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景麟自己真的快瘋了
“你快去看看衛丞相，她好像要不行了……”
聽到苟旺這話，景麟第一反應是：衛丞相哪位？
隨後，他眼前浮現出衛汐汐那張賤兮兮的笑臉，在茅廁撲鼻的芬芳間，用甜甜的少女音喊他“景~麟~哥~哥~”。
景麟：“……”
我信你個鬼，她那小丫頭片子壞得很！
這禍害要是真不行了，還不得普天同慶？估計又是一肚子壞水濺出花，跟傻狗設了個新套子，等著他鑽呢。
景麟決定不予理會，反手揪住苟旺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你方才稱呼本座什麽？餛飩？”
苟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對啊，你不是臨淵城裏賣餛飩的？”
“放肆！本座是混沌之主。”景麟怒斥。
“混沌之主？”苟旺又跟著他念了一遍，隨即大聲傻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餛飩你別逗我！混沌之主不是那個住在鳥不拉屎的混沌之墟裏的壯漢嗎？聽說他身高八尺，腰圍也八尺，綠頭發，紅眼睛，還有兩顆大齙牙。就因為長得太磕磣，都不敢出來見人。”
“再說，賣餛飩又不丟人。大蠅隱於市，高手在民間！”
景麟放棄了與這傻狗講道理，斬釘截鐵地說：“閉嘴！”
苟旺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反倒委屈上了：“又不許我叫將軍，又不肯告訴我名字，還不準叫餛飩——你這人怎麽這麽霸道？”
自從上了這座賊山，景麟快把上半輩子攢下來的脾氣都發完了。他沉默片刻，說道：“吾名景麟。”
苟旺：“景麟？”
景麟對這狗妖的文化水平已經有了深刻的認知，生怕自己的名字在他嘴裏成了“莖菱”或者“鯨鱗”之類，還特地解釋了一番：“春和景明的景，麒麟踏瑞的麟。但不許直稱本座的大名！”
苟旺顯然沒聽懂他這通文縐縐的解釋，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好的，景將軍。”
算了，自己跟個傻子計較什麽呢……
“你還是叫我將軍吧。”景麟歎了口氣，鬆開苟旺的領口，坐回了**“你剛才提到衛丞相，那個誰……姓衛？”
“對呀對呀，將軍居然不知道嗎？丞相的名字可好聽了，叫衛汐汐。”
景麟問：“哪個汐？”
這可把老文盲苟旺問住了。他躺在泥地上深思熟慮了半天，嚴肅地答道：“書上說人如其名，所以本王認為，應該是嘻嘻哈哈的嘻，或者拉稀的稀。”
景麟頭上飄過一排閃爍著紅光的問號。
衛嘻嘻？衛稀稀？
惡俗！惡俗至極！
景麟：“她這回又是怎麽個不行法呢？”
苟旺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了正事：“將軍啊，丞相她真是君子一言，死馬難追。答應你三天之內取出石頭，結果把折騰自己了整整一晚上，現在命都隻剩半條了！”
景麟鎖眉：“你們……幹什麽了？”
前一天夜裏。
暫時送走景麟這尊殺氣騰騰的瘟神，衛汐汐當場撲在了茅草堆上，躺屍裝死。
本來死了還能回複活點，可如今混沌之主不想要她的命，卻惦記起了她的腿和“其他部位”。
以及傻狗子，甚至二師兄的腿……豈可修！
想到這裏，衛汐汐更加頭疼了。景麟不仁，她不能不義，可三天足夠做什麽？她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美少女，難道要拿把刀剖腹取石嗎？
