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狼煙

民國二十二年,川康西緣,兩劉的川中大戰接近尾聲。劉湘的二十一軍在蔣介石的大力支持下,憑借優勢飛機、大炮火力,一路破城拔寨,逼得二十四軍退守眉山嘉定。兩軍主力以岷江為界,激戰半月,二十四軍勢弱,放棄岷江工事,再退雅安並通電全國,號稱“馳赴西康,致力國防”。

戰敗的劉文輝軍團隻剩下十幾個團的殘兵敗將,不到一萬人馬,曾經的川二十四軍的威風不複存在。

劉文輝率領著二十四軍的殘兵敗將一路朝川西撤退,進駐西康。劉湘雖然在川中大戰中大獲全勝,但是在這種時候,他沒有給劉文輝一絲喘息的機會。劉湘派田頌堯和鄧錫侯兩員大將率領兩路主力部隊,深入藏區,追殲劉文輝殘部。這兩人都是刀馬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人物,二十一軍在川中大獲全勝,士氣高昂,再加上劉湘又下了對殲敵有功將士重賞的命令。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一路追殺把撤退的二十一軍殺得丟盔棄甲,屍橫遍野。劉文輝的警衛隊隻顧逃命,被追殲的人馬打散,四處亂竄,漸漸深入藏區。

這一百多號人馬沒了部隊後勤給養,總得吃喝拉撒,於是就幹上了搶劫藏民的土匪勾當。這片藏區處在昌都邊緣,四周都是大山,海拔高達幾千米,地廣人稀,方圓幾百裏內很少看到活人的蹤跡。

部隊一路走來,人困馬乏,上次搶奪的食物和水已經在前一天就用完。現在已經到了入秋季節,山區草場上野草如茅,幹枯短小,很難藏有野物。這群當兵的以前在川中是劉文輝的警衛隊,養尊處優慣了,怎麽受得了這種野戰部隊的苦。川軍的整體習性就是流裏流氣、紀律散漫,警衛隊在官長麵前煞有介事,背地裏目中無人、習氣散漫。

到如今,後有二十一軍主力的追擊,前麵茫茫荒原,生死難料、前途未卜,這一百來號人就起了內訌。有一部分人決定折返回去,找個茶馬古道上的山頭占山為王,大不了撞上追殲部隊,能投降就投降,不接受投降就拚個魚死網破,總好過在這裏餓死;剩下的一撥人則要求翻越梅裏大雪山的支脈進入昌都,再另求發展。

雙方意見不和,爭執得越來越厲害,兩個警衛連的連長率先打了起來,他們一動手下麵當兵的也跟著起哄,推子彈上膛就要幹仗。

兩方進入拚刺刀階段,正撕殺得難分難解,突然一個家夥看到山頭那邊冒著黑煙,隱隱的好像還有火光。他一時之間忘了正跟人拚殺,大呼小叫的叫他的同袍兄弟來看。一夥殺得熱火朝天的殘兵都盯著那山頭,此時天色灰暗,遙遙看到山那頭黑煙像雲一樣朝這邊飄過來,黑煙下麵還有火光,看這架勢,好像是山那頭起了大火。

眾人先是一怔,立刻就歡呼起來,有火就有人,管他那麽多,先過去弄到吃的再說。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就放棄了爭執,在兩個官長的指揮下,他們扶著傷員,朝山頭進發。

那山頭看起來在眾山環抱中,不過浮遊一物,微不足道。但是真正走進,才知道山岩峻峭,爬起來非常吃力。一眾當兵的在饑餓驅使下,也不管山路艱難,奮力攀爬,就這麽爬了四五個時辰,才到達山頂。

他們上了山頂就發現不對勁,火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無聲無息的沒了,如果是林子著火。這麽大個山,茅草如林,要燒個幾天幾夜的,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就滅了呢?

一百來號殘兵站在山頂上,被山風吹得瑟瑟發抖,他們的手電光隻照到幾十米的距離,看到的都是黑暗。兩個連級官長放棄前嫌,仔細的商量了一下這當兒該怎麽辦,總不能坐在山頂上等著餓死凍死吧。

兩人商量半天,最後決定把部隊分成兩撥,一個官長帶一撥分兩個方向下去,如果那一邊發現有情況就燒茅草起狼煙示警。

他們又砍枯樹做了不少火把,每人一支,拉成兩條火龍,一東一西的沿著山脈走勢,走入枯樹林中。朝西走的是第二警衛連隊,官長叫王威,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為人脾氣火爆,三句話說不好就跟人動刀動槍,是個非常不好惹的人物。

他看第三警衛連的那條火龍走的沒影了,就傳話讓他的軍師趙二麻子趕緊過來。趙二麻子跟王威年紀相仿,以前都是燕京大學的學生,受救國熱潮影響,跑到四川,參加了劉文輝的部隊,這幾年東征西討,參加了川軍易幟和川東之戰,直到兩劉決裂,他們跟著劉文輝敗走麥城,逃到這裏。

