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餌

第九章 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顏暄聽到她們說話，心下有些驚疑。她自被毀容後再也沒照過鏡子，房間裏也未曾擺設，恐怕沒有人會明知道絕色容貌被毀成那樣還想日日看到的。

她之所以驚疑是因為這幾天她自己洗臉的時候，從銅盆裏反射的水光中也發現臉上的青紫疤痕似乎淡了一些。當時她隻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難道築基成功對形體也會有所改變和恢複？但隨即她又搖了搖頭，因為那時候姬蔻蔻已經明確告訴她，容貌是被妖毒所蝕，除非到合體期能洗髓易形，否則就要一直頂著這張臉了。

但凡女子沒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所以即使覺得不可能，顏暄還是到處找尋鏡子，想仔細再確認一下。還好姬蔻蔻是個美貌的女子，所以落英峰也不缺鏡子。她在姬蔻蔻的另一間耳室櫃子裏，找到一柄祥雲紋樣的嵌寶手鏡，裝在一個梳妝盒裏，那妝匣小巧玲瓏，裏麵的胭脂木梳都迷你可愛，想必是姬蔻蔻兒時用的。

顏暄收殮神色，將手鏡握住，一時卻不敢去看。她胸口起伏，似是下定了決心，將鏡子慢慢移至臉前。隻看了一眼，就將鏡子甩出好遠。實在……太醜了……顏暄心下又驚又苦。鏡子摔到牆角彈起又重重落在地上，許是鏡子小巧，外麵又包邊嵌寶，竟然沒有破碎。

顏暄已許久沒照過鏡子，她並不能辨別臉上的疤痕有沒有好一點。她呆坐半晌，終究又去撿起了鏡子，細細端詳起現在的容貌來……整張臉青紫交接，原本晶瑩細潤的肌膚此刻哪裏還有一絲本色。別說是其他人，她自己看到也覺得麵目可怖。唯一還能入眼的就是那雙眼睛了，水泡退了後，眼睛也能顯現出來了，一雙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眼神靈動燦然，如星空一般帶著獨特神秘的魅力，這是臉上唯一殘留的風華了，不過嵌在這樣慘不忍睹的臉上，也沒人會覺得好看了。

顏暄一念至此，心下嗟歎，以前不覺得容貌如何重要，隻因為自己擁有的是最無可挑剔的絕色，如今卻想要成為正常人都不能夠了。顏暄越看越氣餒，到最後甚至腹誹道看來不是自己容貌恢複了，而是田菲菲她們眼睛有問題了。但她終究把這麵鏡子帶回了臥室，或許她也不願承認，內心對容貌的恢複總還抱有一絲希望的吧。

顏暄現在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她隻會凝神斂氣，按照姬蔻蔻所教的法門，不知道運行了多少個大周天。她自己也知道現在急需一門功法配合。否則她隻有根基沒有招式，即使碰到跟自己修為一樣的也毫無還手之力，更別提田菲菲等人了。

踏入築基期，顏暄已能感受到別人的修為境界。隻要不是差的太遠，或者對方刻意隱藏。上次田菲菲三人過來，顏暄已感覺到他們三人田菲菲修為最高，為開光大圓滿之境，李玉珠最薄弱，為開光初期，趙窈窕為後期。顏暄並不會什麽隱藏修為的功法，所以看到她們的時候，立刻強自封住了靈脈脈門，斷絕了自身和外界靈氣的流通。這樣的法門雖一時有效，卻會損及先天靈體。她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會出此下策了。

顏暄在耳室終於找到薑鬆長老著作的那本《築基精要》，裏麵俱是些築基期的感悟和見識，對顏暄理解大道幫助不小。在她看到後麵的時候，有一章的內容將她的注意力全部引了去。因為這一章是介紹如何收殮氣場，隱匿行蹤的，上麵說築基期雖然是踏入修真的第一步，卻也是最脆弱的時期，任何一個強大一級的修士都有對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脅。所以築基期的修士不要想著如何更上一層，而是先要以保命為主。然後著重講解了如何以最小的損失，封住自身氣場，斷了和外界的靈氣接觸。

按照書中所講，這個方法隻是耗費靈力，並不損傷脈力。不過後麵又說，此法隻能瞞的住比自己高一到兩個境界的神識查探，如果對方修為太高，或者神識極為強大，還是會被一眼看穿。顏暄在心裏思索一番，覺得這比自己強製封閉脈門的方法好太多了。就認真學了起來。許是她打基礎已經太久，根基牢固，隻反複數次，她已十分熟練。

