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羅森主席,克裏將軍和陸軍四星將軍司徒雷走進了希格裏&斯諾的起居室。還未看見人,首先聽到音樂三B之一勃拉姆斯的交響曲,仿佛這裏是與世隔絕的另外一個平和怡人的世界。巨大的幕牆上,激光全息成像技術把它變成了平緩的山坡,綠草如茵,黃色或白色的小花點綴其間,使人真想仰身躺了上去,親身領受草地的柔軟。潔淨的藍色天空裏飄著幾片潔白的雲,象巨大的毛筆從天空上劃過留下的痕跡,令人心曠神怡。

希格裏&斯諾坐在特製的寬大的靠背椅中,欣賞古典音樂和節律舒緩的流行音樂是他們的共同愛好,當他們——兩個頭顱爭論得喋喋不休時,隻有音樂能夠讓他們安靜下來。聽到響聲後他們站起來。初次見到他們而不知就裏的人可能會嚇得跌倒,寬碩的肩膀上赫然並排立著兩個頭顱,並排著的四隻眼睛盯著你的滋味是什麽呢?

這兩個頭顱並非天然生長的,而是一次可怕的車禍後,兩個身體被毀即將死去的人被拚接在了一個身子上。現代醫學展現了神奇之力,在距離腦死亡僅有幾分鍾的時間裏,迅速地挽救了兩個最優秀的大腦,也幸好醫院病**剛好有體質健康但是已經宣布腦死亡的身體,這類病人通常簡單地把他叫做植物人。他這個組合體是:兩個頭,猶太數學家希格裏,日爾曼詩人斯諾,軀幹,一個十項全能運動員,三個人巧妙地拚接在了一起,這個人被稱作希斯,希格裏&斯諾,如果這應該算作一個人的話。拚接手術中,最難的就是頸椎的連接了,一位博士設計的U形支架解決了這個問題。

每天裏,這兩張臉都刮得很淨,歲月在額上和臉頰上刻下了紋路,但沒有影響他們煥發的精神。

“主席閣下光臨,不勝榮幸。”

說話的是斯諾,他的右手放在了胸前,兩個頭顱微微頷首,禮節周到。近來兩人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麵對著旁人時他們總能保證用一張嘴說話,而不互相搶話爭先。

羅森主席點點頭算作回答,一改往日機敏風趣的談風。他心情十分糟糕,從他言語不多,麵色嚴峻上表露無遺。羅森主席伸手示意希斯坐下談,司徒雷將軍操起遙控器關掉了音樂,克裏將軍兩手相疊腹前站在長沙發背後,觀察起起居室內的變化,似乎要由次猜出主人的情趣和微小的變化來。他背板挺直,天生的精瘦,兩隻眼睛靈活有神。

羅森主席讓司徒雷將軍簡要敘述了目前的戰況和世界境況,然後詢問希格裏&斯諾對時局有何高見。希斯許久沉默不語,羅森主席等得有些心急,他拿起玻璃鋼茶幾上一個仿希臘雅典娜女神青玉雕像,觀摩起來。

克裏將軍打破了沉默說,“希斯先生是不是要先放一段音樂,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可以嗎?”

“希斯先生恐怕是地球上唯一有興致跳華爾茲的人。”羅森主席對希斯表示了他的不滿,暗含諷刺。

“主席閣下紆尊降貴,希斯本當知無不言,隻是事關重大,還得反複斟酌。”仍然是斯諾在說,希格裏幾乎陷入了半睡眠狀態,微閉著眼。

“希斯先生該不會是不樂意我們當初未經你們允許,就以這種方式挽救你們的生命吧。請原諒當時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司徒雷也插嘴道。

“其實,將軍所謂的及時救治不得如此,隻是一半掩詞,其中還別有深意,你們是要賦予我們一種責任和使命,也可以說是個大膽的,震驚人類的新科學實驗,想要達到理性和感性思維的完美結合,互相製衡。可是害苦我們了,為了這個別扭的結合,我們吵過不少架。” 這次說話的是希格裏。

“最惱火的是我們不得不忍受近在咫尺的對方的唾沫星子。”斯諾及時插入一句。

克裏將軍很想開口反對這句話,因為並排的兩個頭幾乎難以麵對麵的。

“不談這個吧。”數學家希格裏話鋒一轉,“目前,全球分為北美共同體 ,泛歐盟 ,拉丁共同體 ,大東亞區 ,摩爾邦聯 ,南非邦聯 ,環印度洋聯盟,法老王國 ,以及二十多個民主製、帝製、政教合一之國度和鬆散的島國共同體,形式多樣,政體複雜,矛盾互相滲透。聯盟當中,各國也是暗懷私心。主席閣下有足夠的信心,讓他們都同時停火麽?或者,近一步說,首先,羅森主席先生能夠說服泛歐盟盟國中宣布脫離的幾個國家重新結盟嗎?”