兩人近十年的軍旅生涯裏,早已磨練出濃厚的戰鬥友情,趙二麻子小時候得過麻風,臉上一臉的麻斑,人長得又高又瘦,打仗不怎麽在行,但是鬼點子特別多。以前跟楊森軍閥混戰的時候,靠著趙二麻子的主意,王威帶的隊伍打了不少勝仗,所以這麽多年來,王威對他一直非常倚重。

趙二麻子屁顛屁顛地跑到王威麵前,“啪嗒”就行了個軍禮,大吼道:“趙二麻子向長官報告!”

王威心裏正煩悶,一看趙二麻子站的半歪半斜的軍姿,踹了他一腳,罵道:“夠娘養的,叫你跑快點,你死哪兒去了?”

趙二麻子拍拍屁股上的腳印,笑嘻嘻的說:“官長,我在上頭看地勢呢?不弄清楚走向,咱就找不到出路?”

王威知道趙二麻子祖上是風水先生,據說祖輩有一位能人,被請進皇宮給乾隆看過風水,他們祖上傳有龍脈地眼秘術。可惜正逢中國動亂年代,內憂外患,誰都沒有心思搗鼓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玩意,趙二麻子小時候對學生運動非常癡迷,他老頭子有心教他,他自己卻不上心,隻學了個皮毛。

這些話都是趙二麻子喝醉了酒跟王威說的,還千叮囑萬囑咐讓王威不要說出去。王威半信半疑,趙二麻子說的話,隻要不是在打仗的關鍵時候,都不能相信,十句話九句準假。後來二十四軍跟大軍閥楊森爭四川的時候,雙方在萬縣展開拉鋸戰,王威帶著他的隊伍去偵查敵軍情況,被敵軍圍在一座大山裏,進退不能。

趙二麻子喝了半兩燒酒,攀上山巔一看,這大山龍氣抬頭,前鞠後躬,他們被困的山穀正處在龍尾之上,如果要找到出路,就必須要找到水下地脈,跟著水流走,一定可以走出絕穀。後來部隊果然在絕穀裏找到了一條水源,潛水逃出敵軍包圍,幾百號人一個沒折,王威算是對趙二麻子刮目相看了。

王威沒有心情跟趙二麻子笑嘻嘻的,直接逼問他看出什麽門道來了沒有。趙二麻子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長官,我怎麽瞧這位置不對勁啊?這裏眾山相連,大氣磅礴,梅裏雪山支脈向東貫通而去,渾然有潛龍飲水之勢。但這座山頭被困眾山之間,龍氣東走,就把這座山變成了閉氣養屍之地,是不祥之地。”

王威聽了趙二麻子的一番話,大概了解這地方可能會什麽怪事,就問他說:“你能不能瞧出來,剛才我們看到的黑煙和火光是怎麽回事?”

趙二麻子撚著他特意留的山羊胡子,據說這胡子是他祖上傳下來的風水須,每一根胡子的長短都是有規矩的,留這胡須,看風水的時候能夠開天眼,不容易看偏。他祖上當年被乾隆爺看得起,賜了四品花翎頂戴,家境頗為殷實,八國聯軍進京之前,也算個大戶人家。那些洋鬼子進北京之後,燒殺擄掠,硬是把他家的金庫給連窩端了,趙家從此中落,傳到他手上,就剩這把山羊胡子了。

趙二麻子每逢說起這事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而且都是逢到喝酒就說,說的大家都沒心情喝了,他就一個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趙二麻子的鬼心眼可見一斑,隊伍裏的兄弟後來都知道他的心思,喝酒從不找他。

趙二麻子想了一會兒,說:“按理說這種養屍的地方,都是活人不近的,但是這黑煙卻很像是人煙,這裏著實怪的很。”

王威一琢磨,要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還非得下去看看才能知道。他跟趙二麻子當先走,山的這一麵山勢放緩,相應的下山路程就變長,山上的樹木都快枯死,走起來也不吃力。走了一段,就聽到山下震耳欲聾的水聲。

王威吃驚道:“這裏怎麽有瀑布?我們來的時候沒發現這裏有大河流過啊?”

趙二麻子道:“這不奇怪,梅裏雪山支脈從這裏縱橫西進,其勢如水龍抬頭,而這座無名山正好橫在支脈東進的必經之路上。水龍如果不貫通這無名山,它磅礴的氣勢怎會**,橫貫東西?”

