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見狻猊夜尋蹤

木門打開,一書生模樣之人行禮道:“小生路過此地,見天色漸晚,荒郊野嶺,苦無住宿之所,特來求助。”洛白衣見那人生的清秀俊朗,明眸皓齒,錦袍束冠,留著兩撇小胡子,手執一紙折扇,腰內懸著一塊通透的玉佩,卻矮了他一個頭,必是大戶人家公子。心想他們十人皆住於此,再有人來,一怕暴露身份引起動**,二怕著實不太方便,三不知此人身份,便道:“實在是不方便,請你另尋別處罷。”說罷,便要關門。

“哎哎哎。”那人趕忙攔住洛白衣,“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路過此地,荒郊野嶺的,隻有你這一間茅屋。我還能去哪?你這人有沒有善心啊,留宿一晚都不行啊...”那人自顧自的說了許多,洛白衣聽的耳裏煩躁,便道:“你順著這山上去,就是一戶大戶人家。房子又多又豪華,你啊,上那兒去,何苦來我這小廟委屈。”

那人聞言吃驚道:“你讓我上山?天色已晚,眼看著就要入夜,你讓我一個人上山?”洛白衣一臉不屑道:“不行嗎,難不成你連輕功都不會?”那人聞言,有些惱怒:“會又怎樣?不會又怎樣?我今天是非住你這兒不可了!”說罷,就要撞進門去。洛白衣見狀也不含糊,雙手把住門板就要關門,那人搶住一步,扼住洛白衣手腕,腰身往內一撞,轉過身來,便是一腳,踢中洛白衣小腹,洛白衣先前腹上有傷,又挨一腳,毫無防備之間,竟被踢的連退幾丈。

那人占了便宜,滿臉輕視之笑,展開紙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輕蔑道:“原來你也就這般能耐,也敢來參加玉佛會。”

洛白衣大驚,一是驚措不及防中了此人的招,二是驚此人既知道玉佛會,定然是江湖人士,而非尋常書生,身份定不尋常。用袖口抹去嘴邊滲出的鮮血:“既然同是武林中人,那本大爺就不客氣了!”說罷一爪直奔麵門,那人已然背著一隻手,折扇收緊,頭往一側偏去,躲開鋒芒,又一折扇打到洛白衣手腕。洛白衣附身下右腿已然掃出,又轉身平底飛起,踢出左腳。那人方才躲開下盤右腿,忽見一腿飛來,匆忙當下。洛白衣雙手撐地,反撐而起,一爪又向那人小腹抓去。那人忙用紙扇去腹部抵擋。洛白衣又順勢一腳提下,正中那人左肩。又一爪掃去,抓傷那人右臂。

那人招架不及,連吃兩招,連退數步,揉著左肩,心裏暗叫不好。洛白衣得了勢頭,豈肯放過,步法連換,又是一抓掃來。那人大驚,連番向後翻去,俯下身子,從衣袖中抖出三粒石子,看準時機,便以打出,向洛白衣飛去。洛白衣大驚,亦向後翻去,欲躲開暗器。

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洛白衣與那人隻覺一股深厚內力逼來,腳下震動,門外狂風大作,飛葉狂舞,那三粒飛出的石子,頃刻之間化為齏粉。二人這才罷手,原來是蕭無痕和其他幾人早已站在一旁。方才正是蕭無痕所吹笛聲,意欲打斷二人比鬥。蕭無痕放下笛子,看向洛白衣,聲音之中透出幾分怒氣:“白衣,為何爭鬥!”洛白衣深感委屈:“父親,這不能怪我,是他先出手的。再說,我能打贏他。”

蕭無痕又看向那人,那人雖還站著,可隻顧暗自喘氣,氣息也早已紊亂,看來消耗不少。“剛剛若不是堂主出手震碎石子,恐怕白衣已經命喪九泉了。”封展坐在輪椅上緩緩說道。洛白衣甚是不服:“老封,你別看不起人!剛剛明明就是我占上風,怎麽就命喪九泉了!”刀雪客接著說:“方才這位兄台連打三枚石子,分別是衝著白衣啞門,風池,鳩尾三穴而去。此三門皆為命門,凡中一枚,白衣皆回倒地。輕者昏迷不醒,重者震動心脈,性命難保。敢問兄台與白衣有何仇怨,為何出此毒手。”

洛白衣有些吃驚,待反應過來之後,便質問那人起來:“對啊,你說,我與你素不相識,竟然想置我於死地,此是為何?!”

