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亂鬥混戰(下)

百裏清既有天賦,又十分刻苦,授業於最後一位越女劍大師,將越女劍的精華全部收入囊中。更重要的是這些年在江湖上闖**,讓百裏清磨練出了一身硬功夫,比起普通的江湖人士,百裏清要更複雜一些,因為她是殺手,殺手的招數是狠辣而決絕的,她經曆的那些血戰,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農家神農衛無法想象的。

“足下想要農家堂主?”農家負責人心中一陣煩躁,伸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劍,“農家麻堂堂主張任,請百裏主事賜教!”

百裏清輕輕抬頭,看著站在高處的張任,從外表衣著看,她完全分不出張任與這三名神農衛的區別。但是從張任持劍和站立的姿勢,她能看出這的確是一個從血雨腥風中殺出來的健兒。

六堂堂主不比神農衛,每日閑散無事,隻顧練功。他們都是在江湖上一刀一劍拚打出來的,雖然武功可能練得沒有神農衛好,但實戰經驗與心性卻是神農衛無法相比的。

“農家麻主?”百裏清輕輕一笑,他自然知道農家麻堂在農家當中的分量,“不錯,你的確是一個對手,不知和那個樂滿比起來如何?”

那日在質子府前與樂滿一戰之後,百裏清一直對樂滿的劍法念念不忘,他的劍術雖然比不上自己,但勝在一顆必死的心,便是連自己也被他當時的氣魄感染。再加上他後來在三君麵前使的那招“天下皆冬”,更是氣勢雄渾。

“樂師兄?”張任卻是一愣,下麵的三名神農衛也是齊齊一滯。

“你……你認識樂師兄?”一名神農衛首先沉不住氣,問道。

“閉嘴!”張任忽然厲聲罵道。那名神農衛嚇了一跳,看了張任一眼,竟然乖乖閉嘴,沒有任何反駁。

因為此時的張任,雙眼中已經燃燒起了火焰。

“樂師兄……是怎麽死的?”張任死死地盯著百裏清,握著銅劍的手骨節泛白。

百裏清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但是樂滿在她心裏也是一個英雄,所以還是如實相告:“他是死在太子手下的。”

“太子?為何?”張任愣住了,這個答案實在出於他的意料。

“因為……”百裏清微微一歎氣,“因為他刺殺薛王。”

短暫的震驚與沉默之後,張任仔細地把這個答案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地解剖,似乎他已經成為了一個謹慎小心的醫家,希望能從病人身上看到病症的真正原因。

但是憑借著這一句,張任得到的答案是與自己的預料完全不同的。他在內心拒絕相信這個答案。樂滿師兄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隻能把這個罪責推給百裏清,一定是她以訛傳訛,或者更嚴重,她是在欺瞞他們,以亂他們的心。

張任舉高了手中的劍,眼中的火焰溢了出來,“動手吧。”

百裏清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到底何處不對,得罪了眼前的農家麻主。但對方既然已經做好了架勢,自己也不能示弱。長劍一展,護住周身要害,便要準備廝殺。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明亮的白光,那道光雖然不如劍光那般閃爍,但周邊畢竟太暗,那道光的速度又快,竟是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那道白光,就這樣衝著張任而去。

而張任也意識到了身後的破空之聲,他猛地回過頭,看到那道白光向自己的麵門撞來,連忙用劍一擋,手臂頓時大震,那道白光也被震開,定睛一看,卻是一根白羽箭,已經在斷裂為幾段,四散飛去。

張任心中稍定,正要定睛去看是誰在射箭伏擊自己,忽然感覺到空中又傳來一陣破空之聲,一把青色的劍忽然在夜空中出現,向自己撲了過來。

張任和百裏清看到那把劍,齊齊一震。百裏清大叫一聲,便要衝上去,三名神農衛伺機一起撲上,紛紛使出看家招數猛攻,一刀、一劍、一矛一齊刺過去。百裏清隻得回過身來,長劍連揮,左衝右擋,盡力化解這些招數,一時半會卻也無法脫身。

