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未央
而與此相反，觀南的心情此時十分糟糕，他好像從此時才真的明白，什麽是緣盡於此。
觀南自認他的消息在幽州城也算靈通，但是為什麽好似天注定般，自從背叛了樂風起，
自己總是晚了一步永遠都在錯過她。好似，連老天爺都不樂見自己和樂風重逢。
現在，他站在棲雲寺的門口，聽著手下小聲報告著：
“裏麵並不見九儒和那個女子的蹤跡，兩人似乎早就離開了。”
觀南站在車旁望著古寺門前鬱鬱蔥蔥的古樹，燥熱的情緒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今天是樂風的生日，他很想再見一次樂風，可是見了之後又能如何呢？
那一日的背叛可以被抹殺掉嗎？青梧軍和朔方城可以再活一回嗎？觀南清楚，
對樂風來講，這個仇，除非她可以手刃自己的性命，否則無解。
冷靜下來的觀南，轉身上了馬車，任由侍從隨意地趕著車，不發一語。
良久，忐忑的侍從鬥膽建議到：
“國師大人，今夜是幽州城難得的夜市，很是熱鬧，您不妨去逛逛。”
觀南本不想理會，突然想到，之前每個集市自己和樂風都不會錯過，
於是改口讓侍從將車趕向了夜市方向。
華燈初上，夜未央。九儒和樂風走在夜市熱鬧的人群裏，時不時地逛著感興趣的攤子。
樂風手裏捧著一包蜜餞吃得滿嘴糖屑，九儒看她吃得開心於是將人帶到了一處專賣各種甜食的攤子旁，
各種麻腐、雞皮麻飲、細粉素簽、砂糖冰雪冷元子看得樂風目不暇接。
突然，一邊的勾欄中一出皮影戲的戲文引起了樂風的關注，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駐足觀看。
勾欄前的人聚集的很多，樂風和九儒被熱情的店小二招呼到了一處視角清楚的位置坐下，
皮影戲講述的是一個有點熟悉的故事：
滿臉幸福的新嫁娘，喜氣洋洋的送親隊伍、殺氣騰騰的迎親隊伍，
新郎突如其來的背叛，奮力的奔逃、冷漠的追擊以及沉默的城池、
最終被絞殺的送親隊伍、身死城門的新嫁娘、
疾風過境般的屠城和城門前沉默的軍隊定格成了這出戲的終幕。
那是已經塵封一年的真相，那一日青梧軍經曆過的血色紅妝。
劇終後，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皮影戲的老板收獲頗豐，更是接連加演，
而人群裏更是發出各種關於這出戲的爭論：有人說這就是戲說一年前青梧軍叛城被絞殺的一幕。
有人反駁說這其實才是真相，現任國師就是這個負心人。
更有人質疑起去年那一出昭告天下的檄文裏，有幾分真實。
而在這些爭執聲中的樂風早已淚流滿麵。九儒起身拉起了有些僵硬的樂風，
轉身推開熱鬧的人群離開了這裏。在轉身之際樂風看到了人群中兩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天的兩位老夫婦，他們和自己一樣，早已忍不住涕淚交垂。
樂風任憑九儒拉著自己，漫無目的地走著，待到抬頭看時
兩人已經來到了集市最高的一處樓閣上，此處視野開闊，整條集市盡收眼底，
燈火闌珊，行人如織，抬頭看去天空中布滿了人們放飛的祈福天燈，璨如繁星。
樂風知道這一切都是九儒做的，隻有他知道那一日的真相，
也隻有他敢於為自己撕開由上位者一手安排的彌天大謊。
可樂風看著九儒，嘴唇蠕動了幾次終究是沉默了下來。因為“謝謝你”已經說過了太多次，
也因為孑然一身的自己終究是無力報答。
“你看，我說過，我們的目的一致，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朏朏，這個世上或許不會有絕對的公平，但卻沒人可以阻止我們探尋真相。
悠悠眾口各執己見，可最終要熬過這種日子的還是我們自己，
無須把這一切看得太重，就像你曾經質問我的，
若不曾走過你走過的路，不曾經曆你所經曆的絕望，那些人又有什麽資格來質問你呢？”
“我所認識的小姑娘，是這個世上真正的大英雄，她直麵的最崩潰的真相，
卻依然選擇堅持自己的信念，她生而不凡也終將成就自己的夢想。”
九儒說完將袖袋裏藏了一天的禮物拿了出來，那是一串珊瑚珠製成的項鏈，
吊墜卻是一塊紅玉雕成的塤，九儒將它小心地戴在了樂風的脖子上，
還沒等樂風反應過來，又塞給樂風一套楠木做的木魚。
那套木魚一看就是經常把玩的物件，周圍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樂風有些發愣地看著這些禮物，聽著九儒清越的聲音說道：
“順遂無虞，皆得所願。小姑娘，生辰快樂。”
話音剛落，樂風立即瞪圓了眼睛看向九儒，這是今天樂風寫在許願牌上的心願，
為什麽九儒會知道？又是誰告訴了他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樂風看著九儒，他的眼睛明亮深邃，裏麵好似有萬千繁星，熠熠生輝，
而現在這雙眼睛正認真地看著自己，繾綣漫漫。
樂風幾乎要沉溺在其中，慌亂間，她找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嗯，這個木魚，敲這個木魚有什麽忌諱嗎？”
“額，別的倒是不知，隻是有一點要注意，不能在夜半時分敲木魚，也不能對著人敲。”
對於樂風的問題，九儒明顯有些意外，但仍然立即回答了她。
“哦，為什麽啊？”話一出口樂風都覺得自己蠢透了，在問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啊，
沒想到九儒竟然十分認真的回答道：
“因為晚上敲木魚，擾人清夢自然會被罵，對著人敲個沒完也會被討厭，
之前被師傅罵過，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噗，嗬嗬，哈哈哈，九儒，你...”
這樣的九儒讓樂風的一整顆心被填得滿滿的，沉甸甸的很踏實，
樂風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心情，笑著張開手撲向了九儒的懷抱，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身。
九儒愣了一瞬間，接著自然而然地將樂風緊緊的擁抱在懷裏，笑了出來。
樂風這樣開心，這個生辰應該算是成功的吧，懷抱著樂風，九儒心裏想著，
轉頭看向了滿天的祈福天燈：
諸天神佛在上，請保佑這個可愛堅強的姑娘，常歡愉，皆勝意，且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