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麽死戰、要麽戰死！
“敵軍攻城！”
與此同時，北境塔樓上也傳來了斥候聲嘶力竭的呼喊聲，陳旭壓抑著內心的緊張看向關外，隻見放眼之內皆是蠻夷，恍惚間，內心深處竟生出了一個詞，驅肉之蟻！
他雙拳緊握，額頭上一道道青筋不由得怦怦直跳：“全軍聽令！敵來一百五十步，弓弩箭陣齊發！床弩、砲機攻敵衝車和雲梯！盾劍上女牆準備近戰！滾木擂石放於劍盾之側！硫黃、焰硝、火油等，待敵衝至城下時沿牆傾倒……”
聲聲軍令脫口而出，身後的傳令兵掄圓鼓槌，用特有的節奏傳召全軍，而此時，斥候的喊聲也再次傳來：“敵來一百五十步！”
“放！”
刹那間！
漫天的箭雨迎風鋪展，仿佛插滿利刃的石牆般，砸向了關外廣袤的大地！
這是陳旭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箭群，那犀利的尖嘯聲，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震撼。但最讓他心驚的卻不隻是這些，反而是箭群落地後帶起的那一聲聲慘叫，才最讓他頭皮發麻、深入腦髓！
“敵軍衝車和雲梯進入射程！”
恰在此時，斥候的喊聲把他的注意力引向了遠方，在那裏，幾十人扛抬的攻城器械映入了眼簾。而城牆上，巨大的床弩也開始拽弦揚天。
“砰！！”
隨著一聲聲弩弦勁響，手腕粗細的巨大弩箭驟然射出，帶著北境守軍的憤怒猛衝敵陣！弩箭穿破雲霄、劃過戰場、略過飛沙走石的荒野、也跨過蜂擁而至的蠻兵，終於在勁力最足之時，撞在了沉重的衝車和雲梯上。饒是這些攻城器械全部由堅木搭設而成，在床弩麵前終究是不堪一擊！
唯一可惜的是，城牆的長度畢竟有限，而床弩又過於巨大，可擺放的數量自然不是很多。反觀關外，卻是一馬平川的塞外荒原，所以即便大多數雲梯被毀，但還是有一部分搭在了城牆上。
女牆上的劍盾兵當先反應過來，怒不可歇的他們扔下長矛，抱起身旁的礌石轟然砸下。驟然間，雲梯上哀嚎成片！
可滾木礌石畢竟不像刀槍劍戟，大部分蠻兵即使被砸斷了腿、砸折了肋骨，短時間內卻也很難死去，隻能一個個躺倒在城牆角下，捂著自己的傷處呻吟痛呼。直到所剩的雲梯全部搭上城牆，城上的亂石才逐漸奚落起來，到最後竟真的不再落下一塊。
督戰的賀蘭卓似乎看到了希望，可還沒等他鼓舞兒郎們一鼓作氣，就看到在那些雲梯的搭設處，被推出了一隻隻三人合抱的大缸，而後缸身傾斜，裏麵黃褐色的**磅礴而下……
“油……是油！”
攀爬的蠻兵最先發現了異樣，驚慌失措的他們甚至顧不得身處雲梯之上，轉身就向外側跳去。
然而守軍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隻有這樣，才能將所有雲梯一舉焚毀，也才能讓城下的蠻兵越聚越多，就好比現在，城腳下的蠻兵想逃離，可他們身後卻並非空地，而是一波又一波衝鋒而來的同族。
想逃？根本不可能！
而此時，城上已經燃起了星星火把……
葬身火海是最慘的死法嗎？如果讓此刻的陳旭回答的話，他一定會說……是！
那種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彌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痛苦。
陳旭咬緊牙關，猛的抬頭遙望敵營後方，似是要與那個同樣猙獰冷笑的賀蘭卓隔空相望。可是看來看去，他卻看不穿這生死相殺的戰場！
“再堅持一下，最多半日，定可反敗為勝！”他在心裏激勵自己的同時，也肆意高喊著鼓舞著將士們的士氣。
其實不用他說將士心裏也明白，那些蠻兵們糧草被斷，就算現在撤軍，他們也不可能活著走回千裏之外的部族，所以他們才爆發出了全部的潛力，即便城下已是火海煉獄，也擋不住他們渴望求生的掙紮！
這種掙紮讓他們變成了悍不畏死的蠻荒野獸，而這座北境城關，就成了他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隻要打進來，裏麵有酒有肉有女人！但若是打不進來……
則隻能困死在這片荒原之上！
在這種信念的支撐下他們別無選擇，要麽死戰、要麽戰死！
而應對這種信念的辦法是什麽呢？隻有拖！拖到他們感覺攻城無望，這股信念自然就會坍塌，而這種向死無生的戰力，也將徹底**然無存。
讓這是最危急的時刻，不管對於戰場哪一方，都是！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著，陳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當很多將士已經累到無力揮刀時，蠻兵們的信念才漸漸摧毀。而他自己的內心也在這片戰場的洗禮下，變得堅硬如鐵。
是時候了，就是現在！
雙眼泛紅的他一把拔出佩劍：“敵軍已無力再戰，全軍將士，隨本帥殺出城去，手刃敵酋！”
“殺！！！”
恍然間，北境那道緊閉了百年的城門，終於打開了！
那是蠻族世世代代曾憧憬的夢，那夢裏有沃野千裏，有黃金鋪地，有碧波浩渺，有萬千佳麗。
唯獨……沒有此刻衝出關外的奔馬戰騎，以及四萬守軍滔天的殺氣！
驚慌失措？膽戰心驚？
這些或許形容不了蠻兵們此刻的心情，唯一能形容的，就是從第一個蠻兵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開始，二十萬大軍全線潰敗！
蠻兵後方，眼見大勢已去的賀蘭卓搖頭歎息，再次遙望北境，心裏竟滿是蒼涼。如此大敗，隻怕往後此生，他都很難再打到這了……
“快跑啊哥！”
突然，一聲呼喚從他身側傳來，賀蘭卓轉頭，發現自己的弟弟賀蘭玉已經被嚇得麵無血色，賀蘭卓長歎一聲，雙腿一磕馬腹，隨著退去的軍潮向北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漸漸傳來了流水聲。
“是溹水河！”
眼尖的蠻兵們高聲呼喊，連跑動的雙腿都有了動力，到了河邊，賀蘭玉幾乎是躺著落水的，這一路的奔逃早已讓他口幹舌燥，隻想大口大口的把水灌進嘴裏，全然不顧身邊的戰馬也在同飲一江水。
不過相比之下他還算好受一些，那些餓了一天又死命攻城的蠻兵們，才是真正的饑渴交加。頓時，整個河邊亂做一團，十幾萬人馬爭先恐後，人喊馬嘶不絕於耳！
而此刻在溹水河上遊，早已等待多時的夜落一聲令下，四根攔在河道內的支柱被猛然撬斷，缺少了它們的支撐，水中裝滿沙土的布袋“嘩啦啦”四散陷落。
刹那間！
河床內憋了兩日的大水轟然奔騰，帶著地動山搖的陣勢洶湧而下，惶惶如排山倒海、天崩地裂！
下遊的蠻兵們登時驚醒，一個個嚇的魂飛魄散，麵對著天地神威，很多人甚至已經跌坐在了河床之上。
而在這些蠻兵之中，最為驚慌的莫過於賀蘭玉，因為他看到的不隻是奔湧的河水，還有河水一側飛揚而起的漫天塵沙，以及塵沙之中那數之不盡的戰騎奔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