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並非本意

鐵如意怒氣填膺,正要回嘴,荊人慶做好做歹,忙低聲喝道:“大膽!教主在上,你敢不遵教主的命令?可是想去五聖池中走一遭麽!”

他乃是五毒教碩果僅存的“五大神龍”之一,深知肅平陽等人個個武功高超,若真的動起手來,自己這邊固然人數眾多,真正管用的也僅是十幾人而已。

因此姬玉笙出聲講和,荊人慶也就緊隨其後,借坡下驢,“逼”鐵如意把解藥交出來了。

可笑那鐵如意既不敢真的違抗姬玉笙的意思,更不敢忤逆長老荊人慶,隻得恨恨地怒視肅平陽一眼,把一個小瓷瓶拋了出去。

肅平陽接藥在手,抱拳道:“今日叨擾,來日謝罪。五毒教和七海十三島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之中總有再見之日,到時荊老夫子身體康健,請容老道一盡地主之誼。告辭!”把手一招,那大胖子周大柱把李鉦背在背上,一行人出了五毒教總壇,拔步飛奔。

那五毒三花粉毒性煞是厲害,李鉦吃了一朵天山雪蓮,毒性被逼出大半,依然覺得頭腦昏沉,全身無力。

他迷迷糊糊中似覺有人背著自己飛奔,耳邊隻聽見呼呼風聲,眼皮卻沉得連睜也睜不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轉,隻見陽光投在粉壁之上,原來已是夕陽西下,倦鳥歸林了。

自己身處一個幹淨整潔的房間之中,四周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身上蓋著一床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柔軟棉被。

李鉦推開棉被,坐了起來,運氣三轉,但覺內息稍有阻礙,其他並無異常,心知大患已去,當下想道:“我這是在哪裏?”

眼光一瞥,忽見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畫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儒生,頭戴方巾,卻身穿盔甲,手按寶劍,抬頭向天,一匹棗紅駿馬在他身後,似要引頸長嘶。

畫像左側,題著兩句詩道:“萬裏讀書歸何用?四海寧平是一心。”詩後落款是“凝霜吾愛寫”五字,五個字後蓋著兩枚印章,一枚是那畫師“凝霜”的閑章,一枚卻是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圖形。

李鉦熟讀經史,墳通典籍,心性何等聰明,略一琢磨,便知詩意,想道:“對了,這是夫妻間互贈的畫作。這位‘凝霜’給丈夫畫了這幅肖像畫,可見丈夫原先是個書生,後來投筆從戎,有安定天下的誌氣,從此縱馬塞外,洗劍冰河,馳騁沙場,以至夫妻要分別良久才得一見。這幅畫也許就是她按照夫君的樣子工筆而成,留在身邊以解相思之情的。”

越仔細看,越覺得畫中人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苦思良久,不得其果,忽聽門外有人說話道:“公子可曾醒來?”

說話那人是個中年女子,聲音十分動聽。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還沒醒。他中毒時未曾進食,毒素蔓延極快,不過用了解藥,當可無礙了。”

那中年女子輕輕唔了一聲道:“好。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診金明日我派人送上門來便是。”那老者笑道:“些須小事,怎敢要夫人診金?老夫告辭了。”

隻聽那中年女子道:“自古以來,人間一大慘事,就是人倫慘變、骨肉相殘。郡王打天下容易,他老人家的後人要坐這個天下,那可就難了!”

呷了口茶,又道:“其他地方的兄弟聯係得怎樣?”

有人道:“有的地方的兄弟已遠離紛爭多年,在各地安居樂業,不願拋家棄口,再履風險。在下聽從夫人的吩咐,不強求他們;有心加入的兄弟,已從各地趕來這裏的路上了,具體要怎麽辦,到時請公子來定吧。夫人意下如何?”

聽聲音是在五毒教臨時總舵迫鐵如意交出解藥的肅平陽。

李鉦心中暗道:“肅平陽向來崖岸自高,在江湖中名頭不小,想不到他也心甘情願給人驅使、做人家的‘奴才’?”

隻聽那中年女子又唔了一聲,道:“你坐下,把萬華山莊的事說給我聽聽。”

肅平陽言簡意賅,把來去經過都說了一遍,隻聽那中年女子輕輕歎了口氣,話鋒一轉道:“原來如此。看樣子公子和姬泰康的小妮子有點緣分了?你是七海十三島的瓢把子,手下的人馬都是當年從潼關帶出去的隴西舊部,想不到你也反對我召集隴西死士來反對唐太宗,在你給我寫這封信之前,我還一直以為你是郡王麾下最有見識的人呢。”語氣中微有責備之意。

肅平陽道:“不然。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人在江湖,更該審時度勢,以免自誤。我們反對皇帝,是因為他害了郡王一家;我們不讚成殺掉他,那是為天下公義,自古殺一明君,乃為不祥,我們何苦自招天譴?”

那女子沉吟半晌,道:“你說的未嚐沒有道理,但公子意下如何?萬一公子矢誌報仇,你的話他聽得進去嗎?我們深受郡王厚待之恩,不能為他報仇,天下人會如何看我們隴西舊部?算了,現在爭論這個毫無意義,你替我傳話給其他的兄弟,他們不願前來赴會,也不用勉強。誠如你所言,我們貿然張掛反旗,逆天行事,必然禍國殃民,不知又要害多少生靈塗炭、幾家妻離子散。郡王在天有靈,必不喜我們所作所為。”

肅平陽道:“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不是禍國殃民,隻是有礙人倫而已。公子自降生人世起就已遠離這場紛爭,再把他拉進來,怎麽說得過去?何況,郡王當年秘密安排隴西舊部離開長安去海外謀生,大概想保存有限的力量,留待後來輔佐公子。他老人家若是希望我們為他報仇,決不會讓我們離開他身邊的。”

那中年女子道:“你說的不錯。大唐律有常刑,‘謀殺王子,罪加一等’,理合滿門抄斬,隻可惜現在說了算的不是我們,而是當今皇帝。他肯不肯放過我們那還是另外一回事,大內總管顧青城這十數年來一直在追蹤隴西舊部的消息,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吧!”肅平陽似是怔了一怔,道:“夫人責備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