“天方夜譚。”克裏側著身子搶先說道,語氣如冰。

“那的確不太可能,但也還可以一試。”羅森主席說,由於信心不足而缺少底氣。

“即使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麵停火,可是核輻射汙染不會立即消失。就以核聚變中的氚來講,放射性較低,生物效應較弱,它的半衰期是最短的了,也長達12年之久。地球生物要不受核輻射威脅,在部分區域自由活動至少需要幾十年。隨即而來是關於食物的爭奪一定非常慘烈,能源還在其次,生存的目的遠遠大於生活的目的。地球上剩下的糧食儲存,恐怕隻夠一年左右,接下來在遮天蔽日的陰霾中如何保證糧食的生產和不受汙染肯定是個大問題,因為缺少充足的陽光。同時,幹淨的水也將滴滴如金。

“還有,如何重建被毀的製度,重建消失殆盡的信任,消彌彼此的仇恨。百分之八十的人類已經在戰爭喪身或者失去存活的意義了。四五十年內,地球上已經不適合大規模的人群居住,而四五十年後,是否有人還活在地球上?”希格裏終於闡述完了冷冷的悲觀論調,這次輪到斯諾微閉著眼了。

屋裏很靜,人們都在做自己的思考。希格裏停了一停,繼續用地球曆史來為他的論點注釋:

“大家都知道,六千五百萬年前的K/T事件,一顆直徑約10公裏的小行星落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島北部,留下了近兩百公裏的撞擊坑,灰塵飛騰而上,布滿大氣層,給地球包上了一層厚厚衣服。這次撞擊引起了當時地球上50%的生物滅絕,包括恐龍和其他大型爬行動物。導致大規模生物滅絕不僅僅是短期的,致命的傷害,更主要的是長期的氣候效應。請注意氣候效應。目前,戰爭中已爆炸核彈的總TNT當量隻有K/T事件的百分之一,但是危害的結果卻是K/T事件的一百倍,因為四處都夾雜著可怕的核汙染,人禍更甚天災。上帝也閉上眼了,地球已經成了折磨人的地獄。”

希格裏進一步的補充讓人心情更加沉重。沉靜和悲哀籠罩了裝飾新奇的起居室。

斯諾突然打破沉默:“嘿,大家都知道很多年前就開始施行的篩體計劃,大約有五十多年了吧,就是把各個天文台的射電望遠鏡所捕捉到的海量宇宙信息,交給個人計算機在空閑的時候處理,個人計算機隻須下載一個軟件。這樣上千萬台乃至上億台全球在線的個人電腦構成了任何超級計算機都無法比擬的計算機網絡。”

希格裏立即接上詳細地補充,“離太陽係最近的恒星是距離4.22光年的半人馬座比鄰星,但是它和是另外兩顆亮星組成目視三合星,這個星係中並沒有適合人類居住的行星。第二是巴納德星,距離太陽係5.9光年,而且越來越近。上個世紀,地球人已經發現巴納德星有波狀的自行軌跡,說明它帶有一顆或幾顆行星。後來更用HARPS(高精度徑向速度行星搜索器)搜索到了幾顆行星。在篩體行動中,我們更進一步發現它的一顆行星上有生物活動的跡象,請注意我沒有使用肯定的詞語。

我們檢測到的可能是這顆行星上進行電磁信息傳導的信號,說明他們可能已經是具有一定文明程度的智慧生物,由於它們並未主動向我們交流信息,所以我認為它們的進化程度低於地球,最多大約是人類二十世紀前葉或十九世紀末的水平,處於I型文明階段,人類現在可以說達到準II型文明。就其事實來講,不論它們已經進化到何種地步,都已經向我們展示了人類在那裏生存的可能性。”

“地球處在動**和頹廢之期,我們不能坐視人類象恐龍一樣慘遭滅絕。所以,向巴納德星係進發,尋找更適合的新家園。”希格裏話音剛落,斯諾立即接了上來,兩個頭顱一唱一和,配合天衣無縫,說完後兩張臉都同時露出輕鬆的,同時又顯得高深莫測的笑容。

屋裏的氣氛變得輕鬆一些了。這時,基地裏值班的空軍上校傑弗遜已經到了門口,一同到的還有基地總參謀長海格少將。

擔任值班長時,傑弗遜上校幾乎和基地司令一樣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們順利的通過一道道由瞳孔檢測和指紋檢測組成的雙防警戒門。希斯的起居室前,最後一道瞳指雙防檢測門口,此時站著四個侍衛。侍衛長也上校軍銜,在四個人中,侍衛長是唯一能夠進入這間特級房間的人。

