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雷轟頂

廖印,出生那年的冬天,他的爺爺廖三通,做出了一個決定,從此退出江湖!

消息一經傳開,瞬間驚動了整個死人圈。

江湖中人,把看風水的師父,稱之為陰陽先生,死人圈一詞也就是這麽來的。

從那天起,廖印家原本清靜的大院,再也沒有安寧過。

前來拜會的有天南地北的客商,也有道上有名有姓的一方大能,每日過往的人流摩肩擦踵,絡繹不絕,鐵犁木做的門檻都被磨去了二指厚度。

各路人物所來目的,隻有一個。

那便是勸他爺爺再考慮一下,是不是再等上幾年。畢竟九龍拉棺這種詭異之事才過去三十八年,神龍山要是再起波瀾,沒人可以鎮得住。

但是無論眾人怎麽勸,廖三通的回答隻有一句,“今後的江湖可以沒有我廖三通,卻不能沒有我孫子廖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繈褓中的廖印身上,以他們的眼識和本事卻怎麽也看不出這個男嬰有何特別。

隱約中,眼明的人已經察覺出了什麽!

有人咆嘯,罵廖三通不講道德。

有人氣罵,叫嚷著廖三通沒有好下場。

也有人在臨走時砸了廖印家的大門。

甚至有人私底下猜測,廖三通違背了棺木老人定下的規矩,把風水秘術中連鬼神都懼怕的秘技傳給了他的孫子廖印。

當年廖三通不顧風水界的反對,闖進了墳山禁地,得了棺木老人的指點,煉成了尋龍點穴中最神秘莫測的一層,葬地深淺訣!

江湖傳言,葬地深淺訣關係龍脈發源,與伏羲大墓有關,此法援命於天,非天命之人,不可學之,機緣之下參透之人,絕不可輕意將此秘術外傳,更不能傳給自己家人。

這是棺木老人托夢給風水界的規矩。

如果廖三通一意孤行,把測量龍脈發源地的葬地深淺訣傳給了他孫子,那就是破壞了規矩,下場會極慘。

風水秘術不同於少林功夫,並不是天資聰慧便能自學成才,學習風水若無師父指點,一開始或許能憑著三腳貓靠自己的機靈做些坑蒙拐騙的勾當。但時間一長,各種詭異之事便會發生,最直接的反噬就是,黴運纏身,生活貧困,越過越窮。

這種現象遍地都有,想要改變這種狀態,隻有一個辦法,前往風水發源地,江西三僚給風水祖師爺,楊筠鬆上香請示。

自楊公神像前焚香占卜後,若得楊公認可,說明你資質過人,有從事風水行業的天賦,若是占卜為凶,便要在楊公神像前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從事風水行業,因為你的德行不配。

這是所有自學易術之人,都要麵臨的一個問題。

風水一詞,流傳以久,以祖傳最令人信服。

那些傳承了十幾代的風水世家,在江湖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的話就是聖旨,甭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家世顯赫的王侯將相之種,在風水世家跟前都得低著頭走。

厲害的風水大師,可以用一句話將你從一無所有變成一夜可以買下一座城的巨富,也可以用一句話把你從雲端上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時代變遷,這樣的大能者已經越來越少,廖家之所以受江湖中人如此尊重,便是風水界中少數幾個掌握他人生死的存在。

廖印小時候喜歡看雪,廖家大院裏便常常下雪。

這就是廖三通敢與天下風水界為敵的底氣。

任你晴空萬裏,隻要他願意,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有一次,廖家來了人,是從京城來的鄭家,沒說幾句就吵了起來,廖三通穩坐太師椅,冷冷的說了一句。“我廖三通的話,便是規矩。”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來廖印家觸黴頭。

也正因此,廖家得罪了不少人。

廖印從三歲起,他的爺爺廖三通便教他煉氣。所煉的是玄陽真氣,玄陽真氣分三步,一共有九十九層。

一步,玄風照穴。

二步,巽陽爭月。

三步,登雲化日。

一般風水師修煉到三十三層,就是高手,鬼神見了都要繞著走。廖印一口氣煉到了三十層,這把廖三通嚇個半死。

並嚴厲警告他,未滿十八歲之前,不許再煉氣。

於是,廖印除了上學之外,便把所有精力放在了風水知識的強化訓練上,十二歲那年廖印掌握了一百零八種掌法指訣。

這些掌法皆是掐算時辰以及施展秘術使用。

比如,最常見的有地支掌,天幹掌,先天八卦掌,後天掌,排山掌等等。

對於八幹四維,二十四山,渾天六儀,三元六合,更是滾瓜爛熟。

好比有人問,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日卒,此人死後最利什麽山,什麽向,分金多少利於後代子孫,該避開什麽山頭……三殺方是什麽,這些對於廖印來說,信手拈來。

又比如,甲日辰時下雨,幾時天晴。丙日酉時刮風,幾時風停。申時打雷,雲散幾裏。

再比如,陰宅風水禁忌,所葬棺木尺寸對死者後人的影響,如何算出利於死者後人下葬的吉時。

如此複雜的東西,廖印全部掌握,但他並沒有試過……因為廖三通不允許他輕易給人占卜算卦,隻有過了二十歲生日後才可以從事此行,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但有一天,廖印放學回來,看到村裏的葛大爺身上有黑氣纏繞,麵額發青,口舌烏黑,這是著了鬼道,折壽害命之症,若是不出手幹擾,葛大爺絕活不過當晚。

廖印依稀記得,小時候貪玩,獨自去了後山,結果遇到了野狗,險些被狗給撕咬活吞了,是葛大爺拄著拐棍,與惡狗搏鬥這才救下了他。

在片刻的猶豫後,他跑回家中畫了一道符咒,然後奪門而出。

待他回到家時,發現他爺爺廖三通手上拿著一把剪刀,目光淡然的站在院子裏。本以為廖三通會訓斥他孫子一頓,可他卻什麽也沒說,而是當著廖印的麵,用手中剪刀硬生生的剪去了自己的右手小拇指。

用廖印爺爺的話來說,葛大爺的命是保住了,但天罰依然會降臨,為了息怒天罰之怨,廖三通自斷一指,以保廖印免受那血光之災。

那件事對他的觸動很大!