即便如此,百裏清仍是心中焦慮,恨不得立即便殺了這三名神農衛,飛身支援。

那把劍她實在太熟悉不過了,因為這就是她送給那個人的。

那個持著青劍衝上來的人,正是薛武安。

“你自己來受死,可怪不得我!”張任見自己的目標主動送上門來,不由得又驚又喜,一揮手中長劍,一招“秋風四極”掃向薛武安的脖頸,想將其一劍封喉。

薛武安此時卻正在後悔,本以為張險的那一箭可以重創張任,自己可以乘勢取其性命,現在卻自食苦果。讓他一個人麵對張任的劍術,薛武安卻是沒什麽信心。盡管他現在還不知道麵前的黑衣人便是張任。

雙手握劍,薛武安盡力回想著剛才宣平君使的起手三劍,盡力想模仿出那種氣勢和劍意,但薛武安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種能力。

兩劍相交,起手三劍的第一劍堪堪使出,秋風四極是大開大闔的劍術,與起手三劍的劍速正好相反,追求劍的力道,兩劍相交,薛武安手臂大震,竟是拿不穩青虹劍。

但薛武安仍是拚命握緊了劍柄,想使出第二招,可四時劍法的秋流力道不弱,速度卻也是不差。張任手臂一揮,長劍在空中劃過一個近乎完美的半圓,激起一道紅色的劍氣,“乒”的一聲,薛武安再也握不住青虹劍,劍柄脫手,飛上了半空。

張任見狀大喜,手臂收回一點,劍尖對準了薛武安,劍尖微微顫抖,卻是在運轉內息,整個劍身猶如籠罩了一層白霜一般,在夜空中激發出耀眼的白光!

這正是冬流的絕殺之招,“水滴石穿”。

薛武安距離張任的劍尖三尺遠,已經可以感受到劍身上散發的寒氣,但是現在手中沒有兵器,他隻想運轉輕功逃走,但周身都被寒氣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一旁的百裏清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在半空中激出萬千道劍影,每揮一劍,似乎都在同時揮舞著百十把長劍,這些劍影在她身邊形成了一道瀑布,將三名神農衛的所有招數全部收納其中。

然後,百裏清再度大喝一聲,劍影全部炸開,絢爛萬分,如姹紫嫣紅的百花一般耀眼奪目。三名神農衛頓時感覺渾身上下好像被針紮一樣,慘叫退卻,翻身飛出,有一人還從屋簷上摔了下去,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不省人事。

百裏清使出這招兩傷的“血雨”,也是氣喘籲籲,顧不上調息,便運起輕功向張任衝過去,但已然來不及。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光劃破夜空,有雷霆之怒,擁雨電之威,卻是張險見薛武安危險,右手一掏箭壺嗎,取出一支白羽箭,拈弓搭箭,“砰”地一聲在地麵上射出。這支箭矢猛地飛向張任,速度之快比剛才那支還要更快出三分!

張任用眼角的餘光掃到那支箭,狠狠一咬牙,長劍一掃,變為冬流的“玄冥之夜”,一劍砍去,不偏不倚,正好砍中那支白羽箭,兩相碰撞,箭矢頓成齏粉,在天空中崩碎四散,猶如下了一場小型的春雨。

“受死!”

張任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阻礙,再度變招為“水滴石穿”,一劍刺過去,雖然變招倉促,隻有三四分力,但是麵對手無寸鐵的目標,沒有失誤之理。

薛武安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隻能輕輕後退了一步,但卻因此滑倒,他臉上的黑布落了下來,身形也摔了下去,那把劍就跟著他摔倒的軌跡轉變著刺擊的方向。

那把劍的劍尖即將刺進薛武安的咽喉。

當薛武安摔在房頂上時,那把劍距離他的咽喉隻有兩寸,但不知道為何,那把劍卻停止了前進。

原因當然不會是百裏清將劍架到了張任的脖子上,因為百裏清上前的時候,發現張任的劍已經停止了。

薛武安不知道原因是什麽。

張任看著自己麵前那張失去了黑布遮蓋的臉,看到這個被假榖主下了決殺令的人,這張被月光照亮的臉自己很熟悉,那正是自己崇敬且發自內心尊敬著的墨家假巨子,薛武安。

自己心中真正的俠者。

身先士卒,守城護民,不為官爵不為利祿,天下還有比這更高尚的俠客嗎?

張任本來以為,自己來到晉陽,幫助農家博取朝堂上的功名,也是為了像墨家這般止戈息武,舍江湖蠅營狗苟而取天下之大義。

現在,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假榖主伍健,用最殘忍的方式,擊碎了農家麻主張任心中僅存的一絲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