那人氣息漸穩,眼睛一轉,便答道:“我自是來參加玉佛會,當然要來一探眾人深淺。如今看來,你等武功,果然不凡。”蕭無痕歎道:“自是為了玉佛會,等到半月之後自有定論。何苦痛下殺手。”那人仍不認錯,隻是背過手去,一臉理所當然之樣:“我參加玉佛會當然希望競爭對手越少越好咯。先在山下把你們解決,免得半月之後再來爭鬥。”

“強詞奪理!既然如此,我便先送你上路”洛白衣先是毫無防備著了他的道,又是在占上風之時,差點被他打中死穴,心內實在氣不過,方又欲動手,卻被蕭無痕攔住。“十五日之後,我等必在一葉劍門與姑娘一決勝負,今日之事,請姑娘就此罷手。”蕭無痕抱拳道。

“姑娘?!”眾人驚愕不已,連與他交過手的洛白衣都沒有想到。

饒夢璃細細觀察那人,說道:“不錯,是位姑娘。雖是男裝打扮,可你的腳很小,絕不是男人該有。”

眾人恍然大悟,那姑娘眼看裝扮被識破,白嫩的臉頰漲的通紅,忙把一雙小腳收到錦袍下藏好。趁眾人不備,姑娘飛身而起,紙扇打開,袖口竟中飛出一劍,直奔蕭無痕而去!

眾人又是一驚,未及做出反應,長劍已出。那姑娘擎住劍柄末端,周身旋轉起來,卷起狂風陣陣,飛沙漫天,迷得眾人睜不開眼。狂風之中,夾雜落葉飛花,花香彌漫,迷人心魄,好似花仙臨凡,卻是要命的羅刹。蕭無痕身旁的刀雪客看準時機,竹刀出鞘,與那姑娘長劍劍尖想碰到一處,又雙手握刀,灌輸內力。雖明知蕭無痕能夠應付,卻還是忍不住出手抵擋。客雪山莊武功皆屬寒,內力自然帶著寒氣,寒氣入刀身,將那長劍尖端凍住,竟不能再前進一步。飛雪與飛花相抗,終是那姑娘內力耗損過多尚未恢複,玉手已握不住那寶劍,飛出數丈,撞在那牆上。幸在刀雪客見她長劍脫手,為防傷她性命,便強行收回內力,對自身亦損耗極大。刀雪客右腳後退一步,暗道一聲:收!壓住刀柄,旋轉一周回鞘。兩股相衝內力頃刻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方才僵持不下的驚險局勢瞬間瓦解。那姑娘趁眾人不注意,便捂著胸口,奪門而出。

“飛花殘葉祭一劍。”蕭無痕望著那姑娘遠去的方向,緩緩說道。封展聞言有些吃驚:“那不是一葉劍門的獨門劍法?難道這女子是一葉劍門的人?那她為何要喬裝打扮來找我們惹事?莫非想阻止我們參加玉佛大會?”蕭無痕搖了搖頭,並不多言。

那姑娘已然走遠,刀雪客忍耐不住,以竹刀拄地,連吐鮮血數口,捂著胸口,清秀的臉因痛苦扭曲到了一起。饒夢璃趕緊圍了上來,已是略帶哭腔:“雪哥哥,雪哥哥,你沒事吧!”眾人也趕緊圍上來,蕭無痕吩咐道:“這是剛才強收內力所致,快,將阿雪扶到屋內,我為他運功療傷。”

眾人方將刀雪客抬入屋內,隻留蕭無痕為他療傷,其餘皆在外等候。

洛白衣見眾人滿臉擔心關切,長歎一句:“哎,我也受了傷,怎麽就沒人關心關心我呢?”眼看饒夢璃又要來擰他的耳朵,趕緊住口不言。他也隻是調侃,並不是真的妒忌,他與刀雪客自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他當然知道自己隻是小傷,而刀雪客卻是內傷,一旦不加以救治,很可能會威脅性命。

