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相見恨晚不如不見

第289章 相見恨晚不如不見

四殿下如此崇信她。

媚上欺下的宮女很多,做得出來這事兒的宮女更多。

麵兒上笑顏如花,背地裏卻是念著些許陰招,叫人防不勝防。

倒是山穀之外一片冷,在山穀裏適應慣了,一出來才是渾身發抖。

晴兒麵色發紅,挺了一些個時候,卻是回了地方便是著了涼。

安想蓉素來體恤她,又從來都是懶得去叫丫鬟在外頭守著,自從將柳條遣走了之後,她就很少叫丫鬟守在外間了。

用慣了一個人,養成了一種習慣,當這個人不在了的時候,似乎就連這個習慣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像是用慣了一個茶壺煮茶,當這個茶壺被摔壞之後,換了一個陌生的茶壺來,卻是怎麽都是用不順手的。

而將這個茶壺摔壞的人呢?

安想蓉在黑暗之中裹著被子,感覺著自己的手心裏發癢發麻的疼痛,便是想,不管是她的仇,還是柳條的仇,她都在盡力。

她在努力的去查,去運作,去爭鬥。

隻是她到底還是太弱小了,到底還是一個沒有能力的來,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她才是那個最叫人失望的。

她從最開始想要的,到後來真的就是奢求,她最開始所要保護的,卻是一個個離她而去。

從秋菊,到柳條,從安家,到李家,從湛明溪,到蒼耳,從十堰,到柳兒。

所有的人,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一樣圍繞在一起,糾纏著人的耳朵,糾纏著她的命脈。

這就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嗎?

秋菊是她用心培養的小丫鬟,從最開始一手帶大到最後,眼瞧著獨當一麵,卻又是背叛了她,雖說不曾做出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了她的事情,最終卻是死在李家,死在李悠然的手裏。

整個李家,除了李悠然,沒有人有這麽大的力量,可以調動所有,可以在間接的情況下,這般威脅安想蓉,並且將他們全部清除。

而柳條,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這個玩伴她可以說是熟悉的就像是她自己一樣,很多事情,她都能從最開始猜測到現在,也是因為前世的時候,柳條不離不棄的陪伴在她的身邊,所以,在安想蓉的眼睛裏,柳條是她怎樣都不可能拋下的那個人。

可惜,柳條最終卻也沒能在皇宮著一座大染缸裏麵繼續的安靜的跟隨在她的身後,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就算是狗尾巴草也想開出來牡丹的絢麗來,柳條想要一些權勢,這不是不能理解的,看慣了旁人的風花雪月,總也不甘心一直做一個配角。

隻是兩個人卻不知道為什麽越走越遠了,明明是熟悉的性命都可以交付給對方的人,就像是安想蓉,為了柳條可以接下李悠然所說的條件,將她自己放置於一個危險的境地,但是到了後來,卻是連懷孕這一件事,都是對柳條三誡其口。

陌生的可能不僅僅是這個人,有可能是一些權勢,一些地位,一些利益,一些金錢。

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風花雪月四月天,笑容滿麵愁無眠。

隻是到了後來,許多利益和陰謀交雜在一起的時候,還有血海深仇和山謀遠慮,還有不顧一切和籌劃已久,安想蓉就像是眾多人的選擇裏的一個過客一樣,來來回回的選擇。

在安想蓉與利益之間的選擇,在安想蓉與權勢之間的選擇,在安想蓉與人脈之間的選擇,最終,安想蓉都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想一想,卻是可悲可憐可歎。

正是寒冬臘月時,北風呼號,月光都遮蓋了人群來,也瞧不見個分明,安想蓉不想動,縮在床榻上,卻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麽。

屋子裏有些冷。

因為她怕冷,晴兒又是個足夠勤快的丫鬟,每天屋子裏的炭火都是不斷的,從頭燃燒到尾,屋子裏暖的就像是陽春三月,不分早晚。

縱然安想蓉有時候不喜晴兒總是進來打擾她,但是晴兒已久將炭火燒的十足,久而久之,安想蓉便也是習慣了,甚少說她。

卻是屋子裏有一陣緩慢的冷風呼嘯而過,又漸漸的泯滅,安想蓉聽得分明,方才有一個小聲的關上了窗戶的聲音,很小,卻將北風都隔絕在了外頭去。

有人進來了?

