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日記(上)

第十五章 日記(上)

當倉露露走到三樓,那種感覺又來了,如影隨行。“我這是怎麽回事?”倉露露站在樓梯邊向下看去,沒有人,再向上看,沒有人!樓道裏靜悄悄的。

倉露露深吸一口氣,繼續向上走,在第三層和第四層樓梯的交接處,從樓上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一個腿腳不太利索的中年男人正從上麵下來,他拄著一個拐棍,一瘸一拐,一階一階的艱難地向下挪動。忽然,他手中的拐棍一滑,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向前栽倒,好在男人伸手緊緊抓住了扶手,才沒從樓梯上滾下來。

倉露露見狀,急忙拾起滑下來的拐杖,跑上去將男人扶起來:“您沒事吧?”

男人在接過拐杖時遲疑了一下,然後接過來衝倉露露微微一笑。看著男人的笑,倉露露的心裏直發毛,他的笑容僵硬,看上去很機械。男人拄著拐杖,繼續向樓下走去。

倉露露不放心,見他腿腳不好,樓下燈又壞了,上前扶住他道:“樓下燈壞了,我扶您下去吧。”

男人看一眼倉露露,點了點頭。倉露露扶著男人一直到了樓門口。走到二樓,倉露露突然意識到,她在這裏住了很久了,第一次見到這個。等她回頭再去尋找男人身影的時候,男人已經沒了蹤影。

昏暗的房間裏,充斥著濃濃的中藥味道。沈月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的一動不動,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她手裏捧著丈夫的遺照,呆呆地看著。自從江濤死後,沈月的生活完全改變。她開始恨這個世界,每天的行蹤變得神秘,捉摸不定,有時則會選擇獨坐在家中,一坐就是四五個小時,看著照片,自言自語。

房間的安靜被一陣刺耳的門鈴聲打破了,沈月的手不受控製的抽搐了兩下。她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手剛鬆開扶手,腿一軟,一屁股又坐下了。原來坐的時間太長,腿麻了。

沈月揉了揉腿,感覺好一點之後,走到門口通過貓看一眼外麵的情況,皺著眉頭,打開了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庚直,他右手扶在牆壁上,身體微微彎曲,左腳點在地麵上,憨厚地笑著。

沈月冷冷地盯著庚直,半天沒說一句話。庚直尷尬地問:“沈醫生,您不記得我了?我叫庚直,我們一起做過飛機。”

庚直這麽一說,沈月想起來了。上次從金江到南濱的飛機上,她們倆坐在了同一排,路上聊過幾句,但並不熟。沈月不知道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有點莫名其妙,便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庚直見笑了笑說:“您不是中醫嘛,我有個問題想谘詢您,您看能不能進去說?”庚直說著看一眼自己的腿,表情很尷尬。

“哦,進來吧。”沈月閃到一邊,給庚直讓出一條道,庚直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屋。沈月站在門口,打量一下庚直的背影,嘴角**一下,隨手將門關上!

屋子裏的光線很暗,刺鼻的中藥味讓庚直有些不適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時庚直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張遺像,感覺有些陰森。

沈月把燈打開,日光燈發出柔和的白光,房間少了幾分陰森的感覺。庚直做到沙發上,沈月則在他的對麵坐下來,冷冷地看著他。庚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盯著,和上次相比,他感覺沈月有些不正常,看到桌子上的遺像,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沈月也不說話,隻是冷冰冰的看著庚直。庚直咽了口唾沫,慢慢說道:“我有個遠房表哥,跟我一樣,得了小兒麻痹症,腿腳一直不好。可是前幾天我去找他時,他的腿竟然好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來就是想問您,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沈月行醫數十年從未這種情況,沈月想了一會兒說:“小兒麻痹症,又稱脊髓灰質炎。初期的治療方法有很多種,針灸、推拿、理療等等,但是對於小兒麻痹症後遺症的患者來說,基本不可能做到完全康複。你要小心騙子。”

庚直一個勁地點頭,進而一臉疑惑地問:“可他真的好了,突然間就好了。”

沈月想了想:“一般來說,針灸效果很好,通過對穴位的刺激,達到促進血液循環的目的。另外注意加強鍛煉,增強肌肉力量,心態也很重要。”