半晌功夫過去,蕭無痕緩步走出屋內,眾人趕忙湊上前來,詢問刀雪客情況。“我已給他輸了內力,卸去部分寒氣。加以調息,並無大礙。但這幾日萬不可再動用武功與人交手。你們先各自忙去吧。”各人便回房各有所忙,留饒夢璃照料刀雪客,段青孟去廚房準備飯食。後幾日相安無事,刀雪客亦逐漸恢複,餘事不提。

明日便是一葉劍門玉佛大會約定的日期。月色朗朗,如銀沙鋪滿院內。月明星稀,夜已過半,連枝頭寒鴉亦已入眠。刀雪客卻難以入睡。

刀雪客仰天躺在**,心裏想道:明日便是玉佛大會。當年正是那不祥之物,導致客雪山莊滿門慘遭屠戮。如今重現江湖,吉凶難測,保不準又會在江湖之上引起一場腥風血雨,當年之事是否會卷土重來。明日那些參與滅門的元凶,是否會參加,當年那個帶狻猊麵具的殺手是否回來,明日是否能解開這長達十年的仇怨謎團。

又是一夜未眠。隻是沒睡的,可不止刀雪客一人。

一葉劍門內大堂內,那尊閉眼玉佛正放在堂上佛龕之內,雖被一塊紅布遮蓋,在黑夜之中,泛出一絲詭異的綠色光芒,那光芒絕不是反射的月光。門外負責看守玉佛的一葉劍門弟子已是昏昏欲睡。那轉角暗處,似有一矮小黑影乍現,發出窸窸窣窣之聲,此地雖極為幽徑,但若非靜心細聽,亦難以察覺。月色之下,兩點銀色的光芒從黑影之處閃爍迸出,直鑽進兩位看守的脖頸之中,僅一聲微小聲響過後,二人便倒地不醒。

黑影一閃,便來到門邊。緊貼門鎖,片刻之間,隻聞一聲清脆的“哢擦”聲,門鎖竟已被打開。“沒想到這一葉劍門,自詡武學大家,守衛竟如此鬆懈。”那黑影遂小心進入大堂,又將大門從內小心關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大堂堂上正中佛龕,輕輕撩起那塊紅布。紅布一撤去,玉佛的光芒便在黑夜中綻開。那翠綠玉佛之中絲絲深青暗紋,如同血管經絡,也正是那暗紋透過玉佛,放出這詭異的綠光。那綠光拂在黑影臉上,映出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張青銅麵具,一張青銅狻猊麵具。隻是那麵具之上,卻比當年多出幾道裂痕,裂痕邊緣,似乎還有點點血跡。

“老夥計,你我十年未見,沒想到你又回到我手中了!”青狻猊小聲笑道。

正欲離去,忽而大廳四門皆打開,門外湧進大批一葉劍門弟子,皆手持長劍火把。為首者笑道:“當真以為我一葉劍門毫無防備?竟不知有人會在玉佛大會前覬覦玉佛前來盜取,僅派兩人看守在此?你中計矣!”說話之人乃是一葉劍門首座大弟子遊晉文。“放下玉佛,束手就擒!放下玉佛,束手就擒!”周圍弟子齊聲高喊。

誰知那青狻猊奸笑道:“量你等小輩,如何擒得住我?”遊晉文一聲令下,眾弟子長劍齊出,從四麵八方而來,將那青狻猊團團圍住。青狻猊腳踩眾弟子長劍一躍而起,眾人又將長劍上舉,作中心開花,合擊青狻猊。青狻猊從腰中解開一條鐵鏈,鐵鏈末端乃一鉤爪。隨即將鉤爪投出,鎖住房梁。右手扯住鐵索,纏在手上,左手懷抱玉佛。便向那圍成一圈的眾弟子臉上踏去。眾弟子難以收招,全被踢翻在地。