苟旺也為股屁之臣們的內訌操碎了心，圍著衛汐汐團團打轉：“丞相莫慌！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本王一定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衛汐汐才不喝他的餿雞湯，有氣無力地問：“你有吃下去可以讓身體變透明的靈丹嗎？”
苟旺撓撓頭：“沒有。”
“你有伸手能摸到五髒六腑的仙術嗎？”
“這個真沒有。”
“那你認識精通各種疑難雜症的神醫嗎？”
“這個……可以有。”
衛汐汐：！！！
她一個鹹魚翻身，撲通抱住了狗子的大腿：“大王救我！”
苟旺所說的神醫，是一位美名遠揚附近十裏八鄉的老大夫，精通中醫藥術。老人家有一回上墨骨山采藥，不幸“自願”加入苟旺的建國大業，被綁到了這座破山寨，又因為那防不了外敵隻防自己人逃跑的“護山大陣”，一直被迫留在這裏給村民們治一些頭疼腦熱。
老中醫已年逾古稀，留著一把銀白的長胡子，長眉過耳，頗有些世外高人的風範。可惜睡得正熟時，突然被無良的苟旺叫醒，拖到了衛汐汐跟前，整個人非常恍恍惚惚。
苟旺扒著他的耳朵，羅裏吧嗦地吼了一堆前情提要。
聽畢，老中醫咂摸了半晌，回了一聲：“啊？”
苟旺：“老東西你以前光耳背，現在直接聾了是嗎？”
衛汐汐推開炸毛的狗子，語氣誠懇地問道：“大夫，我不小心吞了一顆石頭，您有辦法把它取出來嗎？”
“喔喔喔喔喔……”老中醫這回總算聽明白了，要來紙筆，顫抖著手寫下兩個藥方。
衛汐汐也顫抖著手，恭敬地接過救命的方子。
第一張紙上寫著：“烏犀果一斤，加水二十斤，熬製。”
苟旺也湊上前來，努力辨認上頭龍飛鳳舞的字跡：“烏——犀——果？老東西你沒寫錯吧，這玩意兒後山上遍地都是，居然救丞相的命？”
老中醫捋捋白胡子，笑而不語裝高手。
“此事若成，便是大功一件，本王必定重重有賞！”
老中醫這回高手都不裝了，飽含期待的目光鎖死苟旺，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回家了。
“屆時，本王將下旨，封你為太醫院首座！”
“……”瞬間，老中醫又萎了。
衛汐汐生怕病人還沒好，大夫先瘋了，連忙把苟旺支使出去采果子。而苟旺自認為是一國之君，做不得此等有辱身份的農活，於是挨家挨戶踹門，把難得睡個安穩覺的打工村民們從草垛揪起來，讓996升級成了007。
約摸半個時辰後，兩個麵帶菜色的漢子把全寨最大的水缸抬到了衛汐汐門前，裏頭是還冒著騰騰熱氣的烏犀果藥湯。
衛汐汐激動地搓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阿狗、大夫還有二師兄，要不你們仨先避個嫌？”
苟旺：“哈？”
老中醫：“啊？”
在大家的一臉不解中，唯獨二師兄好像預感到了什麽，溜溜達達地走出門去，留給他們一個桀驁不馴的豬屁股。
衛汐汐以為老頭兒又耳背了，提高音量喊道：“雖然我不懂為什麽洗個澡就能把石頭拿出來，可你們總不能讓我穿著衣服進去泡吧！”
老中醫的表情像是吞了隻蒼蠅，伸出一根手指頭，高深莫測地晃了晃：“非也非也。此湯熬製，煎服。”
衛汐汐：？？？
您老擱這兒治病，還是做醃豬肉呢？
這一缸水下肚，不需要景麟動手，她自己就原地去世了。
老中醫道：“誤食某物，病因歸根結底是一個字——滯。不行而滯，不通則痛。人體內雖有五髒六腑，但行得通的路隻有一條，因而無非是上行或下行兩個法子。”
衛汐汐終於聽懂了，這神醫也不會哪門子仙術。要取靈魄石，靠的不就是上吐，就是下泄。
老中醫摸摸胡子，又說：“當然，如果覺得此湯不合適，用糞水催吐，也是極好的……”
