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破局(下)

聽到這句話,眾人頓時大鬆一口氣,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容易被誤認為文信君的黨羽。

眾人齊聲叫道:“大王英明。”

薛王走的時候帶上了所有的甲士,但是沒有帶薛武安和郭伏。他們兩個人一站一跪,仍站在原地。

蕭穰看到此景,連忙上前,輕聲道:“薛君?”

薛武安回過神來,“太子。”卻也沒有行禮。

蕭穰也不在意,隻是一笑,“薛君此次功勞不小,明日我麵稟王上,必有高位相贈。”

薛武安點點頭,麵無表情地道:“謝過太子。”

說完之後,薛武安忽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頭顱,忙道:“太子,我要返回王宮,王上交代要厚葬衛尉劉冀。”

“是嗎?”蕭穰一愣,“不過此事我交給別人便可,你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太子吩咐。”雖然有點不滿,但薛武安仍然下意識地一低頭。他畢竟隻是太子的門客罷了。

“我給你調兩百甲士,你去把文信君府給抄了。”太子笑道。

薛武安聽到這話,竟似聽到了什麽恐怖至極的事情一般,叫道:“不!不行!”

太子倒是被嚇了一跳,奇道:“為何?”聲音中卻已經有了三分怒意。

薛武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衝撞之意,忙道:“太子恕罪,此事武安辦不好,還是交給旁人吧。”

太子臉色一沉,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薛武安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大大惹惱了太子。更聰明的辦法其實是假裝答應,去抄家的時候手下留情。但不知為何,薛武安就是辦不到。

他已經碰到了他的底線。

“太子,中庶子他……”司馬陵見狀,連忙走過來岔開話題。

太子用眼角的餘光掃了郭伏一眼,微微一歎,道:“抓進大牢,擇日棄市。”

薛武安和司馬陵齊齊一震,薛武安正要開口勸阻,司馬陵卻連忙道:“諾。”

薛王沒有處置郭伏,便是默認讓太子來處理。盡管司馬陵剛才是用赦免郭伏做借口才勸降郭伏的,但是嚴格論起來,赦免郭伏的是王上,殺他的卻是太子,這並不衝突。薛王把郭伏留在這裏,未必不是打的這個心思。太子很熟悉他的王父,司馬陵還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對。

所以他隻能順從,盡管他很想救下郭伏。

薛武安已經不知道該向誰發怒了,太子也許是一個好人,但他的身份禁錮了他,讓他時時刻刻都要揣摩上意。從他的角度,他是沒錯的。

那到底錯在何人?郭伏隻是救下了一個女子,一個不應被殺的女子。要殺他的是誰?是這位女子丈夫的大兄,是這個邦國的王。

做王,他真的配嗎?

心中原本不再有複仇意念的薛武安,此時心裏竟然湧起了一股浪濤。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那個昏聵的王從王座上拉下來!

薛武安的眼神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一個是外表粗獷的廣平君蕭仁愷,一個是坐在角落裏的宣平君公孫銓。

但是很快,這種注意就被別的聲音打斷了。

“王上遇刺!王上遇刺!”

門外的一聲疾呼,讓整個質子府都重新沸騰起來。薛武安、司馬陵、蕭仁愷、蕭拱、蕭夔、呂肆、蕭穰、公孫銓、上官何、藺回、林甫、牛賁等人皆猛地衝向內庭的門。公子玉和百裏華對視一眼,也走了出來。剩下的人雖然大都沒反應過來具體情況,但也跟著前麵的人向外麵走,一時間擠成一團。

薛武安離門最近,幾腳便衝出了內庭,又狂奔了數十步,終於看到了大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激動,他是在為薛王的生死感到緊張嗎?

