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從未感受過溫柔

“不會又要放什麽大招吧。”唐懷義此時真的有點害怕了，畢竟剛才的大招濕婆業舞給他的驚嚇實在是太大了。

“別逗了，你以為這是真的濕婆降世啊。滅世的大招還沒完了。”和尚搖了搖頭，“與其說要放大招了，我看更像是打出弱點了。”

“可惡，如果我的眼睛沒事，這時候真就上去跟他拚了。”李東咬了咬牙說道，這話還真不是吹牛。濕婆的體型已經縮小到十幾米的程度，那麽【問心】劍的長度就已經相當有殺傷力了。不說心髒大腦這些要害，單單是砍在肌腱上都足夠廢掉對方的行動能力。

可是那種近身的戰鬥，單憑聽聲辯位是遠遠不夠的。本來他也不是什麽武學宗師，完全是靠著一番蠻力跟對方硬拚。兩相比較之下，自己萬全的狀態都不一定打得過，差上一份都有可能被直接碾壓。更別說現在雙目不能視物了。

“如果你現在能恢複視覺，就有辦法戰勝它嗎？”一直沒開口的馮筱咲突然說話了。

“沒把握，但至少已經存在擊殺它的可能了。”李東想了想說道。

“我有辦法讓你的視力暫時恢複。”馮筱咲猶豫了一下說道，“但是視角可能會有些問題。”

“你真有辦法！”李東也沒想到馮筱咲還有這種能耐，有些驚奇的說道。

“當然了，我的能力就是跟動物精神聯通，五感共享。所以它們看到的東西，我也能看到。而同樣的原理，反過來也一樣。我也能讓跟我精神聯通的動物，看到我的視野。而人類本質上和動物沒什麽差別，理論上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馮筱咲說著卻也有些猶豫，“隻不過人自主意識太強，如果不是全心接受，我的精神力很容易就會被單方麵中斷。”

李東期初聽了還有些震驚，馮筱咲如果還有這種能力，那根本都不用控製動物，直接就能精神控製人了。不過眼前的情況危急，馮筱咲的辦法非常值得一試。

“需要我怎麽做？”李東直接問道。

“放鬆心神就好了，從心底裏接受我，信任我。在我的精神力與你接觸的時候不要有反感的情緒。”馮筱咲說道。

“沒問題，我隨時都準備好了，你來吧。”李東說完幾秒種後，就感受到了好像被一股暖流包裹。起初還有些舒服，但是很快就有種被針紮的感覺，什麽東西好像在試圖穿破自己的腦殼，進入身體深處。換做其他人，突然被冒出這種感覺絕對會嚇一跳吧。隻是雖然跟馮筱咲認識的時間不長，卻因為自己雙目不能視物，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依靠馮筱咲的引到來行動。這種依靠本身就需要相當程度的信任，此時正好借助這個契機，漸漸地李東也能感受到一種水乳交融的錯覺。

隻是就當他感覺馮筱咲即將進入自己的識海當中時，道國秘藏猛然爆發出一道金光。強盛的光輝幾乎透體而出，同時也能聽到外界馮筱咲一聲慘叫。

“怎麽回事？不是讓你放鬆嗎？”和尚有些著急的推了一把李東。

“哎呀不好意思，實在是抱歉。我——我小時候，父親就曾經給我做了一個祈福咒，據說能保護我的識海不受侵略。實在是沒想到就連我自己都放鬆下來了，那個識海裏的祈福咒還在工作啊。”李東也是愣了好半天才想出來這麽一個說辭。

“你爹這是坑兒子啊！”和尚簡直抓狂，然而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一次衝擊打斷了。濕婆似乎對於這裏有所察覺，雖然沒有再放一個濕婆業舞的大招，卻也撿起了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扔了過來。

黑乎乎的石頭在天上劃出一個拋物線，宛如流星一般砸落在地上。而且不僅僅一發，第一塊石頭更像是試試深淺，緊隨其後刷刷的扔過來十多塊。

這下子可把眾人砸慘了，一個個隻能抱頭鼠竄。慌亂之間李東再次失去了方向感，倒也不能怪他人不夠意思。隻是從天而降的石頭真的要命啊，不看已經有兩個小士兵因為躲閃不及，直接被砸成了肉醬。

李東茫然的逃著，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往什麽地方跑。耳邊全是巨石砸落在地的巨響，轟隆隆的甚至聽不到別人的呼喊之聲。

隻是猛然間，他心中一陣警覺。對於他這種修道者來說，直覺並非虛言，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第六感。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都會有強烈的反應。此時他就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反應，心中知道絕對有極大的危險在靠近，卻又無可奈何的隻能如沒頭蒼蠅一樣亂跑。而無論他怎麽跑，這股危機感始終是越來越強。

恍然間，心頭好像爆炸了一樣。李東知道這一劫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下意識的幾乎隻能站在原地等待死亡。卻是感到身子被人猛的推了一下。