遊晉文見狀立即亮出長劍,飛身向那青狻猊。一劍往那青狻猊左手刺去,青狻猊將懷中玉佛向上拋去,攀上鐵索用腳勾住房梁,接住玉佛後,將鐵鉤爪拋出,製住那長劍,遂翻過房梁,以木梁為軸,跳到另一邊。遊晉文欲扯出寶劍,掙紮之際卻被青狻猊拉到房梁之上,躲閃不開,胸口上重重挨了一腳。遊晉文手便鬆開,棄掉長劍,墜身下去,雙手卻攀住青狻猊腳腕。青狻猊複用鉤爪勾住房梁,一掌拍向牆壁,整個人便如**秋千一般回**,那遊晉文因扯住他腳腕,亦隨他搖擺。眾弟子一時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休要管我,刺他雙手,奪回玉佛!”遊晉文低頭向底下錯愕的弟子們喊道。

眾人猶豫之間,屋外狂風大作,隻見一人旋轉飛將而來,一劍殺出,直刺那青狻猊心窩。劍氣縱橫,逼得眾人散開,卷起層層飛花,片片殘葉。青狻猊瞳孔劇變,忙將身子蜷縮,因被遊晉文扯住雙腳無法躲閃,好在護住了要害所在,來人一劍刺入青狻猊腹中,劍氣入體,青狻猊大叫一聲,渾身顫抖,手亦鬆開,與遊晉文兩人一同墜落在地。青狻猊渾身顫抖,滿身大汗,臉色又青又白,連吐數口鮮血,丟下玉佛,倉皇逃去。

來人悄然落地,將長劍收起,負手而立。遊晉文趕忙爬起,率眾弟子向那來人跪拜:“師父!”原來那出手刺傷青狻猊者,乃一葉劍門門主楚雲山。方才所使,正是他成名絕技“飛花殘葉祭一劍”,與那日那位姑娘刺向蕭無痕所使的招式一模一樣,隻是其威力是那位姑娘遠遠不及的。

遊晉文抱拳道:“師父,為何不追。”楚雲山轉過身去道:“不必。他已被我劍氣所傷,恐已傷及內髒,已然命不久矣。明日即是玉佛大會,幸得玉佛未被偷去,加派人手好生看管。追去恐生禍端。”眾弟子領命散去,楚雲山亦回房休息。

天色漸亮,紅日自那山間緩緩而上,一聲雞啼在這高山之上顯得尤為寂寥。

眾門派組織代表出示英雄帖,分批上山。蕭無痕一行人已來到叢劍山山門,門前弟子攔住眾人道:“可有英雄帖?”封展隨即從懷中取出英雄帖交予山門弟子,遂放行上山。上山途中見得不少門派代表。以用毒聞名的青蟒盤山觀;先前所見道士乃東陵府外寒山道觀;與刀雪客,洛白衣交過手的承天府乾坤派;邊塞大派烈馬幫;擅長毒蠱之術的南疆紫衣神教;散兵遊將聚成的天義營;與朝廷關係不清的朝海宮;修行僧侶伏龍寺;以點穴聞名的諸葛世家;精通音律的無求宮;精研刀法的麒麟山莊;武器大家錦繡閣;精通暗器影門;另有東西南北四大劍派和海外孤島鯨雲島。大小幫派二十家,另有不少宵小之徒。

眾門派一路上山,匯集於一葉劍門演武場。楚雲山已命人將佛龕搬到演武場。另讓遊晉文負責接待事項。眾門派等待半日,除一葉劍門的守衛弟子和端茶倒水的下人以外,竟毫無安排。

“怎麽還不開始啊!”

“這一葉劍門好生無禮。”

“有沒有人接待啊!”

眾門派苦等良久,門徒多已有怨言,遊晉文這才登台喊道:“各位英雄豪傑稍安勿躁。一月前,我一葉劍門,廣發英雄帖,聚集天下豪傑共赴盛會。這尊玉佛,乃是十家師偶然得到,正是十年前那客雪山莊所藏之物。今客雪山莊已遭滅門,家師深感不幸惋惜之餘,亦不敢私藏此等寶物。江湖傳言,此玉佛中暗藏玄機,破解奧秘者,可獲通天徹地之能,一統江湖之力!故而家師特此舉辦玉佛大會,教天下英雄,以武會友,技壓群雄者可得此寶物,成為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