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納蘭師兄

宇文囂聞言大怒,精鋼短戟橫空一揮,隻聽嗚嗚風響,迫人而來,李鉦側身閃避,使出天玄九劍中的第六招“經天緯地”。

他一劍出,劍劍出,後著源源而至,轉眼間將天玄九劍一一使了一遍,宇文囂竟似無法招架,短戟隻能橫在胸口見招拆招,再要還手,卻是絕無時機。

兩人翻翻滾滾連拆了五十餘招,突然間隻聽宇文囂一聲大喝,一戟直劈。李鉦晃身閃避,紫微劍抖得筆直,鋒利的劍尖斜斜上指,正對宇文囂胸口空檔。

隻聽錚地一聲,聲若龍吟,劍戟相撞,宇文囂一聲怪嘯,精鋼短戟被震得飛上半空,一連三個筋鬥翻出五六丈遠,拉著他的兒子宇文天雷,帶著蒲盧詭,三個人飛也似地跑了。

李鉦萬沒想到自己隨心所欲的一劍,竟將一個名動江湖的“陰魂不散”宇文囂一舉擊敗,他伸手摸摸自己給宇文囂大力反擊震得發麻的手腕。

不由又驚又喜,霎時之間,對那聲音欽佩到了極點,收了寶劍拜伏在地,叫道:“大師兄,請容小弟拜見!”說著連連磕頭。那聲音淡淡一笑道:“你這麽想見我麽?”

李鉦磕頭道:“是。師父去世後,我在這世上已沒什麽親人,能見一見大師兄尊顏,實是萬千歡喜。”

那聲音道:“你起來。”

李鉦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來,忽覺微風過耳,一人悄無聲息地來到跟前不遠站住,道:“天山門戶有你發揚光大,我大可以放心了。”

此時夜色黑暗,雪光微弱,李鉦離那個影子大概有四丈遠近,隻見白影模模糊糊,無法看清他麵容,隻覺他頭發似是銀白之色,正要上前,那人搖頭道:“不用!你不用上來。我愧對恩師多年教導之恩,雖隻見你,也已愧疚不安。”

李鉦好生奇怪,問道:“大師兄此言何意?師父在時,無時無刻不念著你呀!她老人家去世時,最遺憾就是沒見著你一麵,若非小弟陪伴在側,隻怕她老人家真要死不瞑目了!”

那人輕輕搖頭,道:“好。你代我盡孝,送恩師歸老林泉,我很感激你。我當年閉門封劍退隱江湖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決不再用師門武功劍法涉足江湖與人動手,也沒臉再見天山劍派任何一人。這是我在師父跟前先發的誓願,就算即刻去死,也不能不守。我來看你,是想看看你夠不夠分量承擔延續門派香火,也想讓你知道,本派‘天玄九劍’倘若使用得法,足以天下無敵。你萬不可對師父傳授的劍法心生疑慮,明白嗎?”

李鉦拱手道:“師恩深如海,小弟怎敢懷疑恩師?師兄的教誨,小弟不敢不尊。”

那人繼續說道:“須彌大悲神劍一百零八路你大都已練熟,隻是使出來威力還是差強人意,全在於用劍的方法不能隨心所欲,太過拘泥古法而已。唉!”

說著搖了搖頭。李鉦暗暗尋思:“我在天山練劍時,師兄早已退隱江湖,我劍法中的毛病和不通之處,他自是了然於胸。”

隻聽那人接下去說道:“以你今日的武學成就,不在當年的我之下,所差者無非方法問題。假以時日,將來你或許真能成就一代武學宗師,所以恩師西遊之後,天山門戶交托給你,我能放心了。”

李鉦道:“小弟願時時恭聆教誨。”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和你從小聚少離多,‘教誨’二字,實在不敢當。本派劍法的招數詭譎奇巧,隻是招數雖妙,一招招分拆開來使,終究還是不免落在人下。你有生之年,當以破解古法為己任,能做到恩師的七成就已是大幸了。”

李鉦聽到這裏,心中一動,道:“大師兄是不是說,要是劍招渾然天成,敵人便無法可破?”

那人影點了點頭,道:“你天賦悟性都在我之上。單以武學而論,恩師在日也不敢自承已窺上乘武學之門。她老人家不止一次跟我說,劍法招數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招數再妙,遇上了比招數還靈活的敵人,那就免不了任人屠戮。一個‘活’字,你要牢記,倘若一味拘泥不化,遇上了真正高手,任你練了多少年劍法、費了多少苦功,終究還是難免一敗塗地。你要想稱雄世間,首先得保證自己的招數發出,敵人無法可破,然後才是如何想法去破人家的招數。”

那人影頓了頓又道:“活學活用,出手無招,續斷不止,那才真是高手境界。南北朝時代的全真劍法高手王璞子畢生所想,無不是不重招數,隻重‘心修’,隨心所欲,信手揮來,不用苦學苦練,也能具成渾然之相,劍法便乃大成。他門下弟子雖然不多,王氏劍法也早已失傳,但他留下的古法劍理,則印證了恩師在日的說法。”

李鉦道:“所以恩師不愧為三百年來舉足輕重的武學大宗師。”

那人影微微點頭,道:“正是。但她老人家的衝淡謙和,卻又非沽名釣譽的所謂‘宗師’所能具有的高貴品質。你要記得恩師的言行,時時以她老人家為自己的榜樣,萬萬不可妄自菲薄,有辱師門。”

李鉦道:“小弟一定謹記在心。”

那人影歎了口氣,道:“當今之世,像恩師這樣空前絕後的高手已是難尋得很,若能僥幸遇上一兩位,恭恭敬敬領受指點,那就是你畢生的運氣。有的人練一輩子的劍,隻怕真正的高手宗師也見不到一位。你心思活潑,少年老成,行事卻又十分恭謹,作為皇家貝子,你這點品性也實在很難得了。”

李鉦應道:“是,多謝大師兄指教。”

那人影頓了頓,道:“一切順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人與人的緣分也是如此。你我年歲相差太大,在一起的日子又少,難得有一點兩人都有興趣的話題,你現下並不用急於見我,緣分到了,那時不用勉強我們也能見著。我要走了,師弟,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