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晴天霹靂
問李鉦道：“那位真的是令堂？”
李鉦學自明月神尼的內功心法別具一格，他出來開門的時候特意用獨門點穴手法點了母親幾處昏睡穴，讓她好好安睡，所以雲荷被他背著飛跑，也絲毫不醒。
李鉦聽姬玉笙問他，忙起身看了看母親，道：“還好，我現在還不能解開她的穴道，就讓她好好睡一睡吧。她老人家離開我二十多年，沒一日睡過好覺。”
想起母親的遭遇，又想起唐太宗的冷酷無情，不禁恨得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姬玉笙見他麵容扭曲，不禁有點害怕，也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摸著他的手，輕聲道：“你想太多了。派來抓你和打傷你的人並不是皇上，而是晉王李治。”
李鉦道：“你怎麽知道的？”
姬玉笙摸了摸他的手背，道：“我不放心你，所以你和邵自庸打完架之後，我一直在後麵跟著你。我不但聽到了你和皇上的對話，也聽到了你和你娘的對話，晉王李治是今日的值勤官，他知會尉遲恭調動禦林軍兵馬和人手來圍困你，我都看在眼裏。”
原來李鉦一心要刺殺皇帝，姬玉笙的輕功在他之上，所以他也一直沒發覺一路之上，有個人跟在他身後。
姬玉笙知道李鉦武功極高，若是直接阻止他，他未必真的肯聽，因此兩人分手之後，趁著邵自庸和他比劍，先走一步，然後跟著他一先一後進了皇宮。
姬玉笙江湖閱曆豐富，又知道李鉦的心意，心中雖然暗暗著急，也隻能見機行事，準備李鉦一有危險時，立刻下手幫忙。
她伏在舞陽宮頂，聽到李鉦的母親問他兒女之事，李鉦的回答令她又喜又羞，是以李鉦出門開門時，她已從房頂下來，悄悄地潛到了房中了。
李鉦心中感激，情不自禁地握著姬玉笙的手，十分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原本應該聽你的，隻是，隻是為父親報仇的念頭實在如油煎似火燒，一時忍耐不住。害你也跟我一起陷入危險之境。”
姬玉笙滿臉緋紅，抬起頭來望著他，道：“以後你遇事能多想想，也就不用我為你擔心那麽多了。”
李鉦道：“謝謝你。對了，你怎麽知道這裏沒人來搜？我有個姑姑是怎麽回事？”
姬玉笙道：“你知道你祖父有幾個孩子麽？”
李鉦搖頭道：“我知道我自己身世也不過三四年，家裏其他長輩，我知道得很少。”
姬玉笙道：“這個地方名叫大安宮，也叫楓林殿，是你祖父李淵退位太上皇之後的住處。你祖父有十九子，二十四女，其中令尊隴西郡王建成太子、當今皇帝秦王李世民、三子姑臧郡王齊王元吉、四子衛懷王、趙國公玄霸是竇太後所生，竇太後還給你祖父生了一個女兒，學名李玉，民間都叫她李三娘子。李三娘子自幼喜歡楓樹，你祖父因此親自賜她一個雅號，叫‘楓林殿大學士’，可見你祖父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楓林殿後來也因為李三娘子這個雅號而得名。”
李鉦道：“難怪，這裏是祖父殯天之所，禦林軍沒有命令，當然不敢進來搜查。”
姬玉笙道：“這倒不是。你祖父去世後，這裏被皇上封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入，隻有半個月一次派太監和宮娥前來打掃。所以這裏的一切都如你祖父在時一樣，用度一切如常。桌子椅子文房四寶，都是你祖父在時用過的老物件，一樣也沒丟。”
“玄武門事變後，李三娘子因皇上處置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兩家人手段太狠，一怒之下憤而離開京師，你祖父去世也沒回來。原先皇上不但和你四叔玄霸最親，這個妹妹也是他最親近的人，你祖父去世，皇上派了八位元老重臣去請她回來奔喪，李三娘子置之不理，還把派去的八位大臣都吊起來狠狠地毒打了一頓，衣不蔽
“地將他們逐回京師，上了一份表章，發誓有生之年再不回朝，皇上也無可奈何。”李三娘子手握雄兵十萬鎮守娘子關，對朝廷聽調不聽宣，皇上總不能說自己的妹妹也是叛賊，也隻好由得你姑姑去了。”
李鉦默然良久，才道：“可見起兵奪權，將來的史家書寫和記載史料，必然會有不同的見解和記錄。”
姬玉笙道：“以後的事我們就不用管那麽多了。先顧眼前吧。你覺得好些了麽？”
李鉦試試運氣行血，道：“還好，胸口還有些疼痛，大概是被那老家夥掌力震傷筋脈的緣故。”
姬玉笙道：“你守著令堂，我去禦膳房偷些東西來充饑。”
姬玉笙去後，李鉦手把寶劍，坐在母親身邊，給她解開穴道，隻聞她氣息時斷時續，臉色灰白，脈搏微弱之極，不禁暗暗掉下眼淚。
合掌禱道：“但願母親能撐過這一時，我一旦出宮，就帶她回天山去。”
他不通醫理，哪裏知道他的母親這時實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最後時刻了。
他母親雲荷孤苦一生，被幽禁冷宮，日夜思念的不是太子建成，而是遠在天山、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的兒子李鉦，因此積鬱成疾，已有多年。
昨夜忽然之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兒子，大歡大喜之下，她的心弦早就承受不住，哪怕一等一的金針國手，也救不回她的命了。
可憐李鉦對醫術一無所知，給他的母親解開穴道，希望她馬上睜眼，看看他這個兒子。
姬玉笙去偷了食物回來，見李鉦坐在床邊望著母親發呆，上前一看，哎呀一聲，道：“快讓開，讓我看看令堂！”
李鉦吃了一驚，急忙讓開。姬玉笙手指一搭雲荷脈門，失聲道：“糟了！”
李鉦心頭突突直跳，道：“怎麽啦？”
姬玉笙取出銀針紮在雲荷幾處大穴，歎了口氣，低聲道：“你母親的病很重，你又用了重手法封閉她穴道，這麽做不但幫不了她，反倒會令她把體內脂血全部敗壞，隻怕……隻怕她撐不了多久了。等她睜眼，有什麽想對她說的，就抓緊時間說吧。”
這話宛若晴天一個霹靂，頓時震得李鉦手腳冰冷，他急忙搖晃母親的身體，低聲急叫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