薛武安剛剛跨出門,就看到有一道劍影從天空中劃過,綻放出燦爛的光彩,而在那道劍影的另一邊,是一道灰色的劍光。

五彩的劍影和灰色的劍光鬥在一處,相互交纏,轉眼之間便已鬥了幾十招。五彩劍影招式綿密繁複,但是每次用十數道劍影打去,總會被一道暴起的灰光猛地斬斷。

而在不遠處,幾名抓著文信君的甲士仍緊張地四下張望,薛王就在他們的身旁,也一臉緊張。

這時候,薛武安才看到,除了那道與五彩劍影相互糾纏的劍氣,還有十數個灰衣的劍客就在自己的周圍。隻不過,他們都被同樣數量的女劍客擋住了。而那些甲士分不清敵我,正兀自猶疑。地上還有幾十具甲士的屍體,應該就是剛才刺客所殺的。外圍的甲士們也不敢進入,一旦靠近那些正在相互拚殺的劍士,自己就會被劍氣撕碎。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薛武安微微回頭,看到跟在自己身後的便是呂肆。呂肆波瀾不驚的麵龐此刻也露出了驚訝之色,“怎麽回事?”

過了片刻,那道五彩劍影猛地一炸,爆發出數十道劍氣來,灰色劍氣一滯,向後退去。五彩劍影裏的人總聲叫道:“呂卿,他們要劫走文信君!”

薛武安腦中猛地一炸,這聲音悅耳動聽,甚是熟悉,正是百裏清的聲音!

百裏華和公子玉剛剛走到門前,已然聽到了這聲音。百裏華的麵色猛地一變。

把呂肆叫到這裏本是薛武安的計謀,但就連薛武安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華清院諸劍士在此,隻怕文信君要被劫走不說,連薛王都要橫死當場!

“樂滿!”文信君忽然高聲道,聲音裏帶有哭腔,“莫管我!你們快走!”

再度逼到百裏清身前的那道灰影一滯,隨即一道淩厲如驚雷的劍氣猛地斬下,幾乎將全部的五彩劍氣斬斷,百裏清渾身的血脈如沸,強力壓住喉中的鮮血,猛地一退。

灰影散去,蒙著麵的樂滿忽然身體一顫,麵前的黑布卻已經被血染紅。他雖然苦練了十幾年的農家劍術,但終究不敵十歲練劍、天賦高絕的百裏清,剛才的那一劍本就是兩傷招數,學成第一次使出,竟已是傷及心肺。

“公子!”樂滿大叫一聲,乘著逼退百裏清的功夫,正要衝到文信君的身前。忽然從一側閃出兩三個人影,擋住了自己的去路。這幾個人擋在文信君與薛王的麵前,讓樂滿感到了極強的壓迫力,似乎立在自己麵前的是高不可攀的太山。

從一側衝出來的,是廣平君蕭仁愷、宣平君公孫銓和北成君蕭夔。

看到這三個人猶如練習好的一般護在文信君身前,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破綻,薛武安隻覺得驚駭。他不知道的是,蕭仁愷的父親,前廣平君蕭桂本就是一個武癡,十幾年前經常與北成君、宣平君切磋武藝。蕭仁愷就是看著他們練功長大的,對於三個人的配合再熟悉不過。

宣平君所拿是一把兩尺五寸的古老銅劍,護在左邊,北成君的佩劍是一把三尺二寸的黃色銅劍,護在右邊,站在中間的便是廣平君,拿著一把三尺一寸的窄細銅劍。

盡管已經快被這三個人的氣勢完全吞沒,樂滿仍是拚盡全力一揮手中長劍,使出了他在農家學到的最為可怕的劍法——“四時劍法”的“冬流”。

“二位叔伯。”蕭仁愷感受著身後強大的氣魄,盡管在樂滿的劍氣下全身如墮冰窖,但自己渾身的血液卻仍然沸騰了起來,“上了!”

百裏清正要上前助陣,忽然竟似感受到了什麽,目光向後一瞥,然後深深地頓住。

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樂滿手中的“冬流”劍術已經同薛國權勢最大的三位封君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