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第四回

在飯廳用膳的人不多,傅老太爺早年要打拚,後來發家了卻年紀已大,隻有傅老太太一妻,沒有妾室。

傅老爺除了現任傅太太,還有五房妾室,大姨娘五年後死了,如今還有四位姨娘。

傅府有四位少爺五位小姐。

大小姐二小姐是大姨娘所出,已出嫁。

四少爺傅望超出是傅太太親生,年十六。

二少爺傅望平隻比傅望舒小了三個月,也是十九歲,三少爺傅望聲十七歲,三小姐明慧十五歲,三人是二姨娘所出。

四小姐明媛也是十五歲,五小姐明媚十四歲,兩人是三姨娘所出。傅明媚身體虛弱一直養病著,很少露麵。

四姨娘五姨娘是一對雙生姐妹花,剛進門五個月,目前正得寵著。

傅老爺每日隻與四姨娘五姨娘廝混,沒與大家一起吃飯。

傅望平與傅望聲已成親,兩個少奶奶都是庶女,容貌不錯,氣場便弱了些,站在桌邊侍候時,低了沈梅君不是一個兩個檔次。

沈梅君初進傅府那晚,因先前奔波勞頓饑一餐飽一餐,麵色枯暗,又穿著破舊的衣裙,雖有好眉眼,卻顯不出好顏色。這幾日身安心寬,容色大變,眉目如畫秀澈絕美,娉娉婷婷站在那裏,一舉一動風姿楚楚韻致翩然,教人看了幾乎移不開眼。

不說傅望超看得暗暗咬牙,就是傅老太太和傅太太也是恨得一口血堵在喉間。

兩人均想,小四院裏的那些美人,美則美矣,卻少了氣度,這麽一個人若是放到小四身邊,說不定就能讓小四收心發憤上進了。

她們慣便慣著,怎麽樣對傅望超才是好卻心中有數,知一味縱容不是好事,隻嚴不起來,於是盼著傅望超妻妾中能有人馴服他,沈梅君看來可不是絕好的一個人選麽?

傅望超還好,心中恨得咬牙麵上仍是若無其事歡歡欣欣的樣子,傅老太太和傅太太的臉色卻很難看,頻頻看沈梅君看傅望舒。

沈梅君有幾分猜揣出,隻作不察,平平靜靜低眉順眼服侍傅望舒吃飯。

少時飯畢,傅望舒站起來指向桌麵,對一旁給灶房傳話的丫鬟道:“讓灶房做鴛鴦膏蟹、紅油魚翅、清燉烏耳鰻、蝦皮濃湯這幾個菜送到流觴軒。”轉過頭又對沈梅君道:“這幾個菜味道不錯,送過去後你嚐嚐。”

他麵上冷淡,言語卻是說不出的曖昧,沈梅君下意識抬頭去看他,傅望舒一雙眸子黝黑幽深,鼻梁挺直,下顎的線條非常流暢,仿佛筆墨勾勒而出,完美得驚心動魄。

她看他的時候,傅望舒也靜靜看著她。

於是,你眼中是我,我眼中隻有你。

膳廳裏十幾道目光看著他們,傅望超優雅的笑容終於龜裂:“大哥,你們要秀恩愛,可否背著人?”

傅望舒冷嗯了一聲,大踏步走了出去。

沈梅君朝眾人匆匆忙忙行了一禮告退追了上去。

十幾道目光緊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二少爺傅望平目光閃爍,笑道:“大哥往日不近女色,原來是還沒中意之人。”

“可不是,聽說,輕易不動-情的人,動-情了更火熱,大哥連吃一個菜都能想到沈姑娘,看來,府裏要辦喜事了。”三少爺傅望聲接口,欣喜不已。

“算什麽喜事,不過一個妾,幾桌酒罷。”傅老太太給噎得吃不下去,用力砸下箸子,不吃了。

回廊小道彎彎曲曲,沈梅君一邊走一邊用心認路,忽聽得傅望舒問道:“方才我若是當眾做了親密之舉,老太太忍不住了,責你媚色惑主,你當如何?”

他故意那麽說隻是要讓傅望超對自己死了心,哪會當眾親熱讓自己難堪,沈梅君不解傅望舒問話的用意,見傅望舒停了下來定定看著自己等著回答,設身處地想了一下,道:“欲拒還迎,先發製人。在你有失當舉止老太太發難前,身體配合你,口裏嗔羞怨惱拒絕,眼睛看向老太太和太太向她們求助。”

刀切豆腐兩麵光。傅望舒滿意不已,縱聲大笑。

沈梅君愣住,不明白這句話哪裏把他逗得這麽樂,平時可是連微笑都沒見他露過的。

傅望舒笑了幾聲,接著問道:“設若你是流觴軒的掌事秋夢那樣的位置,我不在府裏時,太太帶了人來到要搜查,道府裏失了一重要物品,有人指證了流觴軒的人,你當如何?”

