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四子(下)

“這是我讓陳離寫的。”司馬陵的麵色有點複雜,“這件事我是背著太子做的,為的就是能夠得到雙方的精誠合作。如果擁立梁王失敗,陳離、公子舂和薛將軍都活不了,這樣的話,公子就可以把這封信交給王上。這封信不僅是陳離親筆書寫,還蓋上了陳離的陰文公印,我還把他的陽文公印也帶來了,我們現在就把這卷竹簡用封泥封好,再蓋上這陽文印,絕對可信。薛王看了此信,必然會相信已死的陳離之言,將太子一黨連根拔起。一個王,是沒有辦法容忍自己的兒子和外國勢力勾結圖謀王位的,更不用說這個人還是太子。”

印璽分兩種,一種是沾著印泥蓋在竹簡或者帛書上的,是陰文印。還有一種要在封泥上壓出痕印,是陽文印。薛武安的將印也有這兩種,當初也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理解這兩種印璽的區別。

蕭平仔細想了一想,這封信能不能扳倒太子倒還是其次,關鍵是它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的安全,已經可以看出司馬陵的誠意了。如果計劃真的失敗,司馬陵顧及這封信,自然不會將責任全部推給自己,自己剛才的索求也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你就不怕我們馬上把這封信交出去?”林安有點驚詫於司馬陵的“坦誠”,不禁問道。

“現在把這封信交出去,是沒有人會相信的。”莫臼苦笑一聲,從後麵拍了拍林安的肩膀,“且不說這個計劃還沒開始實施,無人知曉,就算計劃已經開始實施,隻要陳離還活著,他就可以推諉這封信是偽造的。”

“所以關鍵是陳離的生死?”林安問出這句話之後,不禁咋舌,覺得自己似乎把一個人的生死說得太容易了些。

“正是。”莫臼沉重地點了點頭,不畏懼這種話題,“隻有陳離死了,這封信才能發揮效用。隻需要說這封信是陳離死前寄過來的,就可以說得通,再加上這封信當時還保持著未開封的狀態,公子平隻要把信交給薛王,自己一句話不說,薛王也不會懷疑這是公子平的誣陷。”

“正是此理!”司馬陵顯得激動起來,笑了兩聲,“這可是我冥思苦想出來的計策,如何啊?”

莫臼的嘴角抽了一抽,冷哼道:“的確高明。陳離是梁國使者,陳氏也是公子舂的擁躉,此次護送公子舂返國,陳離必要隨行。如果他真的死了,這個計劃也多半失敗了。”

“如何,公子?”司馬陵重新看向了蕭平,“是否天衣無縫?”

蕭平沉吟了半晌,最後點頭道:“好吧,既然司馬子有如此充足的準備,我們便做。”

林安也連忙點頭稱是,莫臼沉默不言,隻是看著薛武安。薛武安皺著眉頭想了很久,實在是找不出什麽漏洞,隻好歎了口氣,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想和你合作。”

“這點我們就不同了。”司馬陵的微笑帶上了一絲嘲諷,“我可是一直期盼著能和你合作呢。”

薛武安也不知道司馬陵說的是真是假,隻好苦笑一聲,搖頭道:“我看不出這筆‘買賣’有什麽理由不做。”

其實當初在杜明章那裏見到杜明章和蕭傳聲的交易之後,薛武安就想利用公子舂和梁國談一筆交易,沒想到的是和梁國的交易沒有談成,自己倒先和司馬陵達成了“交易”。

看著司馬陵得意的表情,薛武安真想上去打一拳……

“那就這麽說定了。”司馬陵笑道,“麻煩拿一個盒子過來,再拿一些麻繩過來,還有封泥。”

莫臼連忙起身去拿,麻繩和封泥都好說,但是盒子卻一時半會找不到,薛武安忙道:“把那個裝《縱橫書》的箱子拿過來吧。我昨天剛翻過,盒子好像還空著,拿過來正好。”

莫臼應了一聲,找了一下,便把那個小木箱拿了過來,《縱橫書》足有十五卷,用裝它的木箱裝這一卷竹簡,實在有點大材小用,不過一時間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了。

司馬陵看著拿上來的那個小木箱,笑道:“你還真的開始讀《縱橫書》了啊,不錯。”

薛武安哼了一聲,沒有回話。

司馬陵在北成君手下做了好幾年的參軍,對文書工作非常熟悉。用三道麻繩把卷起的竹簡綁起來,在卷首的位置打好結,再用封泥把這三個結全部封住,再蓋上陳離的官印,蓋好之後,竹簡上的封泥就出現了四個字:“梁使離印”

如果是私印的話,恐怕薛王還真不會相信。但這是陳離作為梁國使臣的官印,做不了假。

然後,司馬陵將竹簡放到了木箱當中,蓋好蓋子,又用麻繩把木箱綁了十幾道,在蓋子上打結,然後用大量的封泥封住那些結,在上麵再度蓋上陳離的官印,方道:“大功告成,等封泥風幹,公子就把這個木箱藏好,千萬別丟了。”

見司馬陵如此細致地做完這些事,蕭平這才放下心來,倒了一樽酒,遞給司馬陵,笑道:“司馬子,飲了此樽,便算是同盟正式成立了。”

司馬陵笑了笑,接過酒樽,正要喝下去,臉色忽然一變。

從司馬陵進來開始,這還是他的臉色第一次發生變化。蕭平和薛武安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有莫臼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同樣皺起了眉頭。

過了一會兒,司馬陵飲下了酒樽裏的酒,把身子往前湊了湊,道:“為防萬一,還請公子把這個木箱偷偷帶回公子府。”

蕭平大惑不解,正要發問,隻聽司馬陵又道:“同樣的木箱還有嗎?”

薛武安這時也察覺到不對了,忙道:“還有一個,都是公輸起帶來的,與這個一模一樣。”

司馬陵忙道:“拿來。”

莫臼二話不說,馬上起身把那個木箱拿過來。司馬陵把一卷空竹簡輕輕放進裏麵,然後用麻繩把木箱綁好,用封泥封住,蓋上陳離的官印。

看著眾人大惑不解的神情,司馬陵蹙眉低聲解釋道:“這個木箱放在薛武安這裏,真的那個還請公子親自保管,一定要小心。”

“到底……怎麽了?”蕭平還是沒有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忙問道。

“你們沒發現也是正常。”司馬陵看著蕭平和林安,擠出一絲笑容,然後看向薛武安,“但是你也沒發現,未免太讓我失望了……也是我自己大意了。”

說完之後,他長長地歎了一聲,竟是出奇的頹唐。

“難道是……”薛武安已經大致猜到了,但還是不敢相信,在晉陽隻生活了半年,自己的敏銳力竟然就變得這麽差了?

但是身後的莫臼無情地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剛才有一個施展輕功從房頂離開了。”莫臼皺著眉頭,歎了一聲,“他使的的南嶺雲雁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