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現在開始我們隻花錢不掙錢
李成雲死後，李家一片大亂，李存孝悲傷過度，在靈堂裏一直大哭，在下麵陪著的人也不敢休息，更不敢吃東西。但是下麵的人可以輪班換，李家的人卻隻能陪著李老爺一起哭。期間隻能喝點茶水，偷偷吃塊點心充饑。
而許家貨場裏，或許是倭寇的來襲使得大家倍感使命重大，頭晚甚至許多人都沒有睡覺，徹夜都在探討機甲的技術。
許三寶的安然歸來使得大家鬆了口氣，畢竟這件大事是要有錢才能做的。
在研究了幾日之後，所有的人已經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和簡單地為了寫書而驗證一些技術理論是不同的，之前指望靠化緣、找朋友掏些腰包讚助一些飯錢，就把這件事做成是極不現實的。
許三寶和李華蘭到家的時候，院子裏正在大興土木。
因為茶葉生意做完了，整個貨場也清空了。宋應星和大家商討之後，當機立斷，開始動手。
“這是搞啥？”許三寶驚奇地見到幾十人不分老少都在搬磚、夯土，木料、礦石堆得滿院子都是，看上去竟是在建造一個巨大的熔爐。
這熔爐有兩層樓高，比牆高多了，因此他們又在加高外牆，同時往地下挖坑，熔爐的真實尺寸實際上是四層樓高，有一半在地平麵下。
許多受到倭寇襲擊、流離失所的難民來做工討口飯吃，聽說是為了研究對抗倭寇的武器，都不要命地幹活。
更意外的是，一些水師士卒帶著民夫，推著許多車子正在卸貨，草席剛剛揭開，赫然是一車一車的鐵炮、炮彈，還有成桶的火藥，竟有幾十車之多。
“這都哪裏來的？”
宋應星道：“港口打撈沉船，大量的破爛要賣錢。我們就趁機玩命地買，這精鐵、火藥，都是用得到的好東西啊。”
許三寶頗為詫異，瞅著這些東西都沒壞啊，怎麽會當破爛賣？
宋應星略一解釋，許三寶就懂了，水師有多大的損失沒人知道，但是洋商的沉船貨物數量巨大，都被打撈的民夫私下吞沒轉手銷售。水師的人自己也在偷著賣，他們死了許多兄弟，但是拿不到撫恤，屬於被迫撈錢。
吃空餉在大明所有的軍隊都是慣技，大明的軍隊是三分打仗，七分種地，自己養活自己。戰鬥力本來就差了許多，上麵的人要發財，就隻能吃空餉，死了也不報，少報。
這樣一來，死十個報三個，撫恤少了，空餉多了。
大家自然怨聲載道，要私下裏想辦法掙錢。打撈起來的貨物和水師的戰略物資，除了大量財物被當頭的私下分掉之外，許多東西被底層的士兵夥同民夫一起當廢品賤賣，反正庫管官員也要發財的，大家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華蘭指著一門弗朗機炮上麵的徽記，瞪大了眼：“這，這不是我們家的嗎？”
民夫和幾個偷賣的士卒固然惶恐，其他人卻都心照不宣地笑起來，李家現在光顧著給二公子發喪了，多少大艦沉在海裏都沒有能力打撈。其實相比那些洋商，損失最大的是李家啊。這些東西，其實有不少是從李家“半沉沒”的戰船裏拆下來的。
當時許多戰船中彈無法航行，倭寇過來劫船的時候，水手就棄船逃走了。倭寇搬走艙中值錢的財物，對破船爛炮不感興趣，很快就離開了。等到水師的人來清掃戰場打撈艦船，見到火炮就拆下來賣廢鐵。一門炮上千斤炮鐵，能賣不少錢。
一個水師士卒害怕被李華蘭告發，情緒激動中咬牙切齒道：“李家的怎麽了？那一日要不是我們水師的人拿命填，李家早就被倭寇燒成平地了！你們李家的人是開著大艦拿炮轟，我們水師是用小舟衝上去跟鐵甲船去撞！跟倭寇拿命換！你們李家掙了那麽多錢，死個兒子燒的紙船都比我們水師的船大！沉船還要我們去撈，賣你們點破爛兒怎麽啦？”
其實水師的人心中最大的怨氣，莫過於李家所擁有的這些大炮比水師要好。既然李家也不可能把大炮送給水師，還不如賣了給死難的兄弟送點兒錢吧。
