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紙飛機

朝陽初升,吹散黑夜的寒氣。

正值北方的初春,淺薄的積雪依舊在背陰的角落頑強的存在著。陽光灑來,消融的雪水將原本凹凸不平的土路變得泥濘不堪。零落的梅花花瓣被寒風吹拂掉入稀泥之中化為塵土。唯有路邊的柳樹冒出不易察覺的嫩芽,宣示著春天的到來。

“叮叮當當”的脖鈴聲劃破寂靜。一支驅趕著幾輛牛車的隊伍在泥濘的道路上前行。人們臉上的表情漠然,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無奈。

“狗兒,你這隻玉佩挺好看的,就是做工粗糙了。哪兒來的?”一個穿著破舊棉襖的高個少年拿著一支玉佩翻來覆去的看。棉襖裏的棉絮發黑,翻露了出來。讓他與眾不同的是一頭短發。周圍的人要麽用網巾將頭發束於頭頂,要麽用頭巾、帽子將頭發包裹。

“是娘給我的,說以後娶媳婦用……娘說是和田玉的。”另一個穿著同樣破舊棉襖叫狗兒的少年撓了撓頭。模樣憨憨的,頭上一頂發舊的瓜皮帽,還不停的汲著鼻涕。

“哇,和田玉。材質頂級,絕對古董。起碼值十幾萬……哦,怎麽也值幾百兩銀子了”短發少年雙眼冒光,用烏黑的袖子不停的擦拭著玉佩。“嘖嘖嘖,還有包漿。包漿就是太黑了。”

憨厚少年用袖子一抹鼻涕,“楊哥,你咋見什麽都說是古董了呢!牛脖子上的鈴鐺都說是古董。哪有那麽多古董!這塊玉佩是我娘在蘇州找匠人打造的,沒幾個年頭。這包漿是我的鼻涕。”

周邊的人聽見了一陣哄笑。

短發少年不以為意,繼續把玩玉佩,心道,這要是在後世絕對是古董,明朝貨嘛!

“撲哧”他倆旁邊的牛車裏傳來一聲嬌笑。車窗的簾子掀起,一個嬌俏的蘿莉探出可愛的小腦袋,“楊易哥哥可能是長期流落異地,覺著我們的東西稀罕罷了……楊易哥哥,你真的去過很多地方麽,那裏的人都是什麽樣的?跟我們漢人生活一樣麽?”小女孩叫沈廷慧,是這支商隊的管事沈從文的女兒,金釵之年(十二歲)。

短發少年正是楊易,稀裏糊塗從陵寢出來以後,發現自己赤身**身處一片原始森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於是靠著自己的野外求生知識,編草衣,啃樹皮,抓昆蟲,艱難求生。終於從森林裏走出來。正好碰見了這支南下的商隊。經過交流,驀然發覺自己穿越到了崇禎七年三月(1634年)。商隊乃江南嘉興沈家的商隊,領頭的是管事沈從文。長期代表家族在遼東行商。然而,遼東戰亂頻仍,局勢日益惡化。前段時間後金再次進攻。沈從文不得不帶著手下撤離,返回關內。

半路上碰見了草衣裹身的楊易。見其無家可歸,就收留了下來,打算讓其跟著回江南做個夥計。孤身穿越而來,楊易也沒有選擇,加之憑借曆史知識,知道北方將處於戰亂,於是也願意跟著南下。

楊易編了一套身世說辭,說從小生病,被遠遊的和尚帶著周遊四方,去西域,天竺等地。師父圓寂了,於是遵照師父的遺囑回到中土,哪知路遇劫匪,被搜刮的一幹二淨。

其實這番說辭漏洞百出。不一定經得起推敲。隻是大家都沒有心思去追問罷了。畢竟亂世裏,每個人的遭遇不盡相同,有些隱瞞也正常。

得知自己穿越了,楊易很傷感。割舍不下前世的父母、茵茵和親朋好友。自己即將跨入最好的大學殿堂,做一個“天之驕子”。可以說前程錦繡。無奈人算不如天算。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或許有那麽一天自己還能回去。

