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淺情人不知· chapter15

鄭叮叮一個晚上都沒睡好,亂夢怪夢連綿,最後被夢裏一道冷如冰霜的聲音驚醒,這個聲音說的是:“原來你這麽喜歡我。”

……

鄭叮叮起身,喝了口水,轉而去衛浴室洗了個熱水臉,抬頭對著鏡子裏迷茫的臉,心裏抱怨怎麽就這麽不小心,親了他一下,造成了後續的無限麻煩。

本來想趁機拒絕他,和他說清楚,現在反而落下一個“欲拒還迎”的名頭。

鄭叮叮擰好水龍頭,擦幹淨臉,走出去看了看時間,五點四十五分,她懶懶地躺回床上,想著昨晚寧為謹的一言一行。

欸,難怪他頻頻相親頻頻失敗,哪有他這樣的,約會的時候擺起臉孔談戀情條款和分手賠償,還一副高姿態高優越感……簡直讓人無言以對,鄭叮叮無奈地笑出來,如果換做是別人,譬如穆智俊,她一定當場摔桌而去,而對象是寧為謹,她竟然,破天荒地忍了。

鄭叮叮深吸一口氣,猛不丁感覺左胸有些疼,解開衣服,低頭看了看,左胸邊緣那道一厘米的疤痕結痂處有點脫落,露出淡紅色的皮肉。

周末下午,鄭叮叮去皮膚科做紅外線治療,結束後路過急診門診,竟然看見了孤零零坐著掛點滴的寧為璿。

寧為璿正抬頭調快輸液速度,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門口的鄭叮叮,對她笑了一下。

鄭叮叮走過去,來到寧為璿麵前:“你生病了?”

“嗯,昨天晚上發燒,吃藥沒效果,今天中午趕來醫院掛鹽水。”寧為璿解釋。

“你哥呢?”

“他今天有兩台手術,騰不出時間陪我,不過沒關係,反正就是掛兩瓶鹽水,幾個小時的功夫,很快就過去了。”

鄭叮叮見她有些可憐,便留下來陪她說說話。

過了幾分鍾,寧為璿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鄭叮叮問她是不是肚子餓了,她點頭承認,不好意思地說因為發燒的關係,舌頭麻麻的,吃什麽都沒胃口,早上和中午都隻吃了小半碗湯麵,現在的確餓了。

“你想吃什麽?我去買。”鄭叮叮說。

“不用麻煩你了,等會我發短信給哥,他會幫我帶來的。”

“你不是說他今天有手術,騰不出時間嗎?要等他忙完了,你早餓壞了。”鄭叮叮口吻友善,“我今天好人做到底了,你想吃什麽和我說,我幫你去買。”

寧為璿想了想說要吃醫院對麵楊阿姨小食店的蛋花粥和腸粉。

二十分鍾後,鄭叮叮買回了蛋花粥和腸粉,寧為璿右手背掛著點滴,左手拿勺不方便,鄭叮叮就喂她吃,她開始有些不好意思,後來真的挨不住餓,大口大口地將粥和腸粉都吃光。

吃完後,鄭叮叮取了一張紙巾幫寧為璿擦了擦嘴角,突然發現寧為璿的眼睛有些紅。

“你是除了媽媽之外,第一個喂我吃飯的人。”寧為璿呢喃了一句。

鄭叮叮沉默了。

寧為璿垂下腦袋,目光空空的。

就在昨天的晚飯後,寧清肅通知他們一個事情:他要和殷菲完婚。

寧為璿情緒激動地指責寧清肅不信守承諾,當年殷儀病逝後,寧清肅分明答應過兒女這輩子不會再娶,尤其是殷菲。

寧清肅的出爾反爾讓寧為璿大發脾氣,她將這些年的不痛快一口氣地傾瀉出來,寧清肅安靜地聽她發泄,沒有和她計較,柔弱,貌美的殷菲則坐在一邊,無聲地落淚。

最後不歡而散。

……

“你怎麽了?”鄭叮叮低下頭,去找她的眼睛,“突然發起呆來?”

寧為璿抬頭,輕輕地歎了口氣:“我爸要給我娶後媽了,後媽就是我姨媽,你說這事是不是不可理喻?”

鄭叮叮一怔,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你媽媽呢?他們離婚了?”

“我媽媽九年前病逝了,乳腺癌症。”

鄭叮叮驚訝。

寧為璿斷斷續續地和鄭叮叮說,她和寧為謹的親生母親殷儀就是被父親寧清肅和姨媽殷菲氣出病的。當年寧清肅趕赴香港進修,和殷儀的感情有了點問題,殷菲動了心思,解除和未婚夫的婚約,毅然趕赴香港,名義上是去那邊找工作,實則是做了寧清肅的生活秘書,兩人相伴生活了整整七個月,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直到寧清肅完成進修任務,帶著殷菲回來,殷儀才知道這段分居的日子裏,陪伴在自己丈夫身邊的女人不是別人,就是妹妹殷菲。