“這位大哥，莫激動！”許三寶趕緊說，“這些都是廢鐵價麽？”
那士卒其實原本是想談談價錢的，但是一來原本也是趕緊賣掉最好，二來忽然發現有李家的人發現了此事，底氣便沒有了。於是點頭道：“是，廢鐵多少錢，我們便賣多少錢，不能再便宜了。”
許三寶道：“隻要行事妥當，你們有多少我都買。”
瞅了李華蘭一眼，李華蘭沒好氣道：“你莫看我。我什麽都沒看到。”
現在泉州城一片混亂，許多方麵完全失控，李家就算是知道也沒法阻止的。還不如當敗家女，悶聲發財吧。
許三寶對那幾個士卒道：“回頭算了價錢，多給幾位大哥一些錢。”說著拿了幾錠銀子往他們手裏一塞，一臉沉痛道，“也算是點心意。”
那些人拿了銀子，頓時大喜：“還是許公子講道理，公子放心，隻要你能讓李家二小姐閉嘴，其他的我們自會搞定。在州府大庫裏放不下的東西多了，都堆在四處庫房裏，根本盤點不過來。公子想要什麽，我們都給你運來。”
有錢便是大爺，許三寶年紀輕輕，皮膚黝黑，在這些兵痞的眼裏卻已然是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了。
送這些人出去的時候，這些人卻因為一邊走一邊分錢而不忙離開，許三寶聽到那些民夫在私下說著。
“這許公子什麽來頭？為什麽李家二小姐連自家的東西都不要了，反倒要聽他的？”
“可能是南洋的商人吧。這李二小姐，你們看了還不知道麽，私奔這等大事呢，是需要錢的。有錢才能遠走高飛啊。聽勇字營的人說，前幾天許公子因為和二小姐玩得晚了，還被李成風打得吐血。”
一幹人低聲賤笑：“李家的小姐居然也舍得跑出來讓人看，當真是個小美人的坯子，縱然沒有家財萬貫，誰見了也不能放過啊。許公子把她帶回家裏來好好疼愛，李家若是要臉，早晚這一筆聘禮是跑不掉的。”
許三寶心說，你們就算是愛好八卦，又能不能不要這麽大聲啊。
望著這些人的背影，又不禁倍感淒涼。大明的腐敗、墮落，隻怕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崇禎皇帝登基以來兢兢業業，鏟除閹黨，數次下罪己詔，減膳撤樂，但是下麵的臣子又如何呢？將驕兵惰，文官集團專橫，大明已經如同一艘不停進水的爛船，不知何時便會沉沒。
李華蘭卻絲毫也不自覺，許三寶一轉身的工夫，她便打開所有的房間去看，儼然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許三寶沒好氣道：“你看到了，現在開始，我們隻花錢，不掙錢了。不過你的錢，我肯定會幫你拿好，不會動的。”
李華蘭瞅著那坑底巨大的熔爐基座，撇嘴道：“你糊弄紅夷也就是了，糊弄我一個小女孩，羞也不羞。”
紅夷是大明對尼德蘭等國家的蔑稱，因為尼德蘭人大都是紅色的頭發，尼德蘭士兵身穿紅衣，因此大明仿製的尼德蘭大炮叫做紅夷大炮。
許三寶皺眉道：“我跟你說，殺了你二哥的那東西，厲害得很。我們撿來了一些爆炸後的零件，以後就專心研究這東西了。當真是隻花錢，不賺錢。”
“你是不願意帶著我一起吧。”李華蘭咬著嘴唇，有些想哭的架勢，“我曉得你討厭我們李家，嫌我又是個小老婆生的賠錢貨，拿了那麽多錢也沒有出什麽力……我跟你講，我不怕投錢有風險，我看上你，無非是你這個人有些意思，你都賠光了是我命不好。”
許三寶一暈，想不到她什麽話都敢說出來，“看上你”這種話能在院子裏大聲嚷嚷麽？
隻好把她揪著帶到倉房裏：“好好好，怕你了，隨便你。我家裏你隨便來，我們在做什麽你也都看得到，有錢掙便肯定有你一份。但是現在倭寇坐大，我們要全部心思來做研究。你們李家亡國了尚可占領呂宋，去印度西亞，波斯米亞，我們可沒地方去。”
說著扯把凳子坐到人堆裏，一起聽大家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