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名字(2)

一直默默坐在沙發上的歐陽倩開口問道:“不過您還是會再次想起自己的名字,不是嗎?”

“那是因為想要確認自己叫什麽,並不是很難。”陳璐悲傷的說道,“隻要看一看證件上的姓名,就能想起自己的名字。但是如果有一天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無法找到能夠證明自己是誰的東西,我怕...”陳璐沒有把話說完,她把臉埋在了手掌裏,因為恐懼,她單薄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黃粱沒有出聲,隻是站起身走到了陳璐的身旁,把手掌放在了她的肩頭,給予她無言的支持。似乎是黃粱手掌心傳遞的熱量多少起到了安慰的作用,陳璐漸漸平靜了下來,當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雖然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但已經不再因恐懼而扭曲。

“抱歉,我失態了...”她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沒什麽,陳璐女士——”

“叫我陳姐就好了。”陳璐說。

“好,陳姐,你應該已經去看過醫生了吧?”黃粱問。

“醫院和心理醫生都找過了。”陳璐說,“但都沒有檢查出個所以然。自從發現忘記名字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幾乎每隔幾天就會發生一次,我就去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畢竟我已經不再年輕了,可能忘記名字的情況,是某種大病的征兆也說不定。”

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各樣奇怪的病,有些甚至絕大多數醫生一輩子也沒有遇上過,隻是在書本上知曉它的存在。由於擔心可能自己患上了某種奇怪的疾病,陳璐特意去了趟醫院,申請了專家號。在一個煩悶的星期二上午,她走進了那間有些窄小的醫院房間。

給她看診的是一名中年醫生,他看上去臃腫不堪、盡顯疲憊,比病人更顯病態。麵對惶恐不安的陳璐的講述,他顯得冷淡、漠不關心,甚至微微透著厭煩。

醫生問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除了想不起名字外。”

“沒有。”陳璐說,“眼下隻發現了這件事。”

“嗯......”醫生停頓了一下,在麵前的紙上塗寫著什麽,“你身上的情況應該是屬於神經科的範圍。”他用不帶任何情感的語氣說道,“我建議你還是多注意注意休息,如果出現了其他更加嚴重的情況,你再來醫院複查。現階段,還沒有進行專門檢查的必要。”

因為中年醫生語氣中的冷漠,陳璐再也沒有去那間醫院複查。

“陳姐,您應該投訴他。”黃粱說。

“當時沒想起來。”陳璐苦笑了幾聲,“之後我去見了幾位心理醫生,他們依舊解決不了我的問題。雖然在他們那裏確實能安穩的睡上一覺。”

“所以您就想到了要調查一下這件事情?”黃粱問。

“沒錯,由於之前見過的幾位私人偵探,給我的感覺都不好,我無法信任他們,所以也就一直在尋找可以委托調查的人。”陳璐說,“今天偶然在開車路過附近的時候,看到了窗外掛著的“偵探事務所”的牌子。”

“所以您就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幫您解決問題的人?”歐陽倩無比真誠的說道,“陳姐,您真是找對地方了。”

黃粱有些哭笑不得的注視著歐陽倩閃著光芒的眼睛。

陳璐對黃粱問道:“黃粱先生,你願意調查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嗯...當然。”

思索了半分鍾,黃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留意到歐陽倩的眼神不時撇向自己放在身旁的手提包,陳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哦,對了,說了好多事情,還沒有談到勞務費的問題。”陳璐把手提包放在了膝蓋上,從裏麵掏出了一個還算厚實的信封,“這裏麵是一萬元的現金,就當是你在調查中的花費吧。黃粱先生,如果你能解決困擾我的問題,我會另付給你十萬塊的勞務費。”

“陳姐,這怎麽好意思呢。”

歐陽倩隻是在言語上客氣而已,在黃粱阻止她之前,她就自然的接過了陳璐遞給黃粱的信封,隨手塞進了褲子的口袋裏。

無視黃粱的白眼,歐陽倩心滿意足的說道:“您稍等一下,我去打印合同,爭取今天就把委托的合同簽了。”

“好。”陳璐點了點頭。

黃粱和陳璐敲定了委托合約的具體細節,雙方在打印好的合同上簽署了姓名。讓黃粱微微感到詫異的是,就在簽署姓名的時候,陳璐表現出了忘記自己名字的情況。

“抱歉,我需要看一下身份證。”陳璐尷尬的翻出手提袋中的錢包,看了一眼證件,才在合同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小插曲讓黃粱直觀的了解到委托人麵臨的困境。

在把陳璐送走後,黃粱開始在屋裏來回踱步,仿佛身處牢籠。歐陽倩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他高大的身軀和厚實的肩膀上下起伏,冷峻的麵孔眉頭緊鎖。

