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大善若惡
“此地陰煞之氣凝聚，本來衝天的怨氣都被壓縮在了古刹之內。又有那個妖僧來自東南亞那邊的邪術，重重力量混雜在一起，已經讓整個古刹的環境變得極其難以生存。”魯平川唉聲歎氣的說道，似乎是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兩位師兄先後都因為無法適應這裏的環境而死掉了。”
“結果你就為了活命，想那個妖僧低頭，成了他的走狗？”和尚有些顏色不善的看了看魯平川。
“沒有，誤會啊這是誤會！”魯平川幾乎要哭了，“捏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事實上我的本質沒有變啊，從古至今我斬妖除魔的信念都一直在堅守。事實上也正是為了活下來，徹底除掉這個妖僧，我才不得已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魯平川的解釋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在兩位師兄相繼去世後，魯平川意識到以肉體凡胎肯定沒法繼續存活。但是換個思路，道教講究陰陽太極。萬物相對，但是就如同陰陽之間可以互相轉換，生死也是同樣的道理。魯平川一個大活人，當然受不了這裏的死氣。但是他利用逆轉陰陽的手段，從死的機製中獲得一絲生機。最後將自己的生命形態都轉化了，成為了亡靈骷髏一般的存在。
雖然變成了這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但是也確確實實能夠在此地活了下來。而且一活就是兩千多年。
“那你之前為什麽要把我跟和尚抓去，還搞得神神秘秘的，好像要弄什麽可怕的儀式，我跟和尚就是祭品。你敢說當時你心裏沒懷著害人的心思。”李東沒好氣的說道，當時他看上去沒什麽大事，其實到現在他腦袋還疼呢。
說到這裏，魯平川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語氣中帶著十二分的悲痛，“有些事情，你明知道是錯的，但是又不得不做。”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陸超也是對這個魯平川沒什麽好印象，畢竟自己一個小隊的人都可能是被他害死的。
“有時候，殺死一些人，便能夠救更多的人。哪怕這些被殺的人都是無辜的，也不得不動手。”魯平川緩緩說道，“活人，都是那個妖僧的養料。他兩千年來都沒能突破封印，就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若是被他吞噬了活人的陽氣，恢複了巔峰狀態肯定會破除封印。這裏明明是深埋地下，鳥不拉屎的地方。可是不知為什麽，曆朝曆代總是有那麽一堆閑著沒事作死的人進來。如果讓他們進入到裏層，封印那個妖僧的地方，肯定會成為妖僧的養料。我為了不讓那些人接近妖僧的封印之所，隻能自己動手，將他們勾引過來，然後殺掉。”
解釋道次，所有人都沉默了。善惡其實很難有個清楚的界限，道家所謂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善若惡，大惡如善也有這方麵的道理。為了救人而殺人正確與否，這個問題可能從人類文明誕生以來就糾纏不休了。李東曾經在選修的哲學課上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有二條鐵軌，一條新的，一條舊的。有了新鐵軌後，舊鐵軌不再有火車通過，有一天有十個小孩到鐵軌上玩耍，九個小孩在新鐵軌上玩，其中有一個小孩在舊鐵軌上玩，並提醒九個玩伴：新鐵軌不安全，還是到舊鐵軌上玩吧，但九個小孩沒有聽一個小孩勸告，仍然在新鐵軌上玩，突然一列火車開來，這時扳道工要作決定，火車一直開要壓死九個小孩，但扳道到舊鐵軌上隻壓死一個小孩。
李東至今還記得，當老師問出最後的問題後，整個課堂都沉默了。
魯平川的所作所為有錯嗎？
單從殺人的角度來看，他當然是個殺人魔王。但是如果他放任那些人進入呢？還是會被吃掉，並且妖僧因為恢複了力量，可能會害死更多的人。那麽如何選擇，當真是個難題。
想到這裏，眾人看著魯平川的眼神，漸漸由之前的厭惡變成了敬佩。這樣一個單單想一想都會覺得良心受到煎烤的問題，魯平川獨自一人，實踐了兩千年。他身上所背負的，是遠超過尋常人能夠想象的壓力。
“你們別這個樣子嘛，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打決定封印這個妖僧那天起，我們是兄弟三人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無論是生是死，無論要背負的是罪孽還是功德，我們都不後悔。”魯平川笑了笑說道，這一個笑容雖然隔著肚皮由一個骷髏發出，但是卻有種異常的灑脫之感。與他此時的灑脫相比那些偏居一隅的所為隱士，不過是對於紅塵世俗的一種逃避。相比之下，魯平川這種胸懷道心，身在世俗縱然身染紅塵卻仍能不改本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師。