庚直點點頭,沈月看著他,忽然站起身道:“你等一會兒,我去拿一樣東西。”說完徑直進了臥室。

庚直皺起眉頭,不明白沈月要幹什麽。沈月很快從房間裏出來,手中拿著一根比鋼筆大一倍的金屬棒出來。

庚直看一眼,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沈月走到庚直身前,二話沒說伸出金屬棒便刺向庚直的左腿。庚直嚇了一跳,慌亂中推了一把沈月,沈月還想再刺,門鈴又響了。

敲門的是樓上的投遞員小王,看到有沈月的包裹,下班順路就給她帶回來了。謝過小王之後,沈月也沒拆包裹,隨手把包裹放在了門邊的鞋櫃上。

“你怕什麽,這是**,對你的腿有好處。”沈月不冷不熱地說道,她正說著話,手臂忽然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都有些拿不穩了。

看著沈月的樣子,庚直關切地小聲問:“您沒事吧?”

沈月看了眼庚直,無所謂地說道:“該死的人總會死,不該死的人想死也死不成……”

看著沈月,庚直的心裏酸酸的。老天對她太不公平,這麽好的一個人卻要遭受這麽多的折磨。而那些仗勢欺人,為富不仁、橫行霸道的壞人,日子卻過的無比逍遙。

“沈醫生,以後的路還很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庚直看著她,猶豫一下道,“我以前學過氣功,或許對您的手臂有好處,我給您看看吧。”庚直把手伸了過去。

沈月苦笑了下,心灰意冷,對什麽都覺得無所謂了,就把手遞給他。然而當庚直接觸到沈月手臂的時候,沈月感覺到一股熱流在手臂中竄動,手指輕微的酸麻感。沈月很納悶,這是怎麽了?難到他真是一個氣功高手?

庚直一邊給沈月發功,一邊找些輕鬆的話題和沈月聊天,希望解開她的心結。庚直一直給沈月治療到九點多,看時間不早了,離開了沈月家。

沈月也沒送庚直,聽到庚直關門離開後,伸手慢慢拿起桌子上丈夫的遺像,一邊深情地注視著,一邊用手指摩挲著丈夫的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歲月。慢慢地,沈月的眼中噙滿淚水,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心像被掏空了一樣,一陣陣絞痛。

濤,你就這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你為什麽這麽狠心,連一句話都沒留,就算死也死在別的女人身邊,我哪裏做錯了嗎?為什麽?淚水模糊了沈月的雙眼,腦海中卻已經浮現出丈夫的身影。濤,帶我走吧。沒有你我活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沈月在心底聲嘶力竭地喊著,牙齒咬緊下嘴唇,一股鹹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她無聲的抽涕著,雙手拿起照片慢慢貼向自己地胸口。就在這時,窗戶忽然被風吹開,深藍色的窗簾隨風飄舞。

濤,我一直在努力,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想做到最好。我每天都在為你著想,每一句話都要想好久,生怕說錯了惹你不高興。我不再強迫你戒煙,不再無理取鬧。但是為什麽,我做了這麽多你還不肯回頭!我好恨,我哪一點比不上她,難道你忘記我們的婚禮上誓言了麽?忘記了我們曾經美好的回憶?

風漸漸大了,窗簾在風中舞動起來,影影綽綽,似乎有個人影藏在後麵。風吹起沈月額前長發,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拂過她的麵龐。沈月閉上眼睛,眼角一滴淚水滑落。

“濤,是你回來了嗎?”沈月喃喃自語。

不一會兒,風停下來,灼熱的空氣包圍了沈月。沈月猛地睜開眼,站起身四處張望。

濤,是你來看我了麽?沒有發現丈夫的影子,沈月跑過去抱起丈夫的骨灰盒,緊緊地摟著,這一刻,她似乎又感覺到了丈夫的體溫。濤,陪我說說話好嗎?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那呆呆地樣子,是那麽傻。

那一年,我剛進入大學。帶著黑框眼鏡,喜歡一個人坐在綠蔭道的石凳上看書。偶爾抬起頭,看著柳道外那片碧水,發一會兒呆,憧憬一下美好的未來。日子過著簡單而平淡,直到五月十二號,那天是星期三,你悄悄走到我身邊,問我為什麽總對著湖水傻笑,我沒有回答你。從那以後你每天都準時出現在湖邊。給我講能讓我開心的笑話。就這樣我們相戀了,我的生活不再簡單,充滿了歡笑。有你真好!

後來,畢業了,我做了醫生,你下海經商。一年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家,婚後不久,我有了寶寶。經過九個月的漫長等待,我們的孩子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寶寶出生的那天是五月十三,恰好是七年前我們相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