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大戰在即(上)

隨著軍隊的腳步打進秦國,和以往任何一次來秦國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薛武安在城牆上看著遠方,心中想著。

秦國古都櫟陽幾乎近在咫尺,薛武安本以為安西君會迅速出兵攻占櫟陽。但沒想到的是安西君選擇繼續在重泉休整。薛武安問起時,安西君卻說他本就無意攻打櫟陽,他想做的無非是讓秦軍諸將自亂陣腳,尤其希望周傲率兵北上,這樣才可與秦軍主力正麵對決。

雖然薛武安聽得似懂非懂,但他的確看到在秦境活動的諸多不便。糧草輜重運輸緩慢,盔甲兵器得不到補給,“取食於敵”也是一個不現實的事情。現在從國內運輸給前線的糧道足有千裏,一有不甚就會被敵人切斷,更重要的是這樣運糧所費甚巨,往往糧食運到的時候,已經被運糧的民夫吃掉了一小半。

差不多也該回師了吧,休整十天之後,聯軍攻占重泉,威逼櫟陽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秦國。從北方的蒲伯,到東邊秦關的田疆,無一不憂心如焚,這時候,就算周傲再沉得住氣,也不得不現身了。安西君等待的,就是從華山來的飛鴿傳書。

這一路,不管是孟次還是重泉,安西君都沒有為難秦國百姓,這讓薛武安很是欣慰。但是看著重泉百姓驚恐萬狀地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卻還是有點不好受。不過他還是盡力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戰爭的勝利。

這個借口還挺有效果的。

薛武安有登高眺遠的習慣,重泉的城牆不算太高,他也要上來看一看。他現在一天十二個時辰內不是在安西君身邊,就是一個人閑逛。他不願去見墨家眾人,甚至連喬蘇都不敢去見。他現在找到了安西君這個依靠,終於可以把墨家徹底地拋開了,盡管他知道這並不容易。

就算墨家再爛汙,也是自己曾經的家。要完全拋開,談何容易。

薛武安歎了口氣,盤算著要不要晚上去見一見喬蘇。

“武安兄,又見麵了,似乎我們兩個總是在城頭見麵啊。”

薛武安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回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個英俊瀟灑的文士背著雙手走了過來,走到近前,伸出手來向自己行了一個禮。

卻是那個神秘的捭闔策士公輸起。

薛武安回了禮,心中卻隻是叫苦。如果說喬蘇是不敢見的話,公輸起便是不想見。這個人知曉自己的身世,而且行事頗為神秘詭異,薛武安實在是不知道公輸起想做什麽,又怕他泄露自己的秘密,每次與其見麵都是提心吊膽。

“公輸君,怎麽也有興致上城頭啊?”既然已經見麵,總不好一句話不說,薛武安隻好笑道。

公輸起看了看遠處,道:“不瞞武安兄,在下習慣在城頭上遠眺,每次都能讓紛繁的心境平複許多。”

薛武安雖然不知公輸起說的是真是假,但卻對此深有同感,不禁道:“在下也是一樣。”

公輸起看著薛武安,笑道:“武安兄現在已成為安西君的門客,名動天下,當不用擔心身份之虞,有沒有入朝為官,投身從軍的打算?”

薛武安謹慎地回答道:“暫時還是沒有,武安仍是墨家弟子,不敢擅專。”

說完這句話,薛武安留意了一下公輸起的反應,卻看到公輸起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毫無疑問,他是知道墨家火並之事的,事實上,如果他不知道,才會叫薛武安奇怪。

做官從軍,薛武安不是沒有想過,但一來他不知道該去哪一國,二來他還沒想好做官是否適合自己。這些日子在安西君左右,倒也淡忘了此事。現在公輸起談起,卻也叫薛武安一陣恍惚。

“武安兄。”薛武安的恍惚被公輸起打斷了,“我有一友,久聞武安兄的大名,想來拜會。”

自己的大名?薛武安不禁哭笑不得,不知自己何時還成了名人。在他心裏,自己隻是一個失敗的遊俠而已,根本不足為道。但是見公輸起的表情不似作偽,隻好道:“不敢,若是公輸君的友人,同來便是,何必見外。”

公輸起笑著點點頭,向身後叫了一聲,“盧君!”

薛武安有些好奇地向公輸起的身後看了一眼,果然有一個白衣文士走過來,而薛武安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個白衣文士的年齡看起來似乎比公輸起大一些,但也就三十歲上下,留著一點胡子,麵上帶著微笑,但這種微笑和呂肆的那種不懷好意的笑不同,是一種非常平和溫暖的笑。薛武安對這個人的觀感倒比公輸起還要好上一點,也對他笑了笑。

那白衣文士緩緩走過來,對著薛武安行了一禮,“在下盧綰,見過薛君。”

盧綰的聲音也十分溫潤渾厚,薛武安看著此人,忙回禮道:“不敢,不敢。”

“盧君對你可是讚不絕口。”公輸起笑道,“我和他認識這麽久,還沒聽到他這般誇過別人。”

薛武安臉上一紅,心中卻也是疑惑,問道:“盧君何以如此對在下高看?武安自覺一無所成,最大的功勞也不過請動了安西君而已,何足道哉。”

盧綰微微一笑,與公輸起對視一眼,笑道:“之前聽公輸君說你信心不足,我還不怎麽相信,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薛武安一怔,倒是不知道公輸起還說過這話。想來當初西河邊上,剛剛撤出於安城的時候,公輸起也曾讚揚自己如何了得,但薛武安卻總覺得那是包藏禍心。不料公輸起給盧綰也說過類似的話。

隻聽盧綰又道:“我倒是覺得,薛君之才,不可限量。隻可惜無人指引,恐怕要走一些彎路。”

薛武安心中一疼,他言自己無師父指引,可謂戳中要害。薛武安雖然生長在墨家總院,焦回、白無傷、巨子等人教了自己很多東西,但卻沒有哪個人手把手地告訴自己墨道該如何實施。當然,現在薛武安也理解了他們,因為就連他們也沒實施過墨道。

他苦笑一聲,道:“承蒙高看,愧不敢當。”

盧綰笑了笑,不知道為何,薛武安隻覺得他的笑中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