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釋南滿頭大汗爬上來的時候,我正倚著大門喝著加了冰塊的檸檬紅茶,看起來淡定無比:“嗨~”

他開口問我:“你知道從樓下到你家一共有幾級階梯嗎?”

我搖頭:“沒數過,不知道。”

“一百一十七。”

“怎麽可能,我家住十八層,早超過這個數字了。”

“因為我一心想快點見到你,都是兩級兩級跑上來的。你的答案是什麽?”釋南語氣有點急,眼光炙熱灼人,感覺能夠融化一打黃油,我正要開口,他又馬上豎了一根手指在我唇上,“不,別說,其實那什麽……我並不是很在乎答案的,能像以前一樣,天天能見到你就行了。”

他故作淡然的樣子明顯口不對心,但我也無意拆穿,我笑著看他喝光了我家冰箱裏的最後庫存,又看著他進了三次廁所,然後看著他坐在沙發上開始打上次存過檔的遊戲,直到遊戲裏的男主人公以各種腦殘方式死在離家不到五百米遠、根本開啟不了人生的征途時,釋南才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把手柄放在了茶幾上:“你……還是告訴我吧,頭頂上懸著一把刀,這種感覺很不爽的!”

“你記得嗎,我跟所有人都澄清過,說我們是朋友,說我們之間不存在男女之情,就連黎嘉微帶著前任女友團指責我的時候,我比任何人都要理直氣壯。”我說到這裏,釋南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僅剩的一點星光仿佛也要搖搖欲墜。

“可是,我還是打了臉,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進這種情感狀況的,能肯定的是,這不是突然的心血**,”我歪了歪頭,繼續說,“釋南,我們交往吧。”

星光瞬間重新回到了他的雙眸,仿佛又炸成了一朵朵彩色耀眼的煙花,釋南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點點頭,語氣並無多大波瀾:“哦,好,那就交往吧。”

“你就這樣回複我?”

“咳咳,這個決定可以說是你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幾個正確決定之一了,你不會後悔的。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

我抓住他微微顫抖地手示意給他看,跟往常一樣不遺餘力地損他:“釋南同學,裝得這麽淡定,其實你開心死了吧?你看你的手在抖,是不是有一種唐僧肉終於吃到嘴裏的感覺?”

若換做平時,釋南一定會嘲諷回來,可是這一會兒,他竟然紅了臉頰,他的眼睛盯著我們雙手接觸的部分,像是在腦補什麽旖旎大戲。

餘喜跟我說過,血氣方剛的少年是最不能惹的,隨便一個眼神就會被對方當做勾引,我趕緊撒手,但是好像晚了,釋南已經附身慢慢向我靠近,以壓倒性的優勢把我控製在了沙發前的一小塊區域裏。

釋南這幾天剪短了頭發,可以看出他最近找的發型師格外偏愛他,讓他變得更加青春肆意,也襯得他那雙桃花眼更加誘人,像一把別致的鉤子,雖然不是刻意輕佻,但總能勾得你忍不住一看再看,陷入到裏麵。

我突然想告訴餘喜,她說錯了,不是我勾引了釋南,而是釋南成功勾引到了我。

我聞到了他的呼吸,有檸檬薄荷糖的清爽,更多的是甜,那絲絲甜味縈繞鼻尖,衝擊得我都有些目眩,就在我們馬上要嘴碰嘴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又乖乖坐回原位,乖巧地就如同一隻又白又嫩的小奶狗,他說:“你別誤會,我跟你好不是為了那個!”

“哪個?”我笑了,我沒有見過這樣的釋南,一直在我的概念裏,他是一個泡妞高手老司機,可是這位老司機現在連離合都踩不下去,意外地讓人覺得可愛,“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彼此太熟了,走到接吻這步有點放不開?”

釋南摸摸自己的鼻尖,想了想:“好像……是有點奇怪。”

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喂,小處男,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的初吻還在?”

他頓時就炸毛了,不爽地瞪著我,咬牙切齒地說:“我的初吻給了狗!”

“什麽意思?”

“給了你啊!你是豬嗎?你為什麽會不記得?!”

我仍然處在一臉蒙圈中:“什麽時候?就幾天前的那個玩笑嗎?”

釋南的微血管可能已經氣斷了幾百根,他起身就朝外走,一隻拖鞋掉了都不想重穿,就像下一秒就要坐上火箭、非要迅速離開這裏的模樣。我趕緊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牢牢不鬆手地討好道:“我請你吃飯。”

釋南說:“這招沒用。”

我格外認真地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今晚十二點之前絕對想起來!”

他這才有所鬆動,改了口:“想吃什麽?”

好吧,既然你這麽真誠地問了,那我就回饋以十二萬分的真誠來回答:“想吃你做的炸醬麵。”

“……”釋南可能被我驚到了,請別人吃飯,還要別人親自下廚,好大一張臉啊。

我等著他罵我,但他隻是歎了口氣,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牽著我去超市采購食材。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門,卻是我們轉變關係後的第一次,像是一場計劃外的約會,隱秘又刺激。我們才剛出小區,望夫石一樣矗立在保安亭前的黎嘉微突然就朝我們走來,我頓時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汗毛倒豎,同時甩開了釋南的手。

釋南皺起了眉頭:“你幹什麽?”

我出聲提醒他看:“是黎嘉微。”

“所以呢?”釋南嘴角勾勾,露出一個明顯要跟我秋後算賬的冷笑。

黎嘉微的眼睛有多尖啊!她連釋南朋友圈秒刪的內容都能看到,怎麽可能看不到剛才那一幕!