王威的第二警衛連下到一座山穀裏,果然如趙二麻子所說,從半山腰上湧下一條巨大的瀑布,瀑布氣勢萬鈞的從半空跌下,順著山穀裏的大河東流而去。一群四五十個人走在河壩上,嚇得膽戰心驚,這瀑布下跌的勢頭太過猛烈,人在山穀裏感覺整個山穀都在震動,耳膜陷入長時間的蜂鳴狀態。

趙二麻子突然叫道:“長官,你看那裏,黑煙。”

山穀深處,突然亮起了火光,還有大片的黑煙蒸騰升起。由於隔得太遠,看得很模糊,好像是有很多人在大火中唱歌跳舞。

王威嚇一跳,對趙二麻子說:“太邪門了,這裏方圓幾百裏都沒有人煙,怎麽一下就冒出這麽多人來了。”

趙二麻子也被嚇愣了,他們這十多年來走南闖北,腦袋拎在手裏打仗,什麽怪事沒見過,這情景還是第一次看到,也很詫異。一起下來的四五十個殘兵,那裏見過這架勢,紛紛念叨著這回是見鬼了,這事兒不對。

王威自當兵打仗以來,眼裏從來就沒有一個怕字,見他的兵都踟躕不前,大吼一聲:“都給我朝前走,有什麽東西老子的槍頂著。”

說罷,他當先朝前走過去,趙二麻子急忙跟上。長官都上去了,當兵的那裏還敢有其它想法,紛紛跟上。部隊走了很遠的路程,在山穀裏發現了一個內穀。所謂內穀,就是大山穀套小山穀,山穀的一麵山壁上被開了一個軍車那麽大的口子,走到這裏視線被擋住,就再也看不到裏麵的丁點火光了,但是口子裏還在冒著黑煙,嗆得人直掉眼淚。那黑煙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王威十幾年的戎馬生涯,一聞這味道就直皺眉頭,這是屍臭味。炎熱季節軍隊打仗,清理戰場的時候,部分屍體會拖去埋掉,埋不了的為了防止腐爛引發瘟疫,就隻能火化燒掉,燒屍體的味道特別難聞,聞一口都要臭得人好幾天沒胃口吃飯。

趙二麻子道:“長官,要不要先放狼煙通知第三警衛連再進去?”

王威一揮手,道:“不用了,這點事就放狼煙少不得被他們笑話。你點十個弟兄跟我進去,其它人守在洞口,遇到有人出來能抓活的就抓活的,抓不了活的就留下屍體,聽到沒?”

王威在部隊裏的威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命令一下,眾士兵一齊答道:“是”。

王威也不管他們,把槍推上膛,帶著趙二麻子和十來個人就進了山口,他從來沒有想過,他這個不計後果的舉動,竟然影響了他的一生。

一行十幾個人進了內穀,走了幾百米的路程,內穀就變大了許多,穀中呈橢圓形。山穀裏還有四座小木屋,木屋沒有上鎖,王威推一推,門就開了,門板子上落下來厚厚一層灰塵。

趙二麻子和另外一個當兵的進去看了看,這木屋裏有一張木板床,牆上還掛著弓弩獵具和皮裘獸皮,但是上麵都蒙了厚厚的灰塵,看樣子很長時間沒有住過人了。

王威讓人把其它的三間木屋都檢查一遍,發現木屋裏一切完好,日常生活該有的東西全都有,但是都蒙著厚厚的灰塵,跟第一間木屋一樣。

王威道:“趙二麻子,剛才我們瞧的沒錯吧,大火裏是有人在跳舞,這裏怎麽看起來很久都沒人了呢?”

趙二麻子點頭說:“我看這裏確實怪得很,根據我祖上傳下來的龍脈地眼秘術中所說,這種養屍絕地不可能住活人,這裏卻有人生活的跡象。但是我們在瀑布下看內穀,又明明看到有很多人,進來之後卻發現這裏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失蹤了。”

這時,一個到山穀後麵巡查的士兵跑過來說內穀後麵有一個巨大的石台,火光好像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王威二話沒說,就和其它人跟著那個士兵繞過一片小樹林,樹林後麵有一個山體錯位產生的夾縫,兩麵閃避在上麵粘合在一起,底部隻留下一個容一個人貼著身體鑽進去的石縫。帶路的士兵當先鑽進去,王威和趙二麻子緊隨其後,石縫後麵的空地比較開闊。空地上有一排石階,石階的坡度非常高,幾乎是豎著朝上走,走勢一直抵達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快巨大的石台。

而此刻那石台上燈火通亮,黑煙亂冒,熏得人苦水都要吐出來。

趙二麻子“呸”了一聲,罵道:“狗日的,這八成是在整什麽邪術,大半夜的熬屍體,真他娘的惡心。”

王威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兩個人成一組,一共十二個人分六組,五組人上去,留下兩個人守在石階下麵,以防不測。兩個人動作一致,一個在石階左側,一個在下一級的石階右側,三級石階下麵再上第二組人馬,依次類推,發現情況,立刻開槍。

五組十個人小心翼翼的爬上石階,一直攀到天空深處,半山腰上的石台就像黑漆漆的夜空張開的嘴巴,一群人魚貫爬上去。

趙二麻子聽到第一撥上石台的人輕聲說了聲:“上麵沒有人”。他禁不住就“咦”了聲,看這架勢,又有火又熬屍的,石台上沒道理沒有人啊。王威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走神,趕緊上去。

王威和趙二麻子跟著翻上石台,一眼掃過去,卻吃驚的發現,空曠的石台上一個人都沒有。兩個人身上就冒了一層冷汗,別的先不說,第一組上來的兩個人跑到那裏去了?

