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丟了的東西
雷聲慢慢消失，而那綿綿細雨卻依舊舍不得這人間的煙火，爭相撲進一片片泥濘之中，搏得一份新的輪回。
屋簷之下，方萬鶴和花義見雨勢小了很多，便邁步走了出來。
“花義，如果通過了考核，你想選擇什麽職業？”看了看天上的層層陰雲，方萬鶴問道。
花義聞言，思索了一會，笑道：“老大，這個也要看通過考核後，百花城的人給咱們什麽職業啊。”
“不考慮這些，你就說說你最開始想做什麽職業。”雨勢不斷，遠處依舊能聞得一點春雷之聲，隻是此刻聽上去，過於沉悶，讓人心頭有些煩躁。
花義一邊避開路上的泥濘，一邊說道：“我起初是想做花匠，但是要問我這心中最想做的……是醫師。”
方萬鶴有些詫異的看了花義一眼，當花匠他還可以理解，畢竟以花義的武學要是不去做花匠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但是這醫師……
“你小子還有懸壺濟世的胸懷？”方萬鶴笑道。
花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說道：“隻是覺得這個職業被人尊敬，以後不至於太過落魄。”
“恩……這樣也不錯……問你一個問題。”
“老大有什麽問題直說就行了。”
“腳氣治不治？”
“……老大我腳上穿的不是你的鞋吧……”
……
雲層乍破，一縷陽光掙紮著爬了出來，所有的細雨也紛紛化為泥土中的溫存，享受著這方寸之間的人生冷暖。
雨後空氣正是清新，不少人走出家門，互相問好，享受一下這空氣的滋潤，拂去心頭所有的煩躁。
一朝春雨連綿不斷，萬分豪義化作溫情。
百花城又熱鬧起來了。
走了沒多久，方萬鶴和花義穿著微微有些發濕的道袍來到了一幢別樣的建築麵前。
說這建築別樣，隻因為其形似劍柄，高高聳立，直插雲霄，似不屑和周圍的房屋為伍。而這建築頂端也確實是直直的插著一柄利劍，利劍堅韌，甚至會隨著微風左右搖擺，一絲絲劍意緩緩的流出，似乎在宣泄著什麽。
方萬鶴隻是微微駐足了一會，便回過了神，而一旁的花義更是早就見過一次，所以也沒有太多的驚訝，隻是雙目之中時不時的閃過一抹慌亂。
有些發黑的大門之上，掛著一個鑲著金邊的匾額，上書三個狂野的大字。
“乾坤堂。”
方萬鶴慢慢念出這三個字，臉上露出笑容，這名字起得倒是大氣。
感慨一番後，方萬鶴見身後有不少人也在往這個方向趕，便準備邁過門檻兒走進去，卻被一旁的花義給拉住了。
“老……老……老……”花義神情慌張，眼睛四處看著，舌頭打結，怎麽說都說不利索。
“叫姥爺就行，別把性別都給我變了。”這麽好的補刀機會，方萬鶴自然是不會錯過的。
不過這一句話倒是讓花義冷靜了一些。
“老……大，我有點緊張。”花義看了看院內的假山假水，不自然的說道。
這些假山加水看上去沒什麽不同之處，但是由於這乾坤堂是百花城的重地，所以人來人往之下，魚龍混雜，護衛也是頗多。這時間長了，各種氣息彌漫開來，也算是讓這山水染上了一絲凝重的殺氣，若是膽子小一些，說不定一進門就會渾身哆嗦。
這也算是百花城對前來抽簽之人的一種考驗，若是連這種殺氣都扛不住，那這江湖還是不闖為好，省的以後被活活嚇死。
“趕緊的，你們兩個進不進了？不進就滾遠點！”
“難道是被這試膽山給嚇怕了？”
就在方萬鶴和花義說話之間，源源不斷的人湧了過來，其中一些更是對方萬鶴和花義占著茅……門檻兒不讓路的行為提出了最嚴肅的抗議。
聽著這一陣陣叫罵，花義微微低了低頭，正準備往旁邊撤一步，卻被方萬鶴給拽住了。
“老大？”花義納悶的看著方萬鶴，心頭一跳，自己這位老大又要攪動風雲了嗎。
方萬鶴一隻手拉住花義，另一隻手掐著腰，站到了門檻兒之上，自上而下的看著擠在門口的一堆人。
門外之人也是一愣，不明白方萬鶴要幹什麽，一些暴脾氣已經氣的麵色通紅，恨不得亮出兵刃把方萬鶴給趕下去。
這邊的動靜也驚動了乾坤堂的一眾護衛，由於平日裏沒人敢在乾坤堂撒野，所以這群銀甲護衛都有些鬆散，此刻看到有人敢站在乾坤堂的門檻兒上擺出這麽囂張的姿勢，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別去了，上頭交待了，不用管這兩個人。”
就在護衛準備行動時，乾坤堂的管事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一身的白色布衣看上去很是樸素，但那嘴角的油膩和那眯縫著的小眼睛卻破壞了外物帶來的氣質，任誰看一眼都會發現這是個滿肚油膩的人。
“是。”護衛躬身退下，但不少人的嘴角都掛上不屑的弧度，眼中更是充滿了厭惡，顯然對這位管事很是不滿。
這悠悠方寸間，有俠義豪情、有兒女情長、有燒殺搶掠，自然也有這人生百態中不可缺少的貪婪二字。而在這百花城之中，若要問起實力最高之人，可能一百個人有一百個說法，可要是問最貪婪的人，那所有人都會指向同一個人。
百花城首貪！寧相！
寧相看著依舊站在門口兒的方萬鶴和花義，冷哼了一聲，小眼睛微微一轉，顯然是動了什麽壞心思，肚中的油膩都快滲出來了。
“我這位兄弟，今日在這裏向大家宣布，這次考核他會成功的通過，而你們，則注定要成為一段傳奇開始的見證者！”方萬鶴一邊喊著，一邊舉起了花義的手。
“轟！”
話音一落，驚起無數林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一臉呆滯的花義，目光之中包含的情緒各不相同，有的是欽佩，有的是欣賞，大多數是鄙夷和嘲諷。敢在江湖上闖**的，哪個沒說過幾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說白了，這少年時的一腔熱血灑在何處？不就是灑在這對豪義和名聲的向往之中嗎？