果不其然,黎嘉微走到了我麵前,抓起了我的手,就在我以為黎嘉微會把我的手塞進硫酸裏燙的那一瞬,萬萬沒想到啊,我的手掌到達的目的地竟然是她的胸脯,她說:“紀循循,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火熱的?”

我:“……”

對不起,我摸不到你的心,我隻能摸到軟綿綿的波濤洶湧,那觸感就像是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脈,我幾乎要認定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我都不會忘記揉搓自己的胸部,以此期待能趕上第二波發育。

黎嘉微繼續可憐兮兮地說:“你幫幫我,我對他真的是特別特別的愛,給我五個愛馬仕都不會動搖的愛。”

我的腦回路可能也的確異於常人,我突然接了一句:“六個呢?”

然後黎嘉微就沉默了……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原來釋南的價值在五個愛馬仕之上六個愛馬仕之下,愛得好直白好具體,竟叫我無言以對,無法評判了。

釋南輕輕推了一下黎嘉微的肩膀,迫使我們分開,並且用警告的語氣說道:“用水潑過她,帶人罵過她,上網黑過她,還跟學校舉報過她,現在你還來?黎嘉微你還有完沒完了?!”

明知道這個時候說會有點不合時宜,但我還是控製不住地提醒釋南:“黎嘉微舉報的是你,不是我謝謝。”

釋南沒什麽表情地開口:“哦對,我記混了,舉報你的是潘為得,你說我們倆組個組合,名字就叫作‘被前任坑陣線聯盟’如何?”

黎嘉微馬上就哭了,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地往下砸,我認為她應該去北京電影學院門口拉活,這哭戲不通過鏡頭讓全球人民看見,都有點白瞎了這上天無私饋贈的演技。

她哭唧唧地說道:“我錯了釋南,我那樣做隻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沒有耍流氓,沒有占我們人體模特的便宜,我可以去跟學校澄清。還有,我以後再也不欺負循循了,她是你的朋友,就也是我的好姐妹,這樣行不行?求求你了,你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吧!”

釋南撫了撫額,明顯有點腦仁疼:“黎嘉微,我們已經分手了,而且我從沒有虧待過你。”

“怎麽沒有虧待過?!”說到這裏,黎嘉微突然又怒了,情緒轉換之快連當紅時期的青霞和曼玉都沒法與之抗衡,“做你的女朋友,親你親不到,睡你也睡不到,我虧死了!我不管,就算分手,你也必須給我留下點什麽!”

就在我以為黎嘉微想卸掉釋南一條腿留下來日日睹物相思的時候,黎嘉微不爭氣的掏出手機,說出自己的最終訴求:“這樣,你親我一回,給我留下一個告別吻,我還要拍照,要上傳朋友圈,告訴大家這段感情已經劃上了完整的句號,可以吧?”

釋南想都沒想就說:“你打開攝像頭,對準我。”

據傳,全美院但凡是有生命的生物體,都想要做釋南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現在我明白為什麽了,因為大家都有病,有病的人現在也包括我,不然為什麽這個時候……我竟然會覺得有點迷之興奮?

喂!清醒點紀循循,人家要吻的可是你男朋友啊!

此時,黎嘉微又變換成了雀躍地表情,仿佛忘記了還有未收回的淚花綻放在臉頰,她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攝像頭,調了美顏模式,也選好了一個夢幻濾鏡,然後對準了釋南,就在她半個身子靠過來也要入鏡時,釋南這王八突然捧住了我的臉——

吻了下來!

我當場就被雷劈中了天靈蓋!心跳驟停一秒!!

緊接著隻聽“哢嚓”一聲,我猜測是黎嘉微受驚後手抖,導致了照片真被拍成了,我本能地掙紮,想要叫黎嘉微刪照片,可才剛張嘴,釋南就得寸進尺順勢而入給我來了個深度法式舌吻!

我傻了……整顆心跟通了電似的,酥麻得要命!

釋南看似那麽刻薄毒舌,沒想到卻有著一張如此柔軟的唇。他雙手捧著我的臉,舌在我的口中輾轉舔磨,每一處都留下了他的味道,那是濃濃的男性荷爾蒙。我思緒一下子不知縹緲到何處,甚至開始思考,會有多少釋南的迷妹想要撕了我?

十幾秒後,釋南停住了,他的嘴唇稍稍離開我,語氣有一絲不悅:“專心點。”

我說:“我沒有不……”

釋南再次吻上來,充分向我展示了什麽才叫作“專注”,吻過之後,他還非常保持個人風格地對這個吻進行了點評:“小青龍,在男人吻你的時候發呆,是你的一貫作風嗎?不說了,這個‘差評’請你接好拿穩。”

“你,你們……”黎嘉微指著我們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釋南對著黎嘉微點頭,神態自然地就像剛吃完一顆鹵蛋,隨口說道:“對,不用懷疑你的眼睛,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我和紀循循在一起了,這個結局可以給你劃上一個完整的句號了嗎?”

何止是句號啊,這明明是驚歎號好嗎!

黎嘉微回神過來的怒吼幾乎要震碎我的耳膜:“紀循循!你騙我!你這個謊話精!你不是人!我要去各大論壇黑你,你死定了,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帶著小姨子跑路的那位不是黃鶴大老板,而是她口中無惡不做的紀循循。

黎嘉微顯然被氣了個半死,朝我翻了十八個白眼,要不是釋南一把拽著我走了,估計她的眼珠子就要翻脫框了。

釋南終於擺脫了那塊智能牛皮糖,走得是一派怡然自得,邊走,他還邊歪頭問我除了想吃他做的炸醬麵以外,還想吃什麽?我現在哪裏想得了這麽複雜的問題,我滿腦子都是黎嘉微的怒吼,以及剛才我跟他……

見我那副不在狀態的樣子,釋南的情緒也受到幹擾,他開始跟我秋後算起賬來:“小青龍,你為什麽一見到別人就甩開我的手?為什麽你前任都可以走在光明之下,我就要被偷偷摸摸被你藏著,你覺得我是見不得人拿不出手嗎?是我不夠有名?還是我不夠英俊?”