拋開傷感不說,楊易對這個時代的一切還是很好奇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麽新鮮。沒有汙染的天空和大地,絕對的原生態。曾經電視裏古人的穿著打扮化成了眼前真實的一幕,心中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眼前真實的古人穿著並沒有電視裏那麽光鮮亮麗。即使商隊之首的沈執事,不過穿青衣棉袍,著皮靴,腰間一塊玉佩,頭頂白色包巾罩於髻上,兩條帶子隨風飄揚。談不上光鮮亮麗,不過整潔而已。而商隊的夥計們,或戴氈帽,或網巾束髻。衣服髒舊。如胡狗兒,棉襖露白,袖子上一層厚厚的鼻涕汙跡。

不過,有一點 讓楊易興奮,因為這是充滿“古董”的時代,玉佩--古玩;書--古籍;首飾--古珍;碗--古董;人……那也是古人。要是都能搬到後世,怎麽也能發家致富了。也因為楊易總是以後世的目光來看待此時的事物。鬧出了一些笑話,把牛脖子上鏽跡斑斑的鈴鐺視若珍寶。尤其是他看見一個帶喇叭口的瓷壺異常興奮,不顧裏麵的臊味,將之洗刷幹淨,還煞有介事的說,此壺異於常壺,單柄喇叭口,器型特異,非是凡品。楊易話還沒說完,就惹得眾人大笑。尤其是沈執事的女兒沈廷慧滿麵緋紅。

楊易不解,眾人為何發笑,這種器型後世確實很難見到的。胡狗兒憋住笑,提醒道,“這是夜壺!”

“夜壺我見過,都是直口的,哪有喇叭口,欺我不懂……”楊易忽然想起,喇叭口的應該適合女性。尤其是看見沈廷慧緋紅的臉,楊易明白這可能是她的夜壺。看來以後要少說話了,免得鬧笑話。

在一番“初到貴境”的新鮮感之後,楊易心情逐漸平複。也慢慢的適應這個時代。

胡狗兒是沈家的長工,比楊易小三歲,十四歲。為人憨厚。很快同楊易打成一片。楊易一路上給他講講故事打發無聊的旅途。什麽孫悟空大鬧天宮,一千零一夜。楊易口才不錯,講的繪聲繪色,漸漸的,商隊的人都喜歡上聽楊易講故事。沈廷慧聰明伶俐也迷上了聽他講故事。

楊易斜坐上馬車,“哥哥再給你講講外麵的世界……西域的天山高聳入雲,在雪山頂上有一個天池,池裏有大湖怪,青麵獠牙,血盆大口能吞下整頭牛……”楊易又是一通胡侃。嚇得小女孩臉色都變青了。

“楊哥哥壞,老是嚇我。”沈廷慧嘴巴一翹,“不講故事了,有沒有什麽好玩的?”

胡狗兒顧及身份,沒敢坐上馬車,就跟在車邊。他也好奇道,“對呀,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玩意,你快說說唄!”

楊易撓撓頭,不經意間看見車廂裏有一卷紙,靈光一現,“有,我教你們!”

楊易拿過卷紙利索的裁下一個長方形。

胡狗兒驚呼道,“那可是宣紙啊,貴的很!”這個年代的紙張確實昂貴。

“別咋咋呼呼的。不就一張紙麽!”楊易埋首將紙張折來折去。很快,後世所有人都熟悉的紙飛機成型了。

“這是什麽?”沈廷慧眼光閃閃。

“紙飛機!”

“紙飛機是什麽?”

“……”楊易語氣一滯,“給你說不清楚。來,看我怎麽玩!”

楊易站在牛車上,哈口氣,用力一擲,紙飛機順風而飛 。

“哇!真的會飛!”胡狗兒興奮的追了出去。商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紙飛機吸引。

沈廷慧拍動著小手,激動道嗎“飛的好遠啊!”