殷儀大鬧了一場,最後妥協了。一方麵是寧清肅認錯,他發誓自己和殷菲僅僅隻有一次情動,並不是刻意要羞辱殷儀;另一方麵,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殷儀對寧清肅始終留有情分,為了他的仕途和清譽,她沒有選擇離婚,隻是和寧清肅分居兩處,不尷不尬地直到她病逝。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寧教授家的紛擾,鄭叮叮沒資格開口,也就安靜,耐心地聽寧為璿說完。

“爸爸去香港之前,和媽媽的感情很好,雖然偶爾會吵架,但多數時候還是恩恩愛愛的,他去了香港後和媽媽分居兩地,媽媽一個人照顧我們,負擔家庭,壓力很大,人變得焦慮,兩人常常在電話裏吵架,但每每事後都會自責,爸爸一個人在那邊辛苦工作,她不能去照顧他還讓他煩心,那一年她狀態不好,等得很辛苦,終於一年後爸爸回來了,她才得知原來爸爸在那裏不是一個人,是她妹妹貼身照顧他,她就立刻崩潰了。”

……

“我一直就不喜歡姨媽,在我印象裏,她就是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總是出現在我們家,連我們一家三口外出旅遊她都要跟上,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溫柔,沒有惡意,還送我各種小禮物,但我就是莫名地不喜歡她,後來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後,更是厭惡她。”

……

“我爸爸那會根基不穩,正是往上爬的時候,離婚的負麵影響很大,我媽媽一時心軟,答應他不離婚,也許你會覺得我媽媽人太懦弱了,但有時候離婚不是簡單的事情,他們的情況比較複雜。”

……

“我媽媽很慘,到最後整個乳^房都摘除了,每天做化療,用激素,但還是沒能保住一條命。”寧為璿說。

“你哥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選擇乳腺科的?”鄭叮叮問。

“也不全是。他呢,從小就對那些病毒細菌,人體構造,解剖很癡迷,邏輯思維和動手能力都很強,大家都說他適合做外科醫生,後來選擇乳腺外科呢,倒是和媽媽的遭遇有些關係。”

鄭叮叮默默點頭。

寧為璿突然轉了轉頭,笑嘻嘻:“你不會介意他的職業吧?”

“不會。”他們之間的問題倒不是這個。

“放心,他在媽媽的病床前保證過,他這輩子隻會結一次婚,真心對待一個女人。”寧為璿繼續說,“雖然他這兩年一直在相親,但基本上都是吃了一頓飯就沒有後續了,他這個人原則性強,認定不喜歡的就不會再聯係,更不會曖昧。他對病人也很認真,細致,耐心,負責,他是個好醫生,也是個好男人。”

鄭叮叮若有所思。

陪寧為璿掛了三個半小時的點滴,結束的時候,換下白袍,穿上正裝的寧為謹趕過來。

鄭叮叮看到寧為謹的刹那,自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不讓她下車,用身體壓著她對她說的一番話,不免有些尷尬。

寧為謹倒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坦然自若地和鄭叮叮打了招呼,問她怎麽會在這裏。

“哥,你該感謝叮叮,要不是她剛才幫我買飯,我現在都餓死了。”寧為璿說。

“哦,謝謝。”寧為謹對鄭叮叮道了一聲謝。

“不客氣,隻是幫了一個小忙。”

寧為謹轉向自己的妹妹,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和道:“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還行,沒有昨晚那麽難受。”

“那我們回家。”寧為謹說著又看了一眼鄭叮叮,“一起走吧,我送你。”

上車後,鄭叮叮和寧為璿坐在後座,一路上,寧為璿恢複了七分的精神,不停地和鄭叮叮聊天,還非要鄭叮叮去家裏玩玩。

盛情難卻,鄭叮叮不知如何拒絕。

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寧為謹突然開口,淡淡地對妹妹說:“你的燒才剛退,少折騰了,她不想去別勉強。”

話畢,寧為謹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鄭叮叮。

被他清涼的眼風掃到,鄭叮叮撇開了視線,目光恰好落在副駕駛座上,又一次想起那晚在車裏發生的一幕,擱在腿上的左右手不自在地交換了位置。

寧為謹先開車送鄭叮叮回去,到了目的地,他下了車,繞到另一邊,親自幫鄭叮叮開車門,這讓鄭叮叮多少有些意外,她走出來的時候說了聲謝謝,冷不防地,寧為謹貼近她,清冽的氣息擦過她的臉頰,低聲道:“別忘了那天我對你說的話,你要躲我的話可以試試看。”

因為距離近,他的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壓抑中的親昵,鄭叮叮楞了一下,垂下的手不經意地擦到了他的手背,很輕微的一個靜電,她蜷縮了手指。

“看能不能成功。”他言畢,從容地關上了車門,徑直走向車頭。

寧為璿隔著車窗對鄭叮叮擺手,鄭叮叮說了聲再見。

車子開出了住宅區,寧為璿好奇地問:“哥,你剛才和叮叮說什麽呢?”

“沒什麽。”

寧為璿笑了:“她真是個很不錯的女人,你可別和對待以前的那些相親對象那樣對她,要主動一點,殷勤一點,對她照顧有加,千萬別總冷著一張臉,那樣會嚇著她的。”

寧為謹沒說話,緩緩移動方向盤,安靜,沉穩地開車。

“欸。”寧為璿搖頭,“你都不知道自己周身的寒氣有多強,和你在一起需要多強的抗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