“我是想低調一點……”

“可我不想。”

我努力維持著鎮定:“釋南,我不是怕被人知道,也不怕被人黑,但是我希望能給那些即將破碎的少女心一個緩衝的時機,你懂嗎?”

“並不是很想懂,”釋南搖頭,又聳了下肩,低聲說道,“這是我見過的最不能說服我的理由了。”

他真是煩的夠嗆。如果說剛才他親我時我還有一瞬間的小鹿亂撞,而現在……我隻想親自變成犀牛撞死他!這個不知人間疾苦、不知少女心為何物的壞男孩啊!

我很想好好改造他的觀點,因為我不太欣賞這種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任性處理問題的方式,他應該學著從別人的角度立場出發。我勸他:“拜托,真的別太張揚。你都幾歲的人了,別任性好嗎?”

釋南不吭聲,采取了“不回應大法”,這一招成功激怒了我,就像丟過去的皮球沒有人接,孤零零滾了好遠,我不太高興,於是腳步加速率先進了超市。我以為他會追上來,哄我或者解釋些什麽,沒想到我以為錯了。我利用立式冰櫃的反光玻璃偷偷查看身後,人是有不少,但裏麵沒有釋南……

很好,釋南你厲害,在一起的第一天就來試探我的底線,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以往來超市采購,我幾乎和蝗蟲掃**的速度沒有分別,一個勁兒地往購物車裏放垃圾食品,高熱量吃著爽飽腹的,就是我的最愛。而今天,可能是心裏有事,我慢慢悠悠地在超市裏晃**,一樣食品都沒有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賊踩點。

不知道是過了幾分鍾,像是突然間,又像是預謀已久,超市播著的音樂就那樣突兀地暫停了,服務台插入了一條尋人廣告,整個超市上空瞬間開始回**著一個聲音——

“紀循循小朋友,你的爸爸在服務台等你,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速到服務台見爸爸。”

“……”我的眼皮微緊,如果此刻照下鏡子,一定可以看到我的臉已經紅得滴血了。

我一路小跑加速度向服務台衝去,在尋人廣告重複念到第三遍時,我帶著想要殺人的心情衝到了目的地:“釋南,你給誰當爸爸呢?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釋南就站在服務台旁邊,播音員女孩在跟他說著什麽,伴隨著害羞扭捏的笑意。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見我過來,眉下的眼神挑起兩分戲謔之情:“紀循循小朋友,這麽多年了,一生氣就先走的習慣你還是沒能改掉啊?”

他的話成功喚起了我的回憶,零碎的影像大多都停留在中學時代,那個時候的釋南人氣就已經很高,說好一起回家,卻總是被前來告白想要跟他發展一段早戀的女同學打斷,我最見不得那種場麵,每一次都會氣呼呼地抬腳先走,留下釋南。

我一次都沒有回頭看過,也許是潛意識裏不想接受身後沒有人追上來的落寞。

釋南此時又說:“我教你一招,如果男朋友惹你生氣了,你不要先走,你給他一腳,讓他先滾。此法則也適用於家庭關係,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就在家裏喝著紅酒泡著澡,讓我滾到外麵去感受冷冰冰的夜,讓我在家門口和聲控燈對坐到天明,這才是最正確的發泄方法,紀循循小姐。”

看來釋南不僅搞藝術,會畫畫,他還深諳婚戀之道啊他!這番說辭把我給逗樂了,氣也消了大半,我嘟囔了一句:“誰要跟你結婚了?現在就說這個你有毛病是不是……”

他走過來,一把把我圈進懷裏柔聲細語地哄:“少年的真心最不可辜負呀,你要是不跟我結婚,我肯定哭死,眼淚還得淹沒一次雷峰塔,你忍心嗎?”

我點點頭:“我心很硬的。”

他又緊了緊胳膊:“不,你渾身上下隻有嘴上硬,其他地方軟得一塌糊塗,從裏到外,分分寸寸。”

這家夥總能拿捏住我的脾氣,他知道怎樣激怒我,又知道怎樣哄好我,我的情緒就像一條狗,完全被他牽著走。我撇撇嘴,完全消了氣:“嘁,你就知道嘴上貧。”

釋南哄著我和他繼續買菜,他將炸醬麵配的蔬菜一一選購好,挑的是無農藥純綠色產品,就連甜麵醬他都對比了好幾種牌子後麵的營養成分表,用著眾裏挑一的態度,說是要讓我吃得放心。就好像我以前都是吃屎長大的,讓他一點都不放心。

我基本可以確定了,釋南很愛我,而且是單身母親關懷智障兒女的那種慈愛。

購物車慢慢堆滿,這種電視劇裏新婚夫妻逛超市的滋味落在了我跟釋南身上,竟也不覺得奇怪突兀。在結賬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嚇得當場打了個尿顫,並且又條件反射第一時間甩開了釋南的手,囧……

餘喜戴著黑框眼鏡,頂著炸毛般的朝天揪,還穿著最肆意放縱的家居褲,正在選狗糧,一看到我們她就愣了:“你們什麽情況?!為什麽拉著手?!你們戀愛了?!”

疑問三連發,足以見得餘喜的震驚程度!

