市的輪廓。危樓之中忽然響起一聲尖叫,在這幽暗的空間回**著,經久不絕。

“啊!”

任誌飛大叫一聲從**驚起,窗外透出的光照亮了他滿是汗水的臉孔。

“原來是夢啊。”任誌飛撓了撓頭,喃喃自語。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多,外麵的光線卻不像預想的那般明朗。劈裏啪啦的聲音敲打著窗台。玻璃窗上掛著一絲絲透明的線,很快匯聚成一片,使得透明的窗戶上多了一層扭曲的波紋。

“下雨了。”任誌飛望著窗外,積水的街道水花遍地,行人或撐傘或穿著雨衣埋頭走動著,整個城市因雨水浸透顯現出深色。仿佛這場大雨洗刷了城市的偽裝,揭露出其與生俱來的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