自己一個踉蹌，直接前撲摔在了地上。同時身後一聲轟然巨響，這絕不是石頭塊砸落能產生的動靜，肯定是那個濕婆又放了什麽大招。

“李東，快走啊！”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李東立刻聽出來了是馮筱咲的聲音。心裏便知剛才肯定是她推開了自己。回身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一伸手，果然拉住了馮筱咲的衣服。手上一加力就像拉著馮筱咲一起走，可是這麽一提才發現，手上的重量有些不對勁。

他不止一次背過馮筱咲，對於這個女孩的體重非常清楚。又輕又軟，好像沒有骨頭的洋娃娃。可是再怎麽輕也不應該是現在這種手感，如果他沒察覺錯的話，此時馮筱咲至少輕了一半！失去的那部分體重在哪裏？猛然間一絲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馮筱咲，你怎麽樣？你沒事吧？”李東慌忙的伸手想要觸摸馮筱咲的身子，隻是入手濕乎乎的一片，溫熱的**好像還帶著馮筱咲的體溫。一瞬間，李東慌了神。眼前本是一片漆黑，此時好像也被染上了血色。

“別管——我了，快走吧。”馮筱咲更加虛弱的聲音傳來，李東好像沒聽見似的。雙手順著馮筱咲的肩膀往下摸，當觸摸到腰肢時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因為再往下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周圍的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李東聽不到濕婆的怒吼聲，聽不到轟隆的爆炸聲，雙眼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可是他卻能感覺到身前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飛快的流失。

“不！”李東幾乎瘋狂的大喊著，雙掌貼在馮筱咲的傷口。元氣宛如開閘泄洪一般注入到馮筱咲其體內。元氣乃是修行之本，本身就是生命力的另一種形式。傳說中真仙能夠活死人肉白骨，此時李東不想其他，隻希望救救麵前這個女孩子。他沒有傳說中真仙的手段，但是這些他都不想去思考。他隻想著拚命的把自己的元氣傳給馮筱咲，讓那該死的傷口停止流血，讓那脆弱的生命在躲停留於世間，哪怕片刻。

“你快走啊！”不知道是李東的元氣真的有了效果，還是馮筱咲已經回光返照。此時的一句話簡直中氣十足，她能感受到麵前這個男人在試圖為自己續命。可是補充和流失根本不成正比。雖然身體在越來越涼，可是她感覺內心被一股這一生都未曾感受過的溫暖包裹著，越來越暖。

馮筱咲的身世是個秘密，她並非正常的人類，而是通過基因技術製造的試管嬰兒。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服務於OS小隊，她的人生本來沒有任何顏色，她不需要想自己的人生有何意義，因為她的人生隻有任務和待命兩種狀態。從始至終，她在別人眼中都是工具、怪物一類的存在。

內心因為從未感受過溫柔，所以堅硬如鐵。但是正因為從未感受過溫柔，所以哪怕是一絲關懷，都能讓這個可以說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內心產生波瀾萬丈。她明白，李東會對自己這樣，多半是因為眼睛看不見的關係。麵前這一切的溫柔，可能都隻是一場夢。但是如果以這場美夢作為生命最後一刻的回憶，那也死而無憾了。

隻是此生從未感受過的溫柔，讓她本已經有了赴死覺悟的雙眼充滿了淚水。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為什麽！明明撲過來的那一刻，已經做好了死的打算。明明從有記憶的那天起，她就不曾畏懼死亡。可是隻有這一次，心底裏產生了不想死的念頭。

身體已經徹底失去了溫度，馮筱咲感覺什麽都看不見了，卻還是努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李東。她抓住了什麽，努力的張開嘴，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李東——我——不——想——”

轟——

一道黑煙噴射而來，聲音淹沒在無盡的黑暗當中。足以腐蝕大地的黑煙輕而易舉的融化掉了馮筱咲剩餘的半邊身體，李東隻感覺手裏抓住的最後一部分屬於少女身體，也不見了。好像失去了燈塔的船隻，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完全黑暗了。

平心而論，李東對於馮筱咲絕談不上男女之間的喜歡，甚至連好感都沒多少。但是他能感受到，馮筱咲臨死前的那種對於自己的眷戀。喜愛也好，可憐也罷。李東都覺得是自己害了馮筱咲。

他就那麽呆呆的蹲坐在地上，濕婆那巨大的身子已經靠近了過來也全然不在意。遮天蔽日的大手高高舉起，轟的拍落了下來，勢大力沉看著一擊就能把李東拍成肉醬。

“李東，快跑啊！”

“你在傻愣著幹什麽啊！”

和尚跟唐懷義都注意到了這邊，扯著嗓子拚命的大喊，試圖喚醒李東。可是一個個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手落下。

呯——

然而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傳出，明顯的看到那隻手被什麽東西彈了回來。

七彩霞光綻放，李東宛如坐在一朵七彩蓮花當中。在他的頭頂，【問心】劍高高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