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廷辯
“竟有此事？這小混蛋……”鄭開複吹胡子瞪眼睛，滿臉不爽表情。
君臣閑聊，元德皇帝無意中提及沈默獨創的硬體書和鵝毛硬、炭筆一事，滿世界都知道，偏他這個當老師的竟一無所知，怎不讓他既驚喜又羞惱尷尬。
這個小王八蛋，瞞得他好苦，下次見到，不狠狠揍他一頓，難消心中的怒氣。
“哈哈哈……”元德皇帝忍不住放聲大笑，這對師生真的是太有意思了，能連續看到鄭開複吃癟的表情，這心裏莫明的爽啊。
當晚，元德皇帝就在皇莊暫住，天不亮就起床，早飯都不吃就匆匆回城，主持朝政，今天的朝會可是很精彩很熱鬧，寧可不吃早飯也要開。
不過，上朝之前，他讓人把鄭開複的奏折轉到中書省，玩的是一個時間差，為的就是今日鄭開複和楊化成在殿上的分辯打下伏筆，他很想看看某些人被打臉什麽表情。
帝王之術，無非就是平衡二字，有些事情，哪怕有點出格，但隻要還在均衡之內，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裝著沒看到。
但一旦這種均衡的格局被打破，讓他感覺到一絲的不安或危險，就必定堅決打壓，一直到格局保持均衡為止。
今天的朝事，的確很精彩很熱鬧，百官都以為會是楊化成的獨角大戲，升官晉爵已成定局，紛紛給他道賀，卻不曾想突然殺出一個鄭開複。
鄭開複一進殿，立馬上奏彈劾楊化成玩忽職守、冒功欺君、刺殺朝廷官員、殺人滅口等罪名。
李承業被沈默人間蒸發，他把這條罪名也扣到楊化成的頭上，反正都是大壞蛋，利用一下又何妨，在寧無忌的密折裏，李承業可是被楊化成給滅口滴。
殿內一片嘩然，百官都傻眼了，楊化成剛剛還是讓他們眼紅羨慕妒忌的炙手可熱人物，眨眼間就背負這麽多罪名，而且都是掉腦袋的死罪，這是怎麽回事？
“鄭縣令，你這是汙蔑本官，請你拿出真憑實據。”楊化成自知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死撐。
他唯一可依仗的就是死不承認，諒鄭開複也拿不出證據來，且有太子一係的大臣在背後撐腰，能渡過難關的機率還是挺大的。
“鄭縣令，所謂捉奸拿雙，空口無憑，不知鄭縣令有何真憑實據，好讓我等心服口服。”
“就是，若無真憑實據，鄭縣令可知汙蔑官員之罪？”
太子一係的大臣紛紛出言，明著是站在公平的立場上，實則是為楊化成撐腰。
之前太子可是放話了，要擺上幾十桌，為楊化成慶賀，若楊化成倒了，這記耳光不僅響亮，而且很疼的。
“真憑實據？老夫沒有。”鄭開複捋著頜下長須，一臉高深莫測的詭異笑容。
“大膽，鄭開複，你汙蔑朝廷官員，該當何罪？”
“稟皇上，鄭開複眼紅楊縣令的賑災之功，不惜汙蔑冒功，臣請皇上聖決。”
太子係的大臣紛紛破口大罵鄭開複膽大妄為，汙蔑朝廷命官，犯欺君之罪，按律當斬。
“雙方各執一詞，朕也難辯真偽，這樣吧，朕問，你們兩個回答，百官旁聽。”
元德皇帝皺眉思索了一陣才出聲，冷厲攝人的目光在群臣臉上一一掃過，誰有異議？
帝黨係自然全力支持天家的裁定，騎牆係一向奉行明哲保身的鐵律，看熱鬧就行，傻筆才去淌渾水。
太子係也無人吱聲，渾水摸魚誰都敢，但情況未明朗的情況下當出頭鳥，與作死無異，且先看情況再說。
若大一個金鑾殿，除了喘息聲外一片寂靜，沒人出聲，即代表默認。
“鄭開複，你說說滄縣受災的具體情況。”
元德皇帝第一個找上的是鄭開複，順手接過富大海呈遞上來的卷宗，上邊分別記載有兩縣受災的具體數據，這是鳳諜緊緊急前往兩縣調查所得的情報。
鳳諜統計的滄縣受災數據和鄭開複呈遞上來的奏折裏所寫的數據基本一致，鄭開複所報的數據更全麵一些，這是沈默和項榮深入災區，實地調查的功勞。
至於懷安縣縣令楊化成的奏折，和鳳諜調查的數據大有出入，而且還調查出不少問題。
“稟皇上，滄縣受災的情況是……”
鄭開複略略拱手躬身，容色沉靜嚴肅，把本縣的受災情況一一道出，幾村幾戶受災，多少戶房屋被衝毀，傷亡和失蹤人數，屍體和家畜牲口的屍體處理情況等。
百官有人嘶嘶的吸氣，若不是親臨一線，深入災區實地堪察處理，誰能掌握如此精確的數據？換是他們也未必能做到，老鄭牛筆，想不佩服都不行。
“這是鳳諜前往兩縣調查所得數據。”元德皇帝揚了揚手中的一張紙卷，然後轉交給富大海。
富大海躬身接過，走到百官麵前，把紙卷遞給他們觀閱對照。
百官看過，或點頭，或默默的看著鄭開複，眼神裏充滿了欽佩，了解鄭開複的大臣都知道他做事認真，就是脾氣臭了點，才被天家貶到滄縣，一呆就是好幾年。
太子一係的大臣官員則盯著楊化成看，臉上隱露擔憂神色。
楊化成的心頭突突狂跳，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珠子。
懷安縣的受災村子和傷亡數據都是師爺李承業一手操辦的，按李承業報喜不報憂，瞞上不瞞下的行事風格，報給他的傷亡數字肯定不真實，可能減了一半。
這種事在官場很正常，隻要不鬧出民變，平時也沒啥大不了的，但今次有點要命，元德皇帝竟然認真起來，密派鳳諜前往調查，掌握了具體的數據，這下麻煩大了。
“稟……稟皇上，懷安縣的受災情況……”
楊化成呐嚅著，好半天才說出受災的村戶和人員傷亡數據，他本想把人員的傷亡數據往上加一點，但跟他奏折裏所寫的數據有出入，隻能硬著頭皮照奏折裏所寫的數字說出來。
他沒法象鄭開複那樣說得全麵詳細，隻能用忙著安置災民，實在抽不出時間親自深入災區了解具體情況的理由來搪塞。
當然了，他也解釋說派了人下去巡察的，隻是下邊的人辦事慢，數據還沒有報上來，他就奉旨進京了。
這個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