釋南重新把我的手拉住,並且聲調嚴肅地警告我說:“這個事情我不會妥協,你以後要是再敢甩開我的手,我就跟你沒完。”之後,他又對餘喜露出炫耀地微笑,“紀循循的朋友,你又是怎麽回事?穿衣風格就像是一個老公不愛回家的殘花敗柳。”

笑著說刻薄話是釋南的拿手把戲,餘喜還激動著,就像下一秒要拆開狗糧吃一把似的:“別太在意我的造型!你們先回答我的問題!”

釋南聳聳肩,大方回答她:“你運氣很好,見證了我和小青龍戀愛的第一天。我大方的恩賞你,可以加入我們今天的飯局,我下廚。”這語氣就像剛登基的帝王高傲地免了天下人的罪。

餘喜單手捂著心髒的位置,好似缺氧隨時就要倒下,我真想給她輸送點氧氣:“二喜,你聽我解釋。其實我——”

“不用解釋了!”她大手一揮打斷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經說過:秀恩愛,死得快!”這句話說完後她明顯覺得不過癮,又將狗糧塞到兩條腿膝蓋中夾著,雙手衝天,悲戚戚地喊了一聲:“奸妃當道,大清藥丸啊——還讓我這個棄婦去吃他們的飯,太虐了!”

周圍的購物群眾立刻朝喧囂的此處看了過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副擔心附近的精神病院圍牆是否已經倒塌了的表情。我真是想頂她的肺!

釋南絲毫不介意,繼續問餘喜:“所以你來不來?”

“來!”餘喜回頭,答得鏗鏘,節操分分鍾像花瓣似的掉光了,她接著還加了一句,“會做糖醋排骨嗎,我好幾天沒吃肉了!”

釋南哼了一聲,帶著輕蔑和不屑,就如同在蒹葭畫廊看到除他除我以外的任何畫作時不屑地神情一樣:“看你這造型也不像吃得起肉的人,鄒淮揚發給你的工資,你是不是都拿去養小白臉了,還是拿去玩天女散花了?”

“別跟我提他!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創造鄒淮揚。我真懷疑他家裏供了商鞅,他肯定是法家的忠實信徒。”餘喜兩眼淚雙垂的繼續道,“我太慘了,被他罰得不要不要的!”

“……”我就知道,這世界上的奇葩也是一物克一物的。

將全部食材采購好,結賬完畢後,釋南沒急著走,而是打開了穀歌實時街景,對我們下一部的行動做出了嚴格的預警和規劃,他用著一種略有些歎息地聲音說道:“棄婦,你家地址在哪裏,輸入一下,我導個航。”

很難得餘喜還有一絲理智,她也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為什麽你下廚請客,卻要去我家?”

釋南將實時街景展示給我倆看,畫麵裏,我家小區門口,黎嘉微依然死守在那裏,這回她沒有擺出望夫石的姿勢,而是盤腿坐在台階上,開始老僧入定。

黎嘉微對釋南的執念和熱情真是核彈也轟不滅的,我覺得很有必要跟釋南再深入討論一下這個問題:“親愛的釋南,其實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如果親她一口就能讓黎嘉微徹底離開不再糾纏的話,你可以試著閉上眼,然後——”

餘喜接話:“盡情享受!”

我們這段子才剛抖完包袱,還沒來得及笑呢,釋南就擰住了我的臉蛋,扯了扯:“小青龍,連男朋友都賣,你還是人嗎?”

餘喜馬上站到了釋南那邊,接話道:“簡直是孽畜!”

釋南點頭:“毫無人性。”

餘喜也點頭:“強烈建議判刑!”

——挑撥,就是餘喜對虐狗情侶發自內心最真誠地報複。

別看餘喜已經畢業工作了,鄒淮揚工作室給的薪資待遇也不錯,但是怎麽說呢,她對生存的質量要求不太高。她租住在一個需要爬樓梯的老式家屬院的頂層,她說,每次沒有設計靈感的時候,推開窗戶,都能聞到一股曆史滄桑的古樸味道。

但我和其他朋友一致認為她聞到的可能是隔壁鄰居老頭在窗戶外曬**的味道。可惜餘喜死不承認。

釋南第一腳剛邁入小區的時候,表情就透露出一絲後悔了,也許是出於獵奇心理,他沒有退縮,而是跟著我們一起爬樓梯。這樓梯超級陰暗,外麵明明是白天,可在樓梯中就好像身在發黴的古堡,而且這個古堡還斷電,陰暗地讓人喪失活下去的信念。

我問:“樓道沒燈嗎?這麽黑怎麽行啊?”

餘喜回答說:“這個家屬院住的全是老人和留守兒童,小屁孩們這幾天愛上了彈弓打燈泡的遊戲,我換了十幾次燈泡後,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了。”

我又關切地問:“那老頭老太太怎麽下樓梯啊?多危險!”

“嗬嗬,老頭老太太們人手一個手電筒,最愛打遠光,光線堪比探照燈,迎麵遇見一次我就被閃瞎一次。”餘喜假裝抽泣了一下,想換取同情,“我怎麽感覺我活著,就是為了接受命運對我的重重考驗呢?我是不是在曆劫?渡劫成功以後是不是就要得道成仙了?”