他們對海格少將和空軍上校傑弗遜敬完禮後就一言不發。在基地內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通行等級,共分從AAA到C的九個等級,CT基地內具有AAA級任意通行的人不超過十個。每道防護門或關隘都有用黃黑色線條標明的等級標誌,相間線條的多寡與粗細表明通行等級,一目了然,避免人員亂闖引起警報。通行級別低於警戒級別,你再想通過也通過不了。公共通道除外。

空軍上校傑弗遜進入室內後,徑直走到克裏將軍跟前,“啪”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清晰簡要地報告了最新危急情況。

“準備攻擊!再次發出問訊信號,如未得有效的友好證實,十秒之後開始攻擊!”克裏將軍略一思索,下達了命令。

“灰塵太大,距離又遠,激光炮難以奏效。不明飛行物成像邊緣模糊,象是有很好的強電磁幹擾裝置,恐怕其他防護性能也極強,而且該飛行物處於平流層中,海拔高度超過20公裏,常規導彈難以擊中目標。”

傑弗遜上校清清楚楚地說。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不能使用戰術核彈,誰也不會傻到用太空火箭在這麽近的距離引爆一顆核彈,那樣的話,是否能有效擊中暫不必說,僅造成的核汙染就會很大程度上限製了基地人員活動的靈活性。

“用質子炮!啟動天鷹防衛係統。”克裏將軍果斷地說。

質子槍與質子炮是十幾年前國際上一致通過禁用的新型武器,它發射出的是一個能量包,幾乎不受地球引力的影響,以接近聲速直線飛行,當撞擊到阻礙物時,能量包受到的壓力急增,達到五兆帕的壓強時,相當於地球上一個羽量級的拳擊選手站在小指甲蓋大小的地方所達到的壓強,能量包爆炸。質子槍的能量相當於半顆常規炸藥手榴彈,而大型質子炮的威力能達到四分之一噸TNT當量。正是由於它不受多少地球引力的影響,如果是向天空發射,炮彈能量包會一直穿越大氣層,進入外太空,直線行進,遇仙殺仙,遇神炸神,許多個地球軌道上運行的衛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遭受灰飛塵散的滅頂之災,甚至月球上的一個聯合科研基地也差點遭受炮擊。

正因為如此,它也成為可以有效防範外太空入侵的銳利武器,因為無法控製容易誤傷,所以國際上一致通過禁止在地球上使用,除非外太空人襲擊地球。但它的實物保存在各個博物館,軍事基地以及秘密組織裏。

目前,雖然戰事連連,卻都未使用質子炮,一則它隻能直線打擊,在地球上對敵使用反而受到限製,二則在地球上如果使用質子炮的話,有可能把地麵戰爭引到外太空去,而至今各個太空站工作的人,還有月球上各個基地,以及在太空旅遊未歸的人,不管他們屬於哪個國家,都是中立的,那也是人類為未來保留的一點希望。

“且慢,他們並沒有攻擊我們,或者他們隻是還未收到問訊信號,現在通訊條件這麽差,是有可能的。”羅森主席突然插話。

“飛船可能來自邪惡基地。如果他們已經開始攻擊我們,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還手的機會,先發製人是必要的。”克裏將軍說。

“當然,你是基地總司令,發號施令恰是克裏將軍的權力,可是,可以過二十分鍾再發布你的命令嗎?”

羅森主席的要求使克裏將軍沉默了十幾秒鍾,他當然理解羅森主席的苦心,總得有人要率先表示出和平誠意,哪怕會付出額外的甚至是慘重的代價。克裏將軍曾和司徒雷將軍打過賭,說對CT基地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於某個公開的國家,而是一個未知的強大的勢力集團,一種有著堅定信念的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暗藏勢力集團,他們甚至會擁有可怕的力量巨大的武器,連他們都不敢確切說是什麽,無限製的核擴散的後果,也許就要彰顯了。

司徒雷將軍卻總認為這是克裏的偏見,(司徒雷暗中想說這是克裏個人經曆造成的敏感和偏見,但是出於對同事的尊重他沒有說出來)他們以十瓶帶有CH字頭的法國紅酒作為賭注。至今,這個賭博未見分曉。

克裏將軍仰頭找到了牆上的電子鍾,看準了時間,然後一指門口,對傑弗遜空軍上校說:“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立即通知基弗裏上尉等人到崗,二十分鍾後,準備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