苟旺：“說得對，我這就去茅廁幫丞相——”
“不了不了！”衛汐汐連忙跑到水缸邊，灰黑色的藥湯倒映著她假笑的臉，“這湯色香味俱全，一定藥到病除。”
言畢，她深吸一口氣，以英勇就義之姿把頭探進缸裏。
幹了它，奧利給！
然而，烏犀湯落肚，胃裏果然開始翻江倒海。衛汐汐強忍著惡心，繼續噸噸噸，越喝越感覺這味道有點熟悉。
她仰頭一陣幹嘔，居然吐出了一個巨大的透明泡泡！
泡泡隨風飄出屋外，在月下閃著粼粼的彩虹波光，隨後噗地碎成了泡影。
“嗝——”衛汐汐又吐出了一串小泡泡，連忙問苟旺，“阿狗，你剛才說這果子後山遍地都是。你們平時都拿它幹什麽？”
“洗衣服洗碗，哦，有時也拿來洗鞋！”苟旺眨了眨大眼睛，“這東西洗鞋可幹淨了，太醫估計是想拿它幫丞相洗洗肚子。”
衛汐汐：次奧，洗洗更健康是吧？
難怪她覺得味道這麽熟悉，就是洗衣粉加洗潔精然後除以二！還有，什麽烏犀果，不就是皂莢麽？都怪遊戲策劃裝的逼！
衛汐汐捂住不斷湧出的肥皂泡，拔腿衝出屋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景麟聽到這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飄向了屋外，仿佛衛汐汐就在外頭嘔吐個不停。地上的湯湯水水裏漂著七彩光芒的泡泡、苟旺珍藏的五年陳玉米粒，以及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的寶貝靈魄石。
苟旺自覺故事講得精彩極了，還意猶未盡，蹭到景麟腿邊搖著大尾巴：“雖然衛丞相已經努力成這樣，但還是沒能把將軍的石頭吐出來，她就又去看了第二張藥方。”
景麟扶額：“打住！本座不想知道那上麵寫了什麽。”
“我也記不太清了，反正叫金什麽豆？哦，金戟豆，本王特地派人下山幫丞相買回來的呢！”苟旺邀功一般，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丞相一開始很不高興，說不就是巴豆嗎，但還是勇敢地吃了兩斤，吃完就開始跑茅廁。一個時辰就得去七八趟！”
聽到這裏，景麟腦海中的畫麵已經失去了繼續生成想象的能力，怒了：“住口！”
難不成，他的寶貝靈魄石，又從五彩斑斕的嘔吐物中間，落到了深不見底的茅坑。
景麟不由想起衛汐汐的話：“如果那石頭取了出來，你真的還想把它掛回額頭上麽？”
掛不掛回額頭另說，他一定要找個千年寒冰池，把靈魄石洗上一百年，去去晦氣！
“隻是，努力歸努力，丞相後來都就著烏犀湯吃金戟豆了，可還是沒成功。”苟旺悲痛地歎道，“天快亮的時候，她醃魚一息地躺在茅草堆上，還讓本王把能找到的書全找來，看看有什麽法子。”
“丞相還抓著那老頭兒，問能不能在她肚子上開一刀，做一個叫手術的東西？這不是要人命嗎！將軍，你說丞相她是不是瘋魔了？”苟旺繼續滿懷**地補充道。
衛汐汐瘋不瘋他不知道，景麟自己真的快瘋了。
他一腳蹬開苟旺，一言不發地邁起大長腿，衝到了後山的鬆林裏，想借幾口新鮮空氣，吹走腦子裏的肥皂泡和屎尿屁。
然而，景麟不幸在地上瞧見了不少青黑色的小果實，應該就是苟旺口中遍地都是的烏犀果。
烏犀果，衛汐汐，靈魄石，上行或下行……
景麟再也收不住心頭的怒氣，掌風一落，一顆碗口粗的大鬆樹攔腰截斷。卻不想鬆樹倒地前一秒，從草叢間躥出一個肥碩而靈活的身影，口中不斷發出哼唧唧的呻吟。
景麟一抬頭，對上了一張黑白花的豬臉。
這是……那個小混蛋養的象鼻獸？
景麟默默向前踏了一步。
一片陰影籠罩在二師兄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