釋南暗笑一聲:“那不能,有鄒淮揚在,你永遠不會渡劫成功,不然就是對他能力的最大汙蔑。”

釋南實屬打擊人的良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潑冷水專業畢業的“滅嗨高手”。黑暗中的餘喜頓時沒了聲響,我估計她已經被氣吐血了,正在默默等待血條回滿。

釋南比較紳士地提著所有的袋子,走在我前麵,可樓梯還沒爬多久他就突然停止了腳步,害得絲毫沒有準備的我差點以“後入式”將他撲倒,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停下幹什麽?老大爺,你是不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爬不動了?有病早點看醫生啊。”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到底是大爺,還是老大爺。”釋南笑了,聲線帶著點隱喻不明的味道,“你把我手機拿出來,打開相冊的第二張照片。”

“怎麽了?”我一頭霧水地從他上衣口袋摸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到了第二張,然後就羞澀地心頭燒燒臉燙燙,因為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略帶嬌羞地問他,“為什麽存我的照片,真這麽愛我嗎?黑漆嘛唔的也想看著我的照片尋找爬樓梯的動力?難道說我是你黑暗中唯一的心靈慰藉……”

我還在發散思維,釋南就打破我的幻想:“你想多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哎呀,其實我就在你旁邊嘛,不用這麽肉麻,給二喜留一條活路。”

“不用管我,”餘喜插嘴,估計她此時已經翻了不下五十個白眼,“你們在我心裏早都被燒死過了,微風一吹,一點渣子都沒留下。”

釋南否認了我多情的腦補猜測:“其實是因為那張照片你把自己P的太白,我到了暗的地方,就打開它,當手電筒用。”

我:“……”

釋南說:“我智商高不?你看我是不是生活小能手?”

“我看你是想死!”我咬牙切齒。

“哈哈哈哈哈哈哈!”餘喜的笑傳遍了整個樓道。

交友不慎外加戀愛不慎,我這輩子可能真的傷到了腦子。

說起P圖,釋南曾批評過我,他說喜歡最原始的照片,哪怕臉上有斑點或者痣,在他看來那都是天贈的藝術感,一旦被磨皮軟件一過,毀害程度簡直堪比焚書坑儒。

他還說過,等以後有了兒子,也會讓兒子跟他學畫畫,因為男人一旦懂了光影和人體構造,就不可能再上那些P圖P得漏洞百出的女人的當了。

我覺得釋南想得太超前了,憑他這張刻薄毒舌的嘴,能不能有老婆兒子都不知道。

我們進了餘喜家,釋南把大袋小袋放下,看了一眼周圍環境,就又把袋子提了起來,他疑惑地問餘喜:“你家是不是剛被原子彈炸過?出現疫情了嗎?”

我也給出了十分客觀地評價:“二喜,作為女孩子,要經常收拾屋子啊,不然遇到異性對你問出這樣的問題,你多尷尬,麵子上怎麽過得去?”雖然我的房間可能比她家還要髒亂差……

餘喜聳聳肩,完全是二皮臉的模式:“不尷尬啊,過得去啊,陛下帶著奸妃擺駕寒舍,湊合一下得了,就當體驗人生了。”她打開狗糧倒進了狗盆裏,一隻懶狗磨磨嘰嘰從床下鑽了出來,吧唧吧唧吃得香甜。

釋南哼了一聲:“說實話,這樣的房間,我穿著太空服都不想進,這就是個細菌培養基地啊……小青龍,快點打電話叫保潔!”

釋南顯然不願意體驗這樣的墮落人生,他逼著我叫了個保潔阿姨,在阿姨皺著眉打掃前,餘喜還意猶未盡地看著馬上要改變的環境對我說:“循循,你說我要不要在微博放張自拍?就用這個環境做背景。”

我已經跟不上她的思路了:“都這樣了你還要自拍?你是嫌自己微博粉絲多,要給自己洗粉啊?”

“鄒淮揚肯定有視**的社交網絡!”餘喜捏住拳頭,一本正經地斷定道,“我要讓他看到作為他助理的我過得多麽淒苦,多麽用力,在廢墟中都能堅強地飛起,然後惻隱之心一動,說不定他能給我漲工資。”

“不能夠。”釋南當場就打斷了餘喜的臆想,給了她這三個字的結論。

餘喜改口:“不給漲工資的話,能通融一下,給我的年假多批幾天也行。”

釋南將“不能夠”那三個字換成了同樣意思的“六個字”又說出來:“嗬嗬,怎麽可能?”

至於為什麽,他沒再多說,但是沒過半小時後,我們就知道原因了。

保潔阿姨拎著垃圾離開了,鄒淮揚順著一股輕風進來了。餘喜當場就有點站不穩,要不是我扶住她,說不定她的膝蓋已經磕在瓷磚上奏出一曲骨裂的高歌了。

鄒淮揚比餘喜高太多,所以餘喜隻能是仰著頭對著鄒淮揚發問:“老板?你怎麽來了?我已經把我的設計圖紙發到你郵箱裏了啊……”

鄒淮揚眼神輕輕掃過她的臉:“哦?是嗎?”

餘喜狂點頭:“是的是的!我在公休日的早上發的,這麽敬業這麽辛苦其實也沒什麽,這是我應該做的!”

鄒淮揚說:“抱歉,在我的審美裏,那種水平的東西不叫做設計圖紙,應該叫草紙。我支付你的工資是不是不夠多,隻能雇傭到你的身體,沒辦法雇傭到腦袋這個器官。”

餘喜咬咬牙說:“我盡力了,真的。”

鄒淮揚麵無表情的說:“開什麽玩笑。”

我心想,二喜這家夥每天光起床就花光了95%的戰鬥力,用餘下5%的力氣去想創意搞工作,還能指望她能做出什麽豐功偉績?而鄒淮揚又是個多麽油鹽不進的冷漠老板,漲工資和延長年假這種理想,是不會在她身上實現的。

釋南把鄒淮揚叫來這裏,是因為他答應了請對方吃飯,人逢喜事,正好湊作一天,而且他特別樂於看到別人遭殃,那畫麵會讓他從內到外感到舒爽服帖。

釋南有“病”,我從小就知道,但我沒想到他的病已經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簡直快接近變態的程度了……

鄒淮揚看見了我,倒是很有禮貌地點點頭:“又見麵了,你好,紀小姐。”我正受寵若驚地不知該對崇拜的大設計師怎樣表示呢,鄒淮揚又瞥了眼釋南,清淡地開口問:“成功了?”

