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晉陽(下)

一旁的林安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薛武安出了什麽事,也不敢說話,隻好等薛武安先說。

但薛武安卻說不出一個字,因為他現在正在劇烈地咳嗽,剛才的那口酒水把他嗆得不輕,完全是因為這個令他幾乎要跳起來的名字。

“林……林安?”薛武安一邊咳嗽一邊努力說話,臉已經漲得通紅。他看著那個年輕文士,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熟悉的東西。

林安木然地一點頭。

原來蕭平當初的化名是真的有其人的,薛武安隻得苦笑。過了半晌,他才發現被自己噴了一臉酒水的莫臼,莫臼仍保留著當時的表情,在原地呆若木雞。

死一般的寂靜。

互通姓名之後,好不容易等氣氛變得不那麽尷尬了,薛武安才敢問林安:“林君是否……是否是林內史的親屬?”

林安聽到薛武安說到林內史,倒是吃了一驚:“正是家父,薛君是如何知道的?”

就連莫臼,也向薛武安投來了疑惑的眼神。薛武安打了個哈哈,笑道:“林內史之名,就算是我這種江湖之人也是知曉的。我見林君氣宇軒昂,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林內史,沒想到林君竟然是林內史之子。”

林安聽到薛武安的奉承話,自然也是十分受用的,喜笑顏開地道:“我比起我父還是差遠了,我現在連個功名都沒有呢。”說罷,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問道:“我聽薛君的口音,不像是薛人,不知薛君是哪國人?”

自己是哪國人?第一次被人問起自己的國別,薛武安倒還真的有些茫然。以前自己總覺得墨家中人無國無邦,現在想來,卻是無法這樣回答,隻好回道:“在下是梁國人。”這個答案並不算撒謊,他在梁國住得時間最長,丹陽的賭坊去得也最多。

“莫君呢?”林安又去問莫臼,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隻怕他對於莫臼的重視程度要比薛武安要高。薛武安見狀,有點失落,隻好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在下……”莫臼拱手正要說話,眼睛的餘光瞥見薛武安又在喝酒,不禁有些緊張地挪了挪屁股,才繼續道,“在下是秦人。”

“噗”的一聲,薛武安差點又噴了一口酒出來,不過這次薛武安反應比較快,猛地一低頭,把那口酒憋回去。薛武安隻覺得腦子脹得都要炸開了,那口酒向四麵八方湧出來,似乎已經鑽進了鼻孔和耳孔,又被薛武安吸回去了。好不容易咽了回去,薛武安卻又覺得有點惡心。

“你是秦人?!”林安看著反應劇烈的薛武安,一時竟無言以對。

第一次見識到薛武安這一麵的莫臼有些無奈地用手捂住額頭,輕輕地點頭道:“沒錯,我是秦人……我沒跟你說過嗎?我是公子的俘虜啊……”

“你什麽時候說過了?!”薛武安實在想不到,莫臼這個忠心耿耿的安西君門客,跟著安西君與秦軍對抗的將才,竟然是一個秦人!

“等會……”林安似乎被搞糊塗了,“你們二位到底是……”

“哦,我們兩人是安西君的門客。”莫臼幹脆不讓薛武安接話,自己直接道,“此次來晉陽,是來投靠薛國的。”

莫臼隻說投靠“薛國”而不是投靠“公子穰”,此中意味十分深長。果然,林安大喜道:“當真?安西君的門客?天呐,怪不得二位有如此才略。在下雖然不才,也願意為二位引薦!”

莫臼卻是笑著一擺手:“我們此來,隻是想麵王而已。沒想到,王上受傷臥床,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安愣了愣,然後道:“王上現在的確不能理政,理政的是太子。如果二位需要,我可以將二位引薦給太子。”

“哦?”莫臼問道,“林君與太子有交?”

林安苦笑一聲,道:“說不上……說不上有交,隻不過……我父親與太子過往甚密而已……”

薛武安聽他吞吞吐吐,心中卻是一動。司馬陵在北成跟他提起過,公子平與其政敵握手言和的原因之一便是公子平的政治資本已經被滌**一空。而蕭平出逃的時候用的化名是“林安”,對自己說他是薛國內史的兒子,那是的林甫隻怕還是蕭平的人。

蕭平現在在晉陽城中孤立無援,不知道他的政敵會不會真的忌憚北成君而放他一條生路。

“若是如此,還是不打攪林君了。”莫臼笑道,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但是林君此心,我們卻記在心裏,不會忘卻的。”

林安臉上一紅,拱手道:“好的,那我就祝二位在晉陽城內一舉揚名立萬。日後同朝為臣,為期不遠矣。”

莫臼拱手笑道:“多謝林君。”

林安又道:“我那一桌還有友人,失陪了,日後見麵再敘。”

薛武安和莫臼一起稱了謝,起身拱手送了林安,又坐下來。

莫臼瞪了薛武安一眼,“你以後要是再把酒噴到我身上,我就割了你的頭。”

薛武安有點尷尬地笑道:“不會了……不會了……”

“剛才他自我介紹,有什麽不對嗎?”莫臼奇怪地問道。

“不……”薛武安小心地組織著語言,“隻是他的名字和我的一個朋友同名而已。”

說完這句話,薛武安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有一個人回頭望了自己一眼。

薛武安向那個方向看去,那人卻已經轉過頭去,他的身邊還有一人,便是剛才離去的林安。此時那兩個人正在離開酒舍,已經走到了門口。

不知為什麽,薛武安心中忽的一動,他似乎知道了那個林安身邊的人是誰。盡管還不能確定,但他有這種感覺。

他為什麽沒有過來與自己相見?薛武安不知道,分別多日,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過來說一句話,應當不過分吧。

還是說,連生死之交也已經疏遠了。

不管怎樣,那都是自己的好友。薛武安看著蕭平和林安兩個人的背影,輕輕地向他們一舉酒樽,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