這般深夜來訪的姿態來,除了那人似乎就沒有什麽別人了一樣。

安想蓉靜靜地躺著,整個人就像是熟睡過去了一樣,但是卻是精神高度集中,看起來很鬆弛,就連手指都很自然的放鬆開。

卻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嗅到了一陣香味兒。

桃花的香味兒。

這種味道有些刺鼻,安想蓉嗅了一會兒,便是感覺到麵前的簾子被拉開,那人就站在了她的麵前。

大概有三四秒鍾,那人似乎接近過來,手指有些發涼,落到她的手指上,小心地揭開那手帕,繼而,安想蓉的手指上有些發涼。

是藥膏。

他是在這深更半夜跑過來給她塗抹藥膏了。

莫名的覺得心裏有些發暖,安想蓉卻是控製不住自己,緩慢的睜開了眼眸,在深夜中熟悉了一會兒,便是瞧見了這人蹲下來,正是對著她的臉龐來。

安想蓉的心都跟著緊了一下。

兩個人在黑暗之中遙遙相對,空氣有些升騰。

湛明溪卻是生生的壓抑住,在安想蓉的額頭上深情的落下一個吻,手指撥弄著她的頭發,低沉的說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

安想蓉身在皇宮,是身不由己的,甚至某些時候,可能要比他過得都悲慘一些,隻是湛明溪又是一個性子剛烈的,換句話說,每一個男人瞧見自己的女人跟別人走在一起,應該都沒有什麽好心情。

湛明溪那時候不知道跟蒼耳說了什麽,但是安想蓉能夠感覺得到,不是什麽好話,蒼耳明明臉上勾勒著笑容,可是那一副笑裏藏刀的模樣,安想蓉看的分明。

安想蓉靜靜地看著他苦笑:“是我不好。”

她考慮的太少了,也想得太少了,一心一意的隻是惦記著那個小嬰兒,粉嫩粉嫩的,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所以才會那般拚了性命的衝向了安家,才會接著這一次機會走動。

否則,下一次就真的不一定有這個時候了,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是被鑽了空子。

蒼耳像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可又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安想蓉討厭和這樣的人來往,更討厭和這樣的人說每一句話。

可是偏生,他就是這樣真實的存在,甚至,是安想蓉和湛明溪之間最大的阻礙。

安想蓉從來沒有問過湛明溪一句話,她從來沒有問過湛明溪,怎麽帶她走,用什麽力量帶她走?為什麽他越來越忙?為什麽他每一次來,身上都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安想蓉不去問,就當做自己不知道,湛明溪也不去說,就好像這一切從最開始就真的沒有發生過一樣。

每一個人都當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這一層窗戶紙就這麽艱難的存在著,就像是我愛你,我就裝作不知道你背地裏所有的陰謀詭計,不知道你的所有心思,卻又艱難的忍耐著。

兩個人相見恨晚,不如不見。

那一夜說了很多,湛明溪離去之前,安想蓉依依不舍。

纖纖玉指輕輕地牽住他的衣袖來,安想蓉將它貼在臉上,輕輕地嗅了一會兒,卻是一雙眼眸緊緊地盯著那地方看。

在她的目光範圍涉及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小圈晶瑩的粉末,在黑夜之中有些耀眼,但是也不算是特別晃眼。

叫人瞧著有些陌生。

安想蓉攥著那衣裳的角落,一雙眼眸深深淺淺的瞧著,過了片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才是幽幽的說道:“今日時間不算長了,你可是跟那姑娘商量好了?”

末了,補充了一句:“太傅的女兒,可不是如何好混到手的。”

她看著那個姑娘的時候就有了點預感,這個姑娘估摸著不是純粹的看上了湛明溪這個人,湛明溪是個優秀的,但是,卻也不至於叫一個天之驕女都尋不到方向來。

更何況,湛明溪還是一個有婦之夫,那龍家的女兒也是強勢的,到時候絕對是一身的麻煩。

那太傅家養出來的姑娘,可是不傻。

湛明溪眼眸深邃了一瞬間,卻是揉了揉她的頭:“我需要一些權勢,你知道的,太傅雖然明麵上不摻和這裏的事情,但是實際上他掌握這一大部分力量,而且,他也不是一個甘於平庸的人,我和他之間有著共同的利益,我們兩個之間就差一個平衡的製約點,你知道的,聯姻是最好的方法了。”

安想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也沒說什麽,隻是笑道:“男人家的事情,我不算是太懂。”

卻也是放開了他的手,麵帶笑容的說道:“便是算了吧,我們女人家從來都是顧不得這些事情的。”

湛明溪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有些舍不得走,但是卻還是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來:“相信我,現在我們所吃的一切苦頭,日後都會從別人的身上拿回來的,所有,我保證。”

安想蓉笑著瞧著他,卻是被他小心地放倒在了床榻上,將被子都緊緊地擁住她的身子,湛明溪才是轉身,順著窗戶離開。

末了,窗戶還被他從外麵小心地關上。

窗戶從外麵是關不上的,但是湛明溪不知道是用的哪裏的力道,竟是關的牢牢地,安想蓉聽著些許已經很淡很淡的風聲,覺得有些刺耳。

湛明溪,湛明溪,湛明溪。

你該讓我如何相信你?

我將一生的賭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又何苦?你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