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撿不起的尊嚴
欺世盜名？鑽營權術？
這兩個莫名其妙的罪名一扣下來，杜飛不但沒有生氣，臉上甚至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一如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少年。
這令吳則西惱怒到了極點。
在吳則西看來，一個人如果不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限，哪還有臉在這笑？他怒臂一揮，將手中那疊厚厚的測繪稿扔了出去。
杜飛瞬間收斂了笑容，問：“你想幹什麽？”
“我沒功夫陪你這個瘋子在這玩！”吳則西怒道：“我勸你最好立刻調我回地質研究所，別逼我當眾令你難堪！”
“令我難堪？”
“兩天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張所說錦山縣會有8.9級的大地震嗎？現在怎麽樣？地震在哪？這件事情要是捅出來，隻怕你想不從預測大神的神壇上跌下來也不行，不信的話你盡管挑戰我的底線去試一試！”
“嗯，試一試就試一試，希望你不會後悔。”
杜飛衝吳則西淡然一笑，轉身便將牆壁上的大屏幕切換到了新聞頻道。
時間已經是晚上20點46分。
新聞主播正在跟蹤報道緊急事件：“……據地質研究所的張所長介紹，這次地震，位屬七號板塊，由岩層斷裂而導致，地震強度在8.5-9.2之間。
預警發出時間為今天晚上20點34分，留給我們的時間隻有36分鍾。目前已經有三批武警官兵到達現場，正在緊急轉移錦山縣的百姓。”
新聞畫麵中的錦山縣，不像往常那樣霓虹閃爍。
夜幕下。
無數市民正爭先恐後的從高層建築中逃出來。夜空中指引迷途的光束，是運輸直升機投射出來的。
山雨欲來風滿樓，形容的就是這種畫麵。
新聞直播鏡頭的捕捉範圍雖然有限，但可以清楚看到那一張張麵孔上所凝聚的恐懼色彩，嘈雜的呼喊聲，讓這個晚上徹底變成了無眠之夜。
當吳則西看到這幕畫麵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震驚得難以名狀。
他顯然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就在兩天前，他曾親自監測七號板塊的岩層變化。根據當時的種種監測數據顯示，險情明明已經全麵解除。
如果說是監測係統出了問題的話，那似乎也說不過去。
華科院地質研究所的那套‘張衡地質監測係統’有多強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套監測係統的問世，曾被世人稱之為“地球心髒監測器”。自從投入使用以來，至今已經連續運轉七個多月，還從來沒有出過半點問題。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明明已經解除震患的七號板塊，為什麽會突然間變成這個樣子？
吳則西懷揣著這一係列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匆匆給地質研究所的女同事打了個電話：“是我，吳則西！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兩天前，七號板塊的險情明明已經解除，怎麽會突然間變成這樣？”
“一時半會我也說不清楚，我這邊忙著呢。”
“你把最新的地質監測數據發給我看一下。”
“稍等一下。”
對方掛斷了吳則西的電話。
不知道是太忙，還是另有什麽原因。吳則西足足等了三分鍾，對方始終沒有把最新的地質監測數據發過來。
麵對情緒低落的吳則西，杜飛愛莫能助地提醒道：“崇信科學與數據，那是一件好事。但若偏執地以為自己就是科學代表，而周圍人都是跳梁小醜，那跟無知又有什麽區別？這一波屈辱，純粹是你自找的。”
吳則西憋紅著臉頰，半晌沒吱聲。
杜飛關了新聞畫麵，又繼續說道：“知道你腦子裏現在有一大堆疑問。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不是你們的地質監測係統出了問題，也不是你之前的判斷有誤差。而是地下岩層斷裂帶的變化之快，超出了我們人類的想象。”
“七號板塊的岩層斷裂帶，其運動規律一直在我們的掌握範圍內。就算有異常，也不可能在短時間發演變成這個樣子，這不科學。”
吳則西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杜飛反問道：“如果星際引力場發生了變化呢？”
聞言，吳則西愕然一驚：“你的意思是說，地球內部的地質平衡之所以會在短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異變，是因為星際引力場與地球自轉離心力的共同作用所導到？”
“據我所知，目前地球自轉的離心力並沒有發生明顯變化。”杜飛道：“也就是說，是星際引力場的變化在起主導作用。”
見吳則西一臉求知欲。
杜飛又道：“別問我星際引力場為什麽會發生變化，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你要有興趣，可以去問天文觀測組的同事。”
“嗯。”
吳則西點了點頭後，轉身便走。但沒走兩步又轉回身來，且一臉尷尬地望著杜飛。好像有話想說，卻又難以啟齒。
他就像一隻受驚的駝鳥。
扭著腦袋左右張望，好像在察看周圍有沒有危險，隨時都做好了把腦袋藏起來的準備。
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他這才定了定神，硬著頭皮問：“你會不會調我回地質研究所？”
“別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這是見了棺材也不掉淚啊。”杜飛笑道：“這臉都被打腫了，你還在質疑我的科研水平。是不是要等到天世天災降臨之後，你才會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無知？”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想繼續在災防部幹下去……”
吳則西尷尬地低下了頭。
從出生到現在，活了二十多年，這是吳則西第一回把自己的姿態埋低到塵埃裏去。身體裏那根要強的神經，固然令他萬分的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一個確鑿的事實——杜飛這家夥，確實有點本事！
前段日子，華科院地質研究所全體同事，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七號板塊上。十幾號人，每天沒日沒夜地盯著那些細微的變化，並做出了各種預測。唯獨沒有想到星際引力場也在加強，並隨時會導致地層斷裂帶的突變。
相比之下，杜飛所關注的層麵顯然比大家更廣闊。
想到這技不如人的種種，吳則西悔恨地說：“關於之前我說你欺世盜名的事情，我收回我說的話，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相信2051年6月29日就是世界末日。”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杜飛不需要你的認可。”杜飛正色道：“我隻想告訴你，災防部，不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明白。”
威壓之下，吳則西匆匆把地上那些測繪稿撿了起來。
當收拾好測繪稿起身時，再看杜飛那副風雲不驚的姿態，吳則西又一次悔恨莫及。他猛然間意識到，扔掉的測繪稿可以重新撿起來，但自己親手丟掉的尊嚴和自信。依舊躺在地上，想再次撿起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