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南征(下)

堂下眾臣立即喧嘩起來,隨國和衛國竟然在北方被人拖住了?難道是梁國新的盟友薛國?還是幽山國或者徐國?

梁王笑了一下,環視四周,“看來諸君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消息過兩天應該就會過來了。諸君且坐好了,聽我說……”頓了頓,梁王才道:“商公稱王了。”

堂下的眾人猛地皆呆住了,莊夭、南平君、吳陽、嶽輝等城府頗深的人也禁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商國……竟然稱王了?

薛武安咬了咬牙,七大戰國的稱號雖然隻是那些捭闔策士提出的概念,但這個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其實除了七大戰國,天下還有一些各種各樣的邦國,比如閉關鎖國的庸國,又比如隨國東邊隻有七城的許國。但是這些七大戰國之外的邦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沒有稱王。

最早的時候,隻有夏天子才有稱王的權力,後來禮崩樂壞,許多強大的諸侯國都僭越稱王。但是像商國、庸國、許國這樣的小國普遍隻敢沿襲古時的封號,稱君、稱公或者稱侯。這些小國都很清楚,他們沒有稱王的實力,本來在這樣的亂世當中,他們能夠保證自己不被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談什麽拓土的雄心。

但是商公卻稱王了。

“王上,這是怎麽回事?”南平君第一個叫出聲來,在在場的這些人當中,最驚訝的人肯定不是吳陽,不是莊夭,而是南平君、陳離和薛武安。

商國長期夾在梁國和徐國當中,成為兩國實質上的附庸。它之所以沒有被這兩大國中的其中一國滅掉,完全是因為兩國都想獨吞商國六百裏沃土而達成的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是現在,這種平衡已經被打破了,梁王在淮壽郡的時候已經與昭信君達成了密約,徐國可以獨占商國,梁國絕不插手。商國因為梁國和徐國的幹涉,多來年武備鬆弛,如果真要滅它,對於徐國來說也是小事一樁。

在旁人的眼裏,商公稱王也許隻是強國的宣告,是一種自殺式的魯莽。但是知道內情的這些人都非常清楚,商國這一手抓住的是商國曆史上前所未有的良機。

因為現在,梁國根本無法討伐商國。它甚至連應對商國的入侵都困難重重。如果商國真正的目的是南下伐梁,梁國迎戰,打得狠了,徐國便會不滿,但若不打,梁國又會非常吃虧。梁王口中的“危機”,沒有多少人真正理會到它的意思。

“商國僭越稱王,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控製,如果處理不當,還會引起和徐國的矛盾。”梁王向前走了兩步,忽地一揮手,“南平君聽命。”

“臣在!”南平君一拱手,高聲道。

“賜你淮壽郡兵符,以及夷離周邊諸縣兵符,寡人會另派人去吳氏和嶽氏的封地,讓他們帶領私兵前往夷離,一定要在三個月之內平息夷人之亂!”

南平君一愣,但是當下的情勢不允許他猶豫,他隻得咬牙道:“謹諾!”

梁王終究還是下了決心,對於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盡快穩定南方,以讓梁國集中全部的精力麵對北方各種各樣的壓力。如果把吳陽派過去,吳陽一定會拖延不辦,延誤戰機,對梁國的危害更大。

南平君到底還是要離開丹陽了。薛武安覺得有點不安,南平君一走,丹陽城內隻剩下陳離,總覺得梁王有被孤立的危險。而梁王一旦感覺到自己被孤立,那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開始拉攏吳氏和嶽氏。

就當薛武安覺得朝會已經結束的時候,梁王忽然又道:“南平君走了之後,丹陽公我已經讓平青代掌,但是大司馬的職務需要有人來接手。薛武安聽命。”

薛武安一愣,薛武安?梁王在叫誰?難道在梁廷上還有一個叫做薛武安的人?那可真是巧……

但是薛武安分明看到,梁王和群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薛武安指了指自己,看著梁王,無聲地問道:“你在說我?”

梁王笑著對薛武安點了點頭。

“詔,加薛武安為假司馬,在南平君走之後,全權代理大司馬的職務。”梁王笑著道。

“王上!”上柱國嶽暉不禁急道,他是國中主管軍務的大臣,大司馬是他的副手一級,薛武安要是成為了大司馬,一定會對他形成掣肘,“薛將軍雖然勇武過人,但畢竟是薛臣,而且是薛國駐我國的使者,如此……”

“上柱國不必多言。”梁王笑道,“寡人心意已決。再者說,薛將軍本就不是外人,而且也隻是暫時代理罷了,薛王不會說什麽的。”

嶽暉還想說點什麽,令尹吳陽輕輕咳嗽一聲,止住了他的話頭。

“薛武安,聽到了嗎?”梁王看著薛武安,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容。

的確聽到了,但是……

薛武安直到出王宮,整個人都處在懵懂的狀態。梁王剛才是……給自己封官了?

可是梁王為什麽要突然給自己封官?自己還在做著要加入吳陽陣營的心理準備,梁王就……

正在回去路上的薛武安想到這裏,忽然猛地一顫,他似乎懂了。南平君要離開丹陽,梁王身邊沒有多少親信,乘著這個機會給自己封官,才能發揮自己這張牌的最大價值。梁王很了解自己,他知道,如果不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自己是不會背叛朋友的。這是自己最大的缺點,而這個缺點被梁王牢牢地攥在了手裏。

現在,薛武安已經沒有借口加入吳陽了。梁王已經正式給了自己權力,自己可以參與梁國的政局,薛武安之前的所有糾結全都迎刃而解。盡管薛武安心裏清楚加入吳陽的好處可能比加入吳氏、嶽氏要多得多。

雖然知道不應該小看梁王,但是他把每一步都算得這麽精準,也太可怕了一些。看著他今日臨危不亂,鎮靜自若的樣子,薛武安幾乎覺得可怕。如果以後薛國和梁國產生矛盾的話,就算公子平當上了薛王,他能是梁王舂的對手嗎?薛武安心裏沒底。

回到驛館,還沒來得及坐下喝酒,莫臼就猛地推開了門。

“武安,有大事發生了。”

“你知道了?”薛武安一愣,拿起案幾上裝滿酒的酒樽,“唉等我喝完這樽再跟你說今天朝堂上的那些事。”

“不是。”莫臼忙道,“是杜明章!他來丹陽了,帶了一個農家弟子,還有公子平的信物!”

“噗”的一聲,薛武安嘴裏的酒全部噴了出來。

今天這樽酒,他注定是喝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