釋南咳嗽一聲,像是要掩蓋什麽秘密,他轉移開話題:“餘喜,我叫鄒淮揚來是因為他是我見過的最犀利的設計師,他可以為你們樓道設計一款防彈防爆防熊孩子的燈罩。”

鄒淮揚顯然沒有跟釋南對好詞:“並不是,我來是因為你親自下廚請吃飯。”

“看吧看吧,”餘喜像是抓住了鄒淮揚的要害,趕緊對我們展示,“他就是這樣,一點客套都不會,一點情麵都不講,給了台階也不下,他要不是我老板,我都能給他攆出去!”餘喜又著重劃了下重點,“他肯定是銀河係中最難搞的男人!不服來辯!”

鄒淮揚很坦然地承認了:“是,我作風嚴謹,從不亂搞,當然難搞。跟餘助理你可能不太一樣。”

這話裏內涵無窮啊!我們都是腦洞大開的新新人類,看到玉米棒和甜甜圈共存於一個畫麵,都能瞬間腦補出一篇**虐戀無碼勁爆的玉米棒X甜甜圈的同人文,更可況“亂搞”這兩個字的點,全部戳到了我們的嗨點上,無風自淩亂,躁動心飛揚。

我上下打量著餘喜:“天啊二喜,你學壞了嗎?什麽時候去亂搞了?做防護措施了嗎?”

“別聽這些汙蔑,我才沒有好嗎?!”餘喜憤恨地說,感覺下一秒她就要撲過去咬斷鄒淮揚的喉管。

鄒淮揚不甘示弱地掏出手機,打開郵件,以此證明這不是汙蔑,他有證據支持:“你今早發給我的工作郵件裏,夾雜了一張類似巴布亞新幾內亞大猩猩和你的親密合影,你是不是不記得了?”

下一秒,我們果然看到了餘喜和一個醜男的合影,他們站得很近,笑得甜蜜,就好像失散千年的戀人再度重新相遇,帶著一點疏離,又有一絲親近,有一些矛盾不和諧感,可又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這張照片能讓人瞬間領悟出這麽多東西來,可謂之是一張經典的藝術品了,應該裱起來掛牆上的。

我看了一眼餘喜,痛心道:“親愛的,你是受了什麽打擊?為什麽不找我傾訴?”

釋南也對餘喜豎起了大拇指:“厲害了,這就是你的戀人?”

鄒淮揚繼續說:“餘助理,如果你的審美這麽崎嶇,我也就能理解為什麽你的設計稿總是不過稿的深層原因了。”

撲麵而來的組團歧視,使得餘喜肉眼可見地渾身顫抖了幾下,但好在她穩住了,她先是看向鄒淮揚:“老板……如果你的用詞再更加善良一點,我想我會很高興的。”

鄒淮揚反問:“哪個詞不善良?我為什麽要讓你高興?”

餘喜明顯噎了一下。鄒淮揚莫名看著她:“如果僅僅這幾句就能讓你不高興,那是你不行。心理素質不行,再加上審美不行,餘助理,你還是考慮一下主動請辭的事情吧,我會命令財務部多付你一個月的工資。”

“拜托!我審美好著呢!他是我……”餘喜麵對我們的視線,明顯有點沒底氣,她隻好承認,“是我找來應付我媽的對象而已。”

我心頭又是一驚:“什麽叫應付?二喜你不要告訴我,你真和這個什麽什麽亞大猩猩好了?!”

釋南貼心地幫我填好空:“是巴布亞新幾內亞。”

餘喜擺出一副教導主任的姿態訓斥我們:“你們這些顏控不要隨便評價別人好嗎?雖然他長得醜,身高不到一米六,有些硬傷,但是人還是很不錯的,從來不對異性動手動腳,也挺有禮貌,這就好過市麵上的很多男人了,不是嗎?”

釋南絕對不會放過一絲能夠毒舌的機會,鄙夷道:“男的身高不到一米六不叫硬傷,那叫致命傷謝謝。而且我猜測他不是不願意對異性動手動腳,奈何身量有限,動手動腳的結果很可能是被異性斷手斷腳,現在的女漢子太多了,不信你問小青龍。”

我白了釋南一眼:“為什麽問我,我又不是女漢子群體的,不太了解。”接著我用懷疑的神色上下瞟了瞟餘喜,“親愛的,你真的沒騙我吧,如果有朝一日你送我請帖,上麵的新郎照片是這個猩猩,我會瘋的你知道嗎?”

“哎呀!”餘喜伸手就要打我的後腦勺,好在釋南沒有放任我被打,他第一時間就將我拉到身後保護起來,任憑餘喜在那跳腳著解釋自己的審美,“是假的!演戲懂嗎?!這樣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媽就會立誌於努力拆散我倆,而忘記催婚這碼子事,我也能喘一口氣!”

釋南不信:“那你可以找個非洲朋友,或者找個離婚帶倆娃的,我就不信你媽還催你結,幹嘛非找個猩猩?”