但是現在是在哪裏，這可是堂堂百花城乾坤堂的門檻兒，那三步之外的地方更是有假山假水在散發著壓抑的氣息，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敢口出狂言？！
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微微搖頭，不知道是在感歎兩個小道士的年少無知，還是感歎自己的青春不再。
花義本人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當方萬鶴拉住他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沒想到此刻這種預感真的成真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方萬鶴這一句話說完，花義心裏的緊張倒是消散了不少，甚至還升出一種期待，期待自己名揚江湖的那一刻，期待自己成為傳奇的一瞬間。
“以後再碰到老大拉我手、老大叫我花兒、老大衝我笑的時候，一定要遠遠的躲開，切記切記！”恢複了冷靜後，花義在心中為自己定下了一條規矩，一條絕對要時刻牢記的規矩……
說完這些，方萬鶴便拉著花義走了進去，隻留下一堆人站在原地發愣。
進了乾坤堂，邁過假山假水，花義才鬆了一口氣，臉色微微有些發紅，自己上次來都沒這樣不堪，為何這次反而恐懼了，是自己丟了什麽東西嗎……
一旁的方萬鶴看了花義一眼，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歎了口氣。
邁過假山，一排桌子便出現在眼前，每個桌子前麵都排著隊，隊首之人在一個黑色的箱子裏摸來摸去，顯然是正在抽題。
“哎呀，看二位英姿神武，一定是方寸間有名的俠客了。”
就在方萬鶴和花義準備隨便找一個隊伍排著時，一個奸詐的聲音突然響起，令人聽了眉頭皺起，不太舒服。
循著聲音看去，一個滿臉油膩、穿著白衣的男子正一步步的朝著方萬鶴和花義走了過來，那一雙眯縫著的小眼睛隱隱的爆出精光，看上去危險至極。
方萬鶴眉頭微皺，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遠遠的避開這名男子，看向自己二人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
“老大，這是乾坤堂的管事，寧相。據說在驚雲宗有親戚，所以很是囂張，為人貪婪不堪，凡是被他盯上的，不拿出點什麽東西來，考核絕對會失敗……”花義看到方萬鶴那一臉迷茫的樣子時，心中暗歎，這估計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自己都要擔任解說的角色了。
“我估計他是盯上我們了……老大，一定要注意語氣，要不咱們的考核就難了。”花義無奈的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愁苦，本來自己的信心就不足，現在還又出現了攔路虎……
“我以為是個什麽耗子成精，沒想到竟然是個人。”方萬鶴上前了兩步，幾乎是和寧相麵對麵的站在一起，一邊端詳，一邊說道。
不出花義所料，方萬鶴的耳朵似乎帶有自動過濾功能，隻關注這個人是誰，而不去考慮這個人的背景如何，這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此刻就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老實實的送上點什麽，盡快平息這風波。
不過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身上要有點什麽。
“也不怪老大，除非這寧相對破爛道袍感興趣。”花義心中無奈的想到。
寧相看著跑到自己麵前的方萬鶴也有些發愣，又聽到方萬鶴的言論，整個人更是難以置信，一雙小眼睛也驚訝的變大了一些，在陽光的照耀下，滿臉的油膩看上去讓人感到惡心。
周圍的人也是差不多的反應，這寧相在百花城來說的確不算什麽，隻要是通過了考核，都可以忽視他，隻要不去主動招惹他就行，但是所有還沒通過職業認定考核的，那必須要把他當祖宗供起來，無論是多麽熱血的江湖兒女，都要有個身份，拿不到這個身份，就根本不用去惦記闖**江湖這件事了。
所以寧相雖然地位不算高，但是卻沒什麽人願意招惹，如同一隻臭蟲一般。
“這小子誰啊？”
“不知道啊，敢和寧臭……寧相這麽說話？”
“難道是已經通過了考核的？”
“不像，剛才我好像還在門口看見他們了，也是來參加考核的。”
“說不定是三大派的弟子……”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聲，寧相才慢慢的回過神來，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方萬鶴，想要從方萬鶴的臉上看出點什麽東西。
而方萬鶴則一臉的平靜，甚至還在上下打量寧相，那樣子就像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