尤其是那句無論要背負的是罪孽還是功德，我們都不後悔。讓人聽著有種心酸的感覺。
“好了，我盼了兩千年，求了兩千年。算是祖師爺顯靈，終於給我派來了三個救星。”魯平川卻是轉移話題的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們雖然生於肉體凡胎，但是都有自己的修行。尤其是你李東，我看得出來你我同修一係之道。已經是煉氣化神的境界。恐怕不出百年，就能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踏入仙道。今日.你們來到此地，也算是一場姻緣。既是自己修行途上的劫數，也是積累功德的善緣。如果是你們的話，我相信肯定能夠徹底斬除那個妖僧。”
“前輩，你放心，我們本來也是打算除掉那個妖僧的。隻是這鬼地方錯中複雜，我們找了那麽半天也尋不到一個出入。既然此地是你們的封印所為，肯定知道線路吧。”李東點了點頭說道。
“嗯，為了防止有人闖入。此地已經被我布置了星鬥迷魂陣。尋常人進入，都會被引導向我的地盤。”魯平川說道，“我開房星鬥迷魂陣後，你們自然能夠進入。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準備一下。李東，你丟了什麽東西吧。”
“對啊，那把無名劍呢。前輩是被你收走了嗎？”李東一聽，急忙問道。好歹那也是把實打實的神器，真要是丟到這裏實在可惜。
“那可是件寶貝啊，自帶神光，七星福照，萬邪不侵。別說是我了，就連我手底下那些怪物，都碰不得。那玩意就丟在你昏迷的原地，你隨我來去親手撿起來吧。”魯平川說著已經自顧自的轉身朝著一片區域走了過去，李東猶豫了一下急忙跟了上來。說來也是奇怪，和尚跟陸超兩人眼看著魯平川和李東走進一片黑暗，他們兩個趕過去的時候，那裏卻變成了一堵牆。
“前輩，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單獨說吧。”李東其實早就察覺到了身後消失的門口，但是卻沒有做聲。一直到走在前麵的魯平川停下腳步，才開口說道。
“你小子不簡單啊，身體裏麵好東西還真不少。”魯平川轉過身來，指了指李東的腦袋。
這話說的李東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他肯定魯平川指的就是他識海中的道國秘藏。這等秘密他從來沒對別人提及過，哪怕是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看著魯平川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警惕的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哼，你昏迷的時候，我嚐試著奪舍了五次，每一次都被那本書彈了出來。為此我受了相當嚴重的傷，不然你以為單憑一個頭槌就能把我打跑嗎？”魯平川沒好氣的說道，聽那語氣，完全沒因為要奪舍李東而懊悔，反而是有點埋怨李東的意思。
“前輩，這好像跟你剛才說的話有點不符啊。”李東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
“廢話，人活一輩子，誰想就這麽人不人鬼不鬼的永遠見不得陽光的活著啊。而且當時我看到的隻有一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皮囊，又不了解你們的能力，怎麽可能放心的讓你們去斬妖除魔。與其賭沒把握的命運，我寧願親自拚一把。”魯平川說道。
“那現在呢？”李東說到這裏了的時候，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若是魯平川要動手，他絕對能以萬全的姿態對敵。
“別擺出那麽一副樣子，我已經知道不可為了。”魯平川說道，“雖然不甘心，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那前輩把我帶到這麽一個沒人的地方，又是為了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李東對於這魯平川的灑脫，倒是有了新的認識。
“無名劍就在那裏，你把它撿起來。”魯平川指了指一旁，李東看去，果然發現了無名劍就那麽靜靜的躺在地上。急忙小跑過去，伸手去撿。
然而接觸到的一瞬間，卻是感覺身體一陣空虛。剛剛恢複不多的元氣，一下子又被吸了進去。不同於以往點點滴滴潤物無聲的吸取，這一次簡直就是鯨吞牛飲。幾乎是瞬間，李東的元氣就見底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身後警覺大生。回頭看去的時候，魯平川已經麵露凶惡的朝自己撲了過來。
難道這才是他的計劃，借著無名劍將自己弄到極度虛弱的時候再來一次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