我替餘喜解釋道:“你不懂,二喜他媽除了逼婚這個愛好之外,還是個資深顏控,黑人朋友如果長得像威爾·史密斯,離婚帶倆娃的如果長得像謝霆鋒,他媽還是會同意嫁的。唯有醜這個方案,不可破。”

釋南問:“醜點老點,有錢也不行?”

“不行,顏狗一族根本不會被金錢腐蝕。”餘喜為了澄清自己的品位,豎起三根手指強行發誓,“所以我發誓我跟這哥們之間絕對是假的,他是我花錢雇的,一個月給他二百,陪我吃三次飯,要被我媽看到的那種!”

“就這貨還需要二百?這猩猩倒真狠得下心給自己定價。這樣吧,我把鄒淮揚租給你,隻收你一百五,幹不幹?”釋南拍拍鄒淮揚的左肩問道,“淮揚,你的員工正處於水深火熱的境地,不然你再給她打個八折如何?我覺得可行。”

“滾。”鄒淮揚一個字就回應了釋南,並且打開了他犯賤的手,不巧的是,這一打,鄒淮揚的手機也順勢落在了地上。

還沒等他彎腰撿,餘喜就已經條件反射的撿起來了,不過她沒第一時間歸還,而是盯著手機屏幕多看了一眼:“等一下,‘高配版的草履蟲’……老板,這個備注不會是我吧?”

餘喜抬起頭,雙眸裏充滿了求知欲。

此時有過堂風吹過,感覺風裏都夾雜著一股傻氣。

我覺得她真的不該這麽蠢的問出這種問題。作為釋南的朋友,那必然是毒舌的,不然日常跟釋南交流,豈不是很容易被碾壓?豈不是很容易崩潰?所以我很有心理準備地等著鄒淮揚的回答。

隻見鄒大設計師萬分平淡地瞥了餘喜一眼,開口道:“還需要用疑問句嗎?肯定句就可以了。”

我憋著笑,深刻地意識到,跟著鄒淮揚幹活不易,餘喜身邊一定得常備速效救心丸才行,她妥妥地輸給對方了啊!

沒想到我也會有猜錯的時候,接下來餘喜這家夥突然手指一鬆,掌心的手機從高空墜地,摔得四分五裂、屏碎關機……碎裂的手機屏幕中映射出來的餘喜的那張臉,正掛著誌得意滿的笑容,可她還故作驚慌道:“啊呀呀呀,手抖了,我可能工作太辛苦,提前患上了帕金森,這可怎麽辦呀老板?我是不是需要去全身體檢一下?這個體檢錢你會給我報銷的吧?”

我:“……”

釋南馬上就笑了,眉眼彎彎地看向我:“你這朋友的演技簡直拙劣到讓人不忍再看的地步,體檢的時候先從腦科著手可能會比較合適。”

我深以為然。可惜他們都不了解餘喜,餘喜的人生,怎麽可能隻有這點狀況發生呢?就在這個時候,她養的那隻懶到除了吃飯不願意出窩的狗突然一路小跑而來,對著地上那台搶救一下說不定還能繼續使用的手機翹起了腿……

“狗!不要!”

“停!”

但是“淅瀝瀝”地聲音已經響起來,狗很乖,確實沒有停,一泡狗尿浸濕了最後的希望。

千算萬算都不會算出來,餘喜隻是惡作劇摔個手機,頂多能摔個碎屏,又怎麽能發展到這個後續上,也許這就叫作“世事難料”吧……

鄒淮揚細長的眼裏劃過冷淡地光,他低頭看了地麵一眼,然後淡淡地開口:“餘助理,你的狗叫什麽名字?”

我被口水嗆了一下:“這個時候,狗的名字是重點嗎?”

釋南湊到我耳邊,用手掩住一半嘴,悄悄提醒我說:“你傻嗎?墓碑上總得寫名字,即使它是狗,這點尊重也得有。”

我用懷疑地眼神看向釋南,小聲道:“不會吧,怒而屠狗不像是大設計師的作風,但會不會失手屠掉餘喜,就很難說了……”

餘喜這家夥還是很有種的,敢作敢當,她在鄒淮揚麵前挺起了胸膛承認了錯誤:“它的名字就叫‘狗’,老板,你的損失我賠給你,怪我玩笑開大了,玩脫了,我的錯。你如果想叫我卷包袱滾蛋,我也沒話說。”

“這個概念機型並不對外發售,也沒有可替換的零件,手機裏有些資料和圖片還沒來得及備份。”鄒淮揚冷冷地總結道,“總之,未來兩年的工資,你想都別想了。”

“……”逞一時之氣的餘喜同誌以葛優癱的方式倒在了沙發上。

不過好在,不用被逼請辭了,也完全沒有了卷包袱滾蛋的隱患,因為她今後得繼續飽受老板煎熬,好好上班,用來還賬,真不知道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為了氣氛不這麽凝固,我推著釋南讓他快點去開灶。我曾經一度覺得,廚房的地界就是神之領域,能將食材變成美味佳肴,靠的都是仙法,我不想參與和窺探別人使用仙法,但釋南偏偏把我也拽進了廚房,讓我給他打下手。

我們離開的那一秒,鄒淮揚和餘喜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不要放香菜。”

釋南最喜歡給別人安利香菜,此刻完全控製不住地提議道:“香菜多好吃的,一口下去,它就是升天的引子啊!不然你倆嚐嚐吧?”

接下來鄒淮揚和餘喜同時高能了,再次異口同聲了:“不用。”

釋南對我挑了挑眉,我也對他挑了挑眉,這是我們多年相處下來的默契,代表著此刻有八卦可挖、有秘聞可探、有混亂可攪,鄒淮揚和餘喜竟然巧合到同步說話,還都不吃香菜!這讓他倆瞬間成為了我和釋南心中當之無愧的CP排行榜第一名,官配神聖不可侵犯!