不知不覺又是半個月，顏暄進步奇速，竟已衝擊到了築基中期。她自己都驚駭莫名，隻隱隱覺得似乎跟她每晚的怪夢有關。這些日子她夢到那些溪流潺潺遠遠，十分酣暢，並漸漸有了虹光，溪水也愈加奔放，肆意流淌。

這一日，田菲菲等人卻來的十分早。顏暄嚇了一大跳，還好她此時的隱匿法用的十分純熟，才能及時隱去修為，然後才又換上往日的悲戚神色，表情哀怨地緩緩拿出三枚靈幣。卻不料田菲菲等人卻笑著看著她，也不接。顏暄心下忐忑，難道她們看出什麽了？她正胡思亂想，卻聽趙窈窕已道：“醜八怪，今天的靈幣我們不要了，但是你要為我們做一件事。”顏暄暗暗叫苦，想必不是什麽好事。

李玉珠已接道：“我們在山下一處坳穀中發現一隻炎獸，卻怎麽引，它都不出來。你幫我們去做個餌，引它出來，你看如何？”顏暄聽聞心底極其驚怒，麵上卻驚惶擺手道：“不可不可！”那邊田菲菲聽到卻嗬嗬笑道：“不過是個二階的靈獸，有我們三個開光期修士在，還能讓你丟了小命不成？”

“就是就是，反正你平日也天天跟靈獸接觸的，怎麽膽子還這麽小！”趙窈窕不屑。

顏暄心中更為激憤，妖獸比人修少一個階級，共有八階，依次是聚靈、通智、煆體、妖丹、化形、神遊、淬體、渡劫。因為少一個階段，所以每個對應人修的境界都會比人修功力要高個半階，所以二階通智妖獸雖理論上等同於人修的開光期，但實力卻至少要等於一名開光中後期的修士，尤其是妖獸有體質天賦，同等階的妖獸本身就比同等階的人修強大，所以他們要抓的這個二階妖獸很有可能相當於人修開光期大圓滿之境。如果是個通智大圓滿時期妖獸就相當於一個融合初期的修士！

讓她一個築基中期的人修去做餌，她怎能不恨？！更何況在她們心裏，她可是連築基都沒能成功的廢人。這三個惡毒女人恐怕根本沒想她能活下來。顏暄越想心下越冷，被封住的靈脈氣場蠢蠢欲動，險些失控。過了許久她才壓抑下來，她知道，此時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她還不夠強大。在絕對實力麵前，道理總是蒼白的。

“跟她廢話那麽多幹什麽，她還敢不去嗎？”李玉珠冷笑了一聲，一手扣住顏暄的肩胛骨，稍一用力提上了自己的飛劍，扭頭去跟田菲菲二人說：“這就去吧，陷阱我們已經布置好了，就差這個餌了，這次要能拿下那妖獸，調教好了，也是我們以後鬥法的一大臂力，就算這妖獸不肯認主，大不了賣了，也能賣個好價錢，總之是不虧的。”另兩人點點頭，也踏上飛劍，向無念門東南行去。

一路上顏暄低眉垂首，神色極為驚恐。但是她的頭腦卻飛轉著，不斷思索應對脫身之法，跑是跑不了了，不如到那陷阱處以隱匿法斂去氣息，以期那妖獸無所察覺吧。不過這樣一來田菲菲他們是瞞不住了，但是此時哪兒還管這些，先保命要緊。顏暄心下稍定，隻有等那時候隨機應變了。

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三人已經到了坳穀處。想來這裏是離無念門十分近的所在。顏暄看到那坳穀的通風口有個大洞，想來是田菲菲三人挖的，此刻那洞上覆蓋了一些雜草枝條掩蓋。周圍還隱隱有流光暗彩的捕獸陣法。顏暄心底苦笑，把陷阱放在通風口，人氣能隨風傳得很遠，聽聞妖獸都對人的氣味極其敏感，她們如此布置，也真是思慮周詳。

李玉珠一把扯下飛劍上的顏暄，對那兩人說道：“怕她不老實還是綁起來吧。”另外兩人點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把顏暄綁在了陷阱旁邊的樹幹上。趙窈窕尤覺不夠，手指一劃一道風刃朝顏暄襲去，顏暄還來不及躲閃，已在她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立刻流了出來，顏暄臉色一白，心道如今就算能隱匿靈場，這血氣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隱藏了，不由心中又急又怒。

李玉珠卻不知她心中感想，隻不住讚賞道：“還是你想的周到。”三人對視一眼，很快退到很遠，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隻是三道神識不停的掃來掃去，對這邊的情況盯的十分之緊，後來又怕驚擾了妖獸，又很有默契的隻隔許久才用神識查探一番，顏暄心中苦澀不已。

一時山穀之中隻有淡淡的血腥氣漸漸彌漫，隨著呼嘯而過如泣如訴的風聲四下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