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凶煞

我叫陳官,家裏祖輩都是“陰倌”,我自己也不例外,大學畢業後,原本有個城裏的大好工作,可我爺爺卻以死相逼,非讓我回家繼承祖業。

顧名思義,陰倌就是做棺材的,但和棺材匠有所不同,陰倌並不會像棺材匠一樣,預先做些棺材放著等人買,而是死了人後,根據死者的死法等其原因定做棺材。

自古以來,人們一直有死者為大的思想,對安葬死者更是有著特殊的信仰,都知道一處墓穴的好壞對後人具備極大的牽連,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就算你有再好的墓穴,沒給先祖配上一口好棺材,葬下去可能會適得其反。

陰倌這門職業裏麵道道甚多,比如什麽死者適合桃木棺,什麽死者適合紅棺,什麽死者不能入棺,等等,這些看似子虛烏有的規矩,其實稍有差池,便能釀成大禍,弄得不好,生意丟失是小事,就怕死者來找你點兒什麽麻煩!

但陰倌的原則,就是有求必應,為此爺爺還天天在家門口燒香祭祖,祈禱夏季平安無事,沒人找上我們。

可事與願違,有天中午,我正和爺爺在家門口的大樹下乘涼,突然有個女人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對我爺爺焦急的喊道:“陳公,不好了,春嬸她男人走了過後,這挨千刀的想不開,吊死在墳前頭了,村長怕她死了鬧事,讓你快去看看!”

春嬸是村裏一個潑婦級別的中年女人,由於嘴毒,沒什麽文化,經常跟鄰居吵吵罵罵,前不久還把丈夫都給氣死了,沒想到現在居然想不開,上吊自殺?

爺爺一聽,老臉上皺紋突顯,急忙對我說:“官伢子,帶上工具跟我去看看。”

我們日常用到的工具其實很簡單,一瓶隨時準備好的黑狗血,一張擦拭過無數屍體的抹屍布,還有糯米水。

很快我們就抵達了現場,那場麵,看得直叫人捂胸直嘔,那個叫春嬸的女人,確實吊死在了她丈夫墳前的一顆大樹上,現場人山人海的,卻都沒人敢靠近半分。

因為屍體渾身上下全都是蒼蠅,尤其是眼睛和嘴巴位置。

然而,我和爺爺卻不能像別人一樣嫌棄,按照爺爺的話來說,陰倌要是敢嫌棄屍體,是會犯忌的,犯忌的陰倌都會不得好死!

我們要做的第一步,叫做“看屍定棺”,也就是看完屍體,分類該做什麽棺材的意思。

我跟在爺爺身後,需要什麽的時候我就遞什麽,爺爺向我伸出手,麵色凝重的看著樹上搖搖晃晃,蒼蠅滿天的屍體,額頭上汗珠子一個勁兒的冒,單看他的臉色,我就知道事情有點麻煩。

我忙拿出抹屍布,又把黑狗血遞給爺爺,接下來爺爺做的事情,讓全場不少人嘔吐不止,隻見他含了一口黑狗血,一下子噴在了死者的臉上,屍體臉上頓時鮮血橫流,看上去更加猙獰可怖,蒼蠅被撲走後,不到一秒鍾時間立馬又趴回了屍體的臉上!

爺爺擦了擦嘴角的黑狗血,咬著牙就小聲對我說道:“官伢子,這事兒不好辦啊,可能爺爺的最後一筆生意上門了!”

“爺爺,什麽情況?”我疑惑的問道,眼睛不敢直視樹上的屍體。

爺爺壓低嗓門兒對我說:“百年難見的凶煞啊,記住了,以後遇見死了眼睛閉不上,蒼蠅還不敢往眼珠子上趴的,就叫凶煞,有點麻煩!”

聽爺爺這麽說,我才突然發現這個情況,確實,剛才沒噴黑狗血的時候,死者的眼角、鼻孔和嘴巴都塞滿了蒼蠅,黑狗血噴上去之後,由於腥味兒,蒼蠅立馬分散在所有沾了黑狗血的地方,唯獨死者那雙怨毒的死魚眼中,沒有一隻蒼蠅趴上去,十分古怪,越看越覺得瘮人!

冷不丁隻感覺背後一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爺爺也好不到哪去,蒼老的雙手都在明顯顫抖,這是我跟著他看屍定棺十年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緊張!

“爺爺,凶煞聽上去那麽凶,用紅棺能壓得住不?”這些年我們對付死得比較凶那種屍體,多數都是用紅棺,照爺爺的說法,剛死之魂懼怕紅色,紅棺材能壓製住煞氣,是對付凶屍最實用的一類棺材。

爺爺卻搖搖頭,跟我說:“回家去殺十二隻公雞,雞冠全部分來裝好,血不要浪費,殺死就給我帶雇主家裏來,我教你怎麽給這種屍體洗身。”

沒等我答應,爺爺想了想又說:“等會兒,這次事關重大,爺爺今晚可能有很多事要做,該是把你教全麵的時候了,今晚你守屍體,做好準備。”

我差點坐地上去,守屍跟正常的守靈差不多,大家都知道,一般慘死凶死的人,親人極少有願意守靈的,畢竟從晚上守到第二天早上,必須寸步不離的守在屍體旁邊……

從未見過這種場麵,以前村裏老人們常說,耗子搬家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再聯想到身後床邊那具屍體,頓時背上一寒,一陣狂奔跑到了太陽底下,心裏不禁發顫。

正午的烈日鋪灑在身上,一時間感覺好多了,巴不得這天不會黑,可該來的還是要來,感覺沒曬多久太陽,天就逐漸暗下去了,時間已經很緊迫,再不去洗屍體,爺爺可能已經要回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我不敢隻身進屋之時,村長帶著一些人來幫忙了,可能是爺爺知道我害怕,讓他們回來的。村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官伢子,你莫要害怕撒,我們不能進屋,不過可以在外邊等你。”

本來準備壯膽進去了的,這下更沒有猶豫的理由了,爺爺常說,做我這一行要的是尊嚴,至少要得到外人的尊重,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忌,也不能在外人麵前表露出來。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屋子,屍體有什麽好怕的,跟著爺爺接觸了這麽多年的屍體,還真沒看見有多少怪事兒找上。走進祠堂按照步驟,清洗了被雞血泡過的糯米,又弄了一瓢清水在盆裏,半盆糯米水夠了,其實並不非要洗到什麽程度,把比較髒的地方擦幹淨就行了。

村長帶著一幹人等在外邊忙活,倒是挺熱鬧,但這間屋裏就我一人,屍體甚至已經發出了一股淡淡的屍臭味兒,感覺整屋子的死亡氣息,特別壓抑。

把抹屍布和糯米水準備好後,我回憶起爺爺以往教我的辦法,硬著頭皮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屍體,臉上的黑狗血已經結痂了,蚊子也詭異散去,直挺挺的躺在床邊,可那雙怨毒的死魚眼卻依然大大的睜開著,眼球都成了灰色,看上去讓人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