……

傍晚時分,商隊找了個廢棄的村落歇腳。村子裏雜草叢生,土房破敗不堪。很多破房子裏已經住著逃往關內的難民,都是在此臨時過夜。

沈家商隊在村尾的草地上搭起簡易帳篷住。所謂帳篷就是支起幾根木棍,上麵搭上麻布。然後搭灶、架柴火,用鐵罐煮疙瘩湯。大夥有條不紊,做事幹淨利落,很快就聞到一股讓人垂涎的香氣。

入夜,天氣寒冷。楊易捧著熱乎乎的疙瘩湯吃得呼啦呼啦的,就一個字“爽”!因為趕路,一路上主要吃幹糧,麵餅又冷又硬。這是楊易穿越以來第一次吃到熱乎乎的麵食。幾乎感動的要落淚了。

“來,再盛一碗!”沈執事見楊易風卷殘雲將一碗疙瘩湯吃完,見鍋裏還有多的,就招呼楊易道。

楊易見大夥都隻盛了一碗,不好意思道,“不用了!”

“路途艱辛,這幾日都吃的幹糧,這是你在商隊裏第一次吃熱食,多來一碗無妨!”

“那……謝謝東家!”

沈執事笑笑。自從楊易來了,商隊裏氣氛活躍不少。尤其是他那說不完的稀奇古怪事,讓女兒開心不少。所以沈執事對楊易還是很滿意的,加以**,未嚐不是做生意的好手。

楊易又一碗疙瘩湯下肚,拍拍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飽嗝。

吃飽喝足了,大家都不自覺的圍著楊易。楊易也精神亢奮,又給大家講起了“隨師父遊曆”的經曆。

講國內的地方,容易穿幫,幹脆講講國外的地方,這個年代,交通極其不便,信息閉塞。從信息大爆炸時代而來的楊易信手拈來的信息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楊易短暫思索後就滔滔不絕起來,"我就跟你們講講天竺……"

沈家眾人一陣驚呼,在這個交通閉塞的年代,很多人一輩子都可能沒有出大山,出去就近的縣城都算出遠門了,能去到西域,天竺這些仿佛隻是傳說中存在的地方,簡直不可思議。就算沈從文這種長期在外奔走的行商也不可想象能去到天竺這萬裏之外的地方。西域還能想象一下,畢竟西域曾經屬於過漢人的地盤,天竺則完全不能想象。

看到眾人的驚訝,楊易心裏還是有點小得意,暗想,自己以後沒準能做個說書的,見人就吹吹牛皮,怎麽也能混口飯吃。

"真的還是假的啊,聽說那些地方都在萬裏之外,走路都要走好多年?"胡狗兒撅著嘴,搖搖頭。

"那當然,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師父雲遊了"

"那你說說那些地方都有什麽?"沈廷慧眨巴著眼睛問道。雖然有些不相信,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

有小美女捧場,楊易精神一振,理理頭緒,就滔滔不絕吹了起來,

"……天竺現在叫莫臥爾帝國,那裏的宮殿金碧輝煌,國王的椅子純金打造,那裏四季如春,鮮花遍野,到處都是美女……"

"那裏是不是有個女兒國啊?"胡狗兒打斷正唾沫橫飛的楊易。這個年代,西遊記的故事已經廣為流傳。

楊易見胡狗兒憨憨的,笑了笑,調侃道,"女兒國呢,其實也不全是女人,也有男人。隻不過男人少,個個都是香餑餑。不用幹活,都是女人養著。狗兒兄弟你要是去了女兒國,就比較麻煩了。"楊易表情故作嚴肅狀。

胡狗兒撓撓頭,不解道,“為啥我去就麻煩呢?”

楊易有板有眼道,“你去了女兒國,肯定那些女人要搶你,搶著搶著就要打架,沒準還會引起戰爭呢!所以你不能去。”

眾人反應過來後立馬哄堂大笑。胡狗兒則是滿臉通紅,弱弱的問道,“女兒國離我們這裏遠不遠?”

立馬有人調侃胡狗兒,"狗兒,你是不是**夢了,趕緊問清路線,去給你老娘多娶幾房媳婦回來!"

胡狗兒憨憨的,憋紅著臉,"我就隨便問問嘛!"

晚上楊易和胡狗兒住一個帳篷,夜裏趁沒有別人,胡狗兒非纏著問那個女兒國具體怎麽走。楊易感到憨憨的胡狗兒好笑,當說到要穿過千裏無人的沙漠,爬上高聳入雲的雪山,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曆經三年風霜寒暑才能到時,胡狗兒才訕訕的睡覺做春夢去了。

透過篷布,楊易望著天上的一輪彎月,思緒繁雜,想起了茵茵,想起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