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承諾
皮肉翻開,殷紅血液浸濕素白上衣。
連衣那纖細瘦弱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單薄身形也逐漸變得模糊,仿佛她為我擋下這一刺,已耗光了她所有的氣力。
沒有慘叫,也沒有說出半個字,連衣身子一軟,悄然倒在了地上。
也是到了這時候,我才發現除了肩膀外,連衣的雙耳之中也冒出了汩汩鮮血。
我恍然,心底的苦澀讓我幾乎落下淚來。
我就說方才馭蛇人的笛聲傳來時,為什麽纏繞在我臂膀處的連衣沒有任何異常。
想來,她是在料到馭蛇人會到來,猜到我無路可退之際,便廢了自己的雙耳。所以她才沒有聽到馭蛇人的笛聲。
而她之所以這麽做,也僅是因為在夢裏相伴的那八年間,她對我做出的那個承諾——林郎,我會保護你的!
看著連衣的身體之中散出點點白光,看著她身形消散,化作一條小白蛇,軟軟躺在地上,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住了般,無法跳動。
反觀馭蛇人,連衣的出現出乎了他的意料。
直至連衣倒下,他這才緩過了神,捂著被蛇骨洞穿的腹部,踉蹌著連退了好幾步,那蒼老的臉上已多了些瘋狂。
他惡狠狠的瞪著連衣,眸子裏的殺意已掩藏不住。
看他走向連衣,我拚命掙紮,試圖阻止。
然而那詭異的笛聲雖然消失,可我的身體卻仍舊不受控製。
看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拳頭大的瓷壇,看著他將連衣隨意塞入其中,我心底的怒火與不甘已經來到了極點。
然而縱使我紅了眼,我也隻能勉強朝前挪動兩步。
“咳咳咳”
馭蛇人咳出了一口鮮血,看向了我,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很不錯,你和你的蛇居然能暗算我。等我殺了這白蛇,用她的血肉治好我的傷,我還回來找你的!”
說罷,馭蛇人便轉身走出了樓房。
看著他蹣跚步伐逐漸離去,我心底已是焦急萬分。
詭異的笛聲再次響起,馭蛇人緩緩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隨著對方的離去,我身上的束縛悄然消失,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那灘血跡,我腦海中還重現著方才連衣為我擋下骨刺的一幕。
咬緊牙關,我爬起身,心裏已有了另一個決斷。
馭蛇人,我必殺之!
此時我最正確的做法,便是離開此處,靜等和王二狗會合。
然而我並沒有這麽做,而是朝著樓上跑去。
我很快來到了三樓,轉向了四樓,耳畔也響起了樓上兩人的打鬥聲。
王二狗似乎注意到我去而複返,在逼退老張後,臉色焦急異常,“小北,你怎麽回來了,快走啊!”
然而,我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直接衝入了紙人所在的房間之中。
房間裏充滿了濃鬱的黑霧,氣溫已低至冰點。
紙人咯咯笑個不停,伸手扯著身上的符籙,若再將最後兩張符毀去,她便會徹底脫困。
再次無視王二狗焦急地詢問,我兩步走到紙人麵前,伸手將她給捧了起來。
像是捧起了一塊寒冰,刺骨冰寒一瞬將我手掌凍得麻木。
見到這一幕,王二狗徹底傻了眼,老張則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怒目圓瞪,“給我住手!”
怒吼一聲,老張發了瘋似的朝我衝來,卻被王二狗給擋在了門口。
我則艱難抬手,幫紙人揭開了貼在它身上的一張符紙,語氣十分堅定。
“我答應你,和你合作,成為你的負棺人!”
說出這句話,紙人的笑聲頓時停止,那劇烈顫抖著的身子,也一下子僵住。
同樣僵住的還有王二狗和老張,那兩人像是看瘋子一般望著我,臉上難掩震驚。
探手將最後一張符籙揭下,我死死盯著紙人,一字一頓:“我要報仇!我要殺了馭蛇人!接著殺了墨清!然後是老張!我要把所有害我的人、害我親人朋友的人都殺了!”
“咦?殺人?報仇?!”
聽到我的話,紙人喃喃幾句,那灰敗的眸子裏突然閃出了一抹靈光,異常興奮般排起了手,“好...好玩!我們要報仇!去殺人!”
紙人飄了起來,它嬉笑著,身體之中的黑霧幾乎化作了實質,將它整個包裹。
“報仇!嘻嘻嘻嘻...好好玩!我們要報仇....這太好玩了!我好喜歡你!”
如同聽到了什麽趣事,紙人笑著,嚷著,繞著我轉著,拍著手咯咯笑著,像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找到了心儀玩具!
見到這一幕,王二狗徹底傻了眼。
老張則像是絕望了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裏不住喃喃。
“瘋子...林家的人,果然都是瘋子...”
至於我,我心底卻是異常平靜。
就在幾分鍾前,我甚至有過犧牲自我的打算,為的就是保全王二狗和連衣,所以我並不怕死。
而現在,連衣被馭蛇人抓走,有能力將其追回的王二狗又被老張給拖住。
且等女煞脫困後,王二狗就算自保都很困難。
所以我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隻要我和女煞合作,成為她的負棺人,老張就不會成為我的威脅。
而我依托這女煞,也會擁有一定的能力。
如此,我才有從馭蛇人手裏奪回連衣的可能。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女煞並沒有騙我,不會在進入我身體之後就殺了我。
這是一個以命為籌碼的賭局,我被逼無奈,不得不賭!
紙人繞著我笑著,叫著,活脫脫是個發了瘋的小女鬼,最終,它“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接著,一陣若有似乎的呼吸貼著我的耳朵出現。
我看到了一雙纖細冰冷的手,環繞著我的脖頸將我輕輕抱住,一聲帶著笑意的耳語也順著脖頸,鑽入了腦海之中...
“咱們去找點兒樂子吧......”
下一刻,一股冰寒自我身後襲來,我踉蹌朝前走了兩步,整個人如墜冰窟,意識也在一瞬間被衝散。
雙耳嗡鳴,全身劇痛,我倒在地上,用力捂著心口。那股子寒氣就像是要把我的心髒給冰封般,讓我的身體開始抽搐。
漸漸地,我眼前開始發黑,五感逐漸消退...
意識模糊間,我仿佛聽到了一陣虛弱的嗓音。
起初聽的不真切,片刻後,我分辨出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郎,對不起,我沒能好好保護你。”
那聲音帶著哭腔,有些顫抖,讓我的心如針紮般刺痛。
思維越發混沌,也就在我徹底昏迷之前,於腦海中回應了對方。
“沒事的,今後,就讓我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