為了促成這對目前還不自知的CP,釋南想出了一個餿點子,他慢慢貼近我的耳朵,輕聲道:“你說,要不要給他們的炸醬麵裏加點料?”

釋南不滿意我對他的評價,他斜了我一眼,將我的雙手從耳朵上移開:“你心好髒啊,我是說給淮揚的碗裏加點芥末,他吃不了那個,一吃眼眶就會充滿瑩瑩水漬,你想象一下。”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頓時興奮起來,捕捉到了釋南的點:“你是說,一向禁欲冷靜,情緒不帶任何波瀾起伏,淡得像水,涼得像冰的大設計師鄒淮揚在餘喜麵前流出眼淚,嘖嘖,哪個女人看到這樣的反差,都會激起深層的保護欲,絕對會有所觸動的!也許會忘了仇怨,然後愛情就敲門了?”

釋南笑笑:“淮揚已經母胎單身二十八年了,如果身邊再沒有合適的女朋友出現,他估計就該彎了。”

“不可以彎!”我把頭都搖成了撥浪鼓:“他是我偶像!偶像必須要有對象,就讓我的好朋友上吧!別便宜了外人!”

釋南點了一下我的鼻尖:“不錯,上道。”

我們兩個心懷鬼胎的壞人將四碗炸醬麵端上了餐桌,如果那張老舊木頭板子的學名是叫“餐桌”的話。兩兩對坐,餘喜情緒不高,也許是家中多了一個討厭的客人,而說好的糖醋排骨也平白消失了的原因,但是我保證,總有一天她會感激我所為她做的一切。

釋南故意將加了芥末的那碗放在了鄒淮揚麵前,並且開了一瓶酒給鄒淮揚倒上,想要先麻痹對方的神經,而鄒淮揚看完了釋南那套行雲流水地示好表演以後,就微微側頭對我說道:“紀小姐,有個秘密想要透漏給你知道,我跟釋南認識的那天,他喝多了,正哭著叫你的名字。”

我:“???”

釋南立刻將鄒淮揚麵前的酒換成了果汁,打斷他的話道:“你可以閉嘴的。”

“別想灌我,釋南。”鄒淮揚露出一抹極淡的挑釁笑容,轉瞬即逝。他拿起筷子,掏出自己的白色手帕擦了擦,正要將筷子插進碗中,突然碗就被人奪走了。

餘喜端著鄒淮揚那碗,語氣很不滿:“這是我的碗!”

簡直有病一樣,這是她家,哪個碗不是她的……

可能覺得自己解釋的不夠清楚,餘喜又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粉色花邊碗,看到沒有——”她用小拇指指尖指了指碗邊的一絲細微紋路,“這條裂痕,是我上次邊吃飯邊看綜藝節目時,笑得太放縱,不小心磕到了牙造成的,它對我有特殊的意義,不能給你用!”

“……”鄒淮揚像是隱忍了一下,才將餘喜麵前的另一碗麵端了過來,慢條斯理地吃起來。我和釋南的計劃還沒邁出第一步,就徹底宣告失敗。

餘喜吃起麵來狼吞虎咽,就好像之前起碼斷糧了三天以上,但她也沒有其它特別的反應,好像是默認了炸醬麵裏有芥末的存在,也許在她心裏,藝術家下廚,不給你麵裏撒硫磺就已經算是克製了。

她邊嚼麵邊嘟囔起來:“循循,炸醬麵好吃是好吃,但我還是需要糖醋排骨來滋潤我貧瘠的胃。釋南沒有過我這一關,甩了他吧,聽我一句勸。畢竟沒有我的祝福你倆是不會幸福的。”

釋南立刻蹙起眉頭,我很怕他會徒手抓起麵條全塞進餘喜嘴裏,所以趕緊轉移話題:“飯後搞點什麽活動消消食吧?釋南,快想一個。”

釋南開始想,進行了一番長達五分鍾的頭腦風暴後才開口:“我知道一個私人會所,蠻有藝術格調,我們去玩玩?”

“好啊好啊!”我喜上眉梢,拍了拍餘喜胳膊,“二喜,快,換件衣服打扮一下,我們出去見見世麵!”

“餘助理就不用去了,畢竟還要改設計稿,周一要交。”鄒淮揚冰涼的聲音響起,簡直能澆滅人的一切欲望。可他完全澆不滅餘喜的,因為餘喜已經瞬間放下碗衝向臥室,找衣服去了……

我看著餘喜的背影,豎起了大拇指,給了她一個至高無上的評價:“哈哈哈,一個完全不聽老板話的小助理,簡直太酷了有木有?!”

釋南頓時譏笑兩聲,而鄒淮揚依舊麵無表情。餘喜在臥室裏還不忘對我喊:“親愛的,你看一下我的相機電量飽不飽,遇到名人的話我們還可以去求合影!”

我也愉悅地回應她:“還要帶上馬克筆和簽名本,這些都必不可少!”

釋南不爽地把筷子扔在桌上,抱起雙臂打量我:“紀循循同學,我也是名人,可你從來沒有討要過我的簽名,更別提跟我求合影。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近在眼前天天可見的名人,再有名,也沒了新鮮感,隻會變成一個人名而已,除非我錢包赤字,需要靠轉賣他的簽名照撈錢,不然完全沒有理由去要。我用傻笑應對:“拜托,你人都是我的了,要那些身外之物沒意思。”

釋南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於是就被我成功糊弄了過去。

我不停地在心裏給自己鼓掌,厲害厲害,紀循循啊,你可真是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