春去秋來,一眨眼,十多年過去了。

今天,是廖印十六生日。

廖印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所以過生日這種事,並不快樂。

廖三通喝著碗裏的酒,就著花生米,衝一旁的廖印說道。“去爺爺房間,把抽屜裏的一本線裝書給拿來。”

廖印點頭,他有些失落,因為他爺爺廖三通,從今天起,就不再管他,今後的路已經為他鋪墊好,能不能得那造化,就看他自己的了。

很快,一本封麵為小豬佩奇的線裝書被廖印放在了桌子上。

廖三通看都沒看,嚼著花生米說道:“背一下天玉經。”

“背那玩意兒幹嘛?”

“叫你背你就背,哪來那麽多屁話……”

“好吧!”廖印執拗不過,隻好清了清嗓子,開始背誦。

“江東一卦從來吉,八神四個一。江西一卦排龍位,八神四個二。南北八神共一卦,端的應無差。二十四龍管三卦,莫與時師話,忽然知得便通仙,代代鼓駢闐。天卦江東掌上尋,知了尋千金,地畫八卦誰能會,山與水相對……”

“背完了!”

“端個火盆來。”廖三通嘴裏嘎邦脆,咬著花生火喝著碗裏的二鍋頭,有些麵色紅潤,他隨口的一句話,卻把廖印給嚇了一跳。

“爺爺,你要幹嘛?”

“小兔崽子,幾時開始學會頂撞了,難道要我再說一遍!”他把筷子狠狠敲在桌子上,一臉的慍怒。

“好吧。”廖印無奈,隻好去隔壁端來火盆。

“把這書給我燒了,現在就燒。”廖三通拿起筷子,繼續吃他的花生米,頭也不回一下。

廖印歎了口氣,隻好抓起桌上的書,然後蹲下來看著他爺爺。“真燒啊?這可是太爺爺傳下來的廖家秘笈啊!”

“你是廖家最後一代風水師,與其留著禍害世人,不如燒了幹淨。燒吧,爺爺也累了,是該休息了。”他端起碗把剛倒滿的二鍋頭,一口喝下。

“嘶……”辣的他齜牙咧嘴。

廖印想的很簡單,反正他都記住了,大不了花幾個月重新再默寫一本。於是,他一張一張的開始撕書。

仿佛廖三通一眼看透了他孫子心裏的想法,忽然砸掉手中的碗,大聲罵道:“小兔崽子,你給爺爺聽好了,不許再把書上的內容寫下來。聽到沒有?”

他語氣很嚴肅,從來沒有過這樣,把廖印真的嚇到了。

“您老消消火,孫子記住了,您放心吧!”

“好,燒完之後,把火盆端出來,爺爺在院子裏等你。”廖三通神色有些深沉,他的話就是命令。

廖印點了點頭,悶頭燒書。

十五分鍾後,他端著火盆來到院子裏。

此時,他才注意到院子裏被他爺爺擺了一處陣法,這個陣法他知道,是八極長生陣。

“把火盆裏的書灰捧出來,灑在葫蘆藤上。然後,你盤膝坐到這處陣法中,坐北朝南。不論聽到什麽,都不可以睜開眼睛,直到一切恢複平靜。爺爺死後,你即刻離開廖家大院,前往江源市,在你小的時候,爺爺給你訂了娃娃親,六年後的二月初二,伏家人自會找上門來。”

“你房間裏的布包中有一張二十萬的存折,該怎麽做,爺爺都寫在了日記本裏。從今往後,不許再踏入廖家大院半步,爺爺的後事,不用你管,自有人料理。”他的聲音異常沉悶,語氣更是無法反駁。

廖印噗通跪下,重重的給他爺爺磕了三個頭,淚眼如瀑。“爺爺,我不想你死……”

“記住,不許回來,等這兒結束,你必須立刻離開。否則,爺爺就白死了,到時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廖三通言罷,望了一眼天空中正在匯集的烏雲,在烏雲中有一張巨大的人形鬼臉,露出陰冷嘲諷,他收了收神,封住自己的氣血,不予理會,指訣掐動,開始作法。

廖印從地上起來,抹去眼淚,快速將火盆裏燒剩下的書火灑在了葫蘆藤上,然後進了早就畫好的八極長生陣中。

坐下後,最後看了一眼廖三通,含著淚閉上了眼睛。

剛剛閉上眼睛,一道驚天動地的天雷轟然劈下。

與此同時,廖印腦海中出現了葬地深淺訣的使用之法,以及廖家絕不外傳的化雷掌。隨之而來的是廖三通的骨胳被碾碎的聲音。

當一切恢複平靜,廖印從一灘血水中爬起,深吸一口氣,拔腿衝進自己房間,拿起他爺爺為他準備好的背包,衝出了屋外。

從那以後,江湖上再沒聽說過有關廖家的事情,本以為這一切就這麽結束,直到六年後,一個盜墓賊提著一盞死氣風燈出現在一家古董店鋪前,風水界頓時炸鍋,消息傳開沒多久,四野震動,一片嘩然。

有人說,這將是風水界的一場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