繼母子關係最是微妙,他又總管著外麵商號,傅太太哪會獅子頭上尋虱子,這樣的局麵不可能發生,沈梅君腹誹之餘,還是老老實實想應對之策。

略一沉吟,她道:“事關臉麵氣勢,一次弱了以後就任搓圓捏扁了,堅決不給搜,道書房裏都是重要帳冊搜不得,書房不能搜,別處搜不到也難洗嫌疑,必得要等你回來。在你回來前,想了法子把失物尋出來。若蛛絲馬跡表明太太是無中生有或是栽贓嫁禍,就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讓她自顧不遐。”

傅望舒心中暗讚,好謀略好膽色,保住尊嚴麵子卻又不會隻把問題推給主子而是想法化解。

有此心計,怎會落得母女被趕出家門的下場,傅望舒問了出來。

戶籍文書上自己與侯府沒有關聯,他這是派人調查過自己,沈梅君有種被剝光似的羞恥與憤怒。

“我可不是小四,見著美人就暈頭,不知根底也往府裏帶。”傅望舒淡淡道。

也是,他若是輕忽大意,哪掌控得住諾大的傅氏商號。沈梅君深吸了口氣,壓下翻滾的情緒,澀聲道:“先前身處繁花錦繡安逸寧和中,醺然單純失於防患。”

而且,設局陷害的,是自己母親的至親表妹,防外人卻沒防自己人,他們還是從那樣的年月久遠的事兒上來入手。關健是,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要的是一個能休棄她母親的幌子而不是真相。

“想不想讓作惡之人惡有惡報?”傅望舒低聲問道。

沈梅君身體劇震,呆呆看傅望舒。

不是不恨的,也曾無數次想過要報仇。

真的能報仇嗎?他要幫自己報仇?

傅望舒問得為這麽一句,也不等沈梅君回答,抬腿闊步走了。

沈梅君一下午恍恍惚惚,先前想起報仇時,總覺得是螻蟻撼樹,隻能把滿腔仇恨壓下,傅望舒簡單的一句話給了她希望。

他會幫自己嗎?若肯幫,自己要付出什麽代價?

沈梅君咬了咬唇,她有的,不過一個身體,傅望舒若是要就給他。

傅望舒卻不再提起,每日早出晚歸,回府後有時拿一兩本帳簿給沈梅君看,多數時候沒有布置下差事。

沈梅君過得清閑,心裏的報仇的渴念卻更深重。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沈梅君聽說傅望超得了東街豆腐店張老漢的女兒張小月,如珠似寶寵著,整日帶著到處遊玩,尋思著走出流觴軒應該沒問題了,便拿了自己分得的一件墨綠色蝶紋軟綢夾襖,一件深綠曲裾棉裙,往下人住的房舍而去。

沈梅君要把衣裳送青意,謝她那日指點之恩。

她打聽過了,青意這日是夜裏當值,不用到傅老太太的上房聽差。

青意眼眶紅紅的,臉上淚痕未幹,沈梅君有些尷尬,把衣裳遞上,小聲道了謝,便準備告辭。

“別走,我有話問你。”青意拉住她,撩起她腰帶上的香囊,問道:“這個你從哪得來的?”

青意怎麽特特的問這個?沈梅君疑惑了一下豁然開朗,青意與那少年有關係,那日幫自己,是因為看到這個香囊。

沈梅君簡單地說了香囊的來曆,青意聽得小臉一陣青一陣白。

“好可惡,那銀子是我給我弟弟的,若是給那人搶去了,就沒錢給我娘抓藥了。”

同病相憐,沈梅君關切地問道:“你娘也生著病?”

“嗯。”青意本來就紅的眼眶更紅了,霎時間眼淚掉了下來,哽咽著道:“光是我娘病著還好,我爹……”

說了“我爹”兩字,青意泣不成聲,“我爹在大牢裏不時得送銀子東西去,否則……”

她比自己還苦,沈梅君心下戚戚,忽想起一事,青意是老太太房裏的二等丫鬟,月例銀子僅得五百文,哪來那麽多的銀子給她弟弟?

青意許也是想起此事,青白的臉漲得通紅,淚水掉得更凶了,小聲道:“那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還能是什麽來路,沈梅君澀澀地笑了,低聲道:“青意你知道嗎?進傅府那天上午,我去了風月街打算賣身青樓。”

都是迫於無奈,有路走,誰願意做見不得人的事,青意放聲大哭:“梅君,我跟自己說,熬到我弟弟長大就好了,不然,我真的受不了。”

她拉開自己的衣領,沈梅君看著她白皙的胸脯上青紫淤紅傷痕累累,差點尖叫起來。

沈梅君顫聲問:“是誰?”

青意含淚搖頭:“你別知道的好,有大少爺護著你,別人也不敢打你主意的。”

這麽下去不是事,她弟弟還小當不起家,母親病著,不知能不能想辦法救她父親出來,沈梅君問道:“你爹犯的什麽事?能想辦法給他脫罪嗎?”

“犯的是欺君之罪,我爹的恩師已故的顧相爺想盡辦法,也隻免了我娘和我姐弟倆的連坐之罪。”青意哭得更傷心。

欺君之罪?已故的顧相爺?這些話語一年前沈梅君才剛聽說過,身體發寒,呆愣愣看青意,問道:“你爹是駱謙?”

“正是,你聽說過?”青意詫異。

何止聽說過,沈梅君百感交集。

那封指證她娘私通的信,落款人就是駱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豔陽天、海心、阿M投雷鼓勵我,親親抱抱三位~

豔陽天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0-30 17:05:54

沈海心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0-30 22:13:50

M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0-31 0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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