黃粱正處在所為的思考過程中。

“喂。”歐陽倩打斷了黃粱的沉思,“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對了,錢。”

“什麽錢?”歐陽倩困惑的抬頭望向黃粱,眼睛險些被黃粱伸到她眼前的手指劃到,“你要幹嘛?”她不耐煩的嚷了一句。

“說好的八二分。”黃粱平靜的注視著歐陽倩,伸到她麵前的那雙大手就那樣直挺挺的放著。

“.....黃粱,來,給你十塊錢,自己去買冰棍吃去,乖,玩去吧。”歐陽倩掏出她的錢包,從裏麵抽出了一張褶皺的十元紙幣,艱難的放在黃粱手裏,“趁我反悔之前,拿著錢,趕緊從我的眼前消失。”

“......”

把十元紙幣塞進了褲子的口袋裏,黃粱依舊平靜的注視著歐陽倩,把後者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有藥啊?”

“我有藥你吃啊?”

“你先拿出來。”

“來,給你。”歐陽倩從口袋裏掏出了一貫牙膏樣式的東西,放到了黃粱的手上,後者看都沒看就扔了出去。

“脫毛膏,我不需要,而且玥兒說這個牌子的效果不怎麽好。”

“是嗎?我也覺得塗上了沒什麽效果...”歐陽倩碎碎念道,“冒昧的問一句,哪個牌子的脫毛膏好用?”

“錢。”

“......”

瞪了黃粱一小會兒,歐陽倩嘟囔了幾句,不情願的掏出了陳璐給的那個裝滿現金的信封,從裏麵數了幾張百元紙幣,隨後把信封匆忙的塞給了黃粱。歐陽倩把臉扭向一旁,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拿去,拿去。我把屬於我的那份拿走了。你都沒怎麽說話,一直是我在忙前忙活...對於你來說,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算了,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反正髒活累活都得黃粱去做。歐陽倩隻好這樣安慰自己。

“對了,你覺得程璐說的話可信嗎?我倒是不認為她是在說謊,但是她講述的事情,還挺不可思議的。”歐陽倩對正在數錢的黃粱說道,“喂,黃粱,你在聽我說話嗎?給我個回應啊。”

“少了三百。”黃粱抬起頭,對歐陽倩揮了揮手中的紙幣。

歐陽倩見小伎倆被戳穿,隻好一邊掏錢、一邊結結巴巴的辯解道:“切,我、我這是在測試你是否信任我!很遺憾,你沒有通過考驗。”

接過錢後,黃粱冷淡的哼了一聲,說道:“歐陽,這次情況特殊,有關委托人的信息,你最好不要——”

“我會嚴格保密。”歐陽倩說,她望向黃粱的眼神中透露著好奇,“問你個問題。”

“通常向我提問是要花錢的。”黃粱重新坐回到在沙發上,“今天心情還不錯,我可以免費回答你的問題。”

歐陽倩認真的問道:“你不認為陳璐說的話很可笑嗎?”

“不。”黃粱搖了搖頭,“我相信她說的話。”

“能說說你的這種相信來源自什麽嗎?”

“這是第二個問題,錢。”黃粱伸出了手,“不想支付現金的話,你也可以掃碼。”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放在茶幾上的那個印著二維碼的塑料牌。

“......”

歐陽倩用鄙夷的眼神瞪著黃粱。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如果你不想被辭退的話。”黃粱平靜的說道,“判斷一個人是否在說謊,是我的老本行。所以,我能確信陳璐她說的都是事實,至少她自己是深信不疑。而且你也都看到了,她剛才確實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黃粱仰靠在沙發上,不自覺的捋著頭發,“最重要的是,陳璐她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她撒這個謊幹嘛?存心和我們逗悶子?倒是你,”黃粱正了正身子,打量著歐陽倩吹彈可破的俏麗麵龐,“你似乎很輕易的就接受了陳璐的說法。”

“我感覺可以相信她說的話。”歐陽倩若有所思的說道。

“能問問緣由嗎?”

“女性的第六感。我回家吃飯嘍。”

歐陽倩轉身向門口走去,自顧自的推開防盜門,走出了門外。

黃粱衝著歐陽倩的背影喊道:“吃飯的事兒,就不能帶上我一塊兒嗎?。”回答黃粱的是一聲響亮的關門聲。

“大不了我付錢啊...哎,好長時間沒吃家常菜了,外賣真的是吃夠了。”

隨手掏出放在口袋裏的信封,黃粱開始把信封裏的紙幣一張張的塞進他那幹癟的錢包中,注視著它逐漸變得豐滿、圓潤起來,黃粱不自覺的哼起了歌,悠然自得的趟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