王威環顧四周,這塊半山腰上衍生出來的石台麵積不小,列個幾千人的部隊都沒問題。石台中間有一塊三、四丈長寬小石台,看起來像一具棺槨,石台四周擺了四十九個巨型火盆,火盆架在石頭柱子上,裏麵燒著枯木。

兩人對看一眼,後麵第三組的人在石階上問情況如何,王威直接下命令讓他們先別上來,在那裏等著,十五分鍾之後如果他和趙二麻子沒有聲息了,他們立刻回到地麵,退出山穀。

第三組的人雖然覺得王威說的話很奇怪,但是長官的命令,他們也不敢問。

王威和趙二麻子一左一右,端著槍向小石台包圍過去,四周靜得出奇,隻有火盆裏零星幾聲枯木爆裂的聲音。四周環繞的大山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猙獰撲人的影像,王威這人一向膽大無比,在戰場上殺人就跟切菜似的。可是這次他端著槍走進小石台,心裏卻毛得慌,他覺得那小石台上好像躺著東西,依稀是個人的輪廓。他想問趙二麻子,可是張了幾次嘴巴,硬是吐不出一個字。

王威越想越心裏越虛,這太不對勁了,這時,趙二麻子突然搶步跑到小石台前麵,“啪”的就開了一槍。

王威嚇了一跳,槍聲在山穀裏傳到很遠,王威扣在槍機上的手指壓下了一半,隻等那小石台上的東西跳起來,他就再補一槍。

趙二麻子突然大笑起來,道:“娘的賤皮子,是個陶人。”

王威鬆了口氣,跑過去看,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那裏是人,明明是隻鳥嘛。或者說,這是個鳥人。

隻見陶俑平躺在小石台中央,體型比普通人要高大一些,手腳都有,但是他的臉卻不是人臉,而是一張鳥的臉。臉部中間拱了起來,眼睛和嘴,都跟鳥的一模一樣,身上穿著七彩羽衣。

王威問趙二麻子,道:“這張鳥臉,很像是一隻鷹的臉啊。”

趙二麻子點頭道:“是禿鷲,是藏人用來舉行天葬的禿鷲。”

王威立刻就想起來了,說:“難不成,這地兒是個天葬台啊。”

趙二麻子說:“看樣子應該沒錯,隻是這天葬台也忒古怪了,怎麽放一具長鳥臉的陶俑啊?人家要天葬的人怎麽辦呢?”

藏人大多信奉藏傳佛教,藏傳佛教的核心思想就是靈魂輪回。而藏區普遍流行的天葬儀式,就是寓意骨肉分離,擺脫肉體的臭皮囊,讓靈魂升上天堂或者地獄,接受輪回。天葬台王威以前也看到過很多次,一般是建在寺院附近的山上,有要舉行天葬的,就方便找寺院裏的活佛或喇嘛誦經超度,這建在半山腰上的天葬台還是頭一次看到。

王威瞅著鳥人的臉看了半天,他總覺得鳥人在看著他,它的眼神犀利特別,好像藏著什麽東西,但是你就是看不透摸不著,而且心裏慌。

趙二麻子圍著小石台轉了一圈,突然奮力地推石台上的鳥人,陶俑特別的重,他推了幾下都沒動。

王威奇道:“趙二麻子,你瘋了,別亂來。”

趙二麻子又用力推了推陶俑,說:“長官,過來幫我一下,這陶俑身下有問題。”

王威聽他這麽說,知道趙二麻子發現了什麽,也過來幫忙,兩人一起用力,陶俑動了一動。王威朝石階上大喊:“你們還呆在那裏幹嘛,快給老子上來幫忙。”

長官下了命令,石階下的四組八個人迅速爬上來,趙二麻子朝他們招了招手,八個人一起把陶俑推到小石台一邊。

幾個人一看小石台下麵,都大吃一驚。趙二麻子大叫:“我的爺爺呀,這石台怎麽還是透明的。”

小石台中間,原來被鳥人陶俑蓋住的地方,鑲嵌著一塊半透明的石頭,那石頭比陶俑略小一點。半透明的石頭中央有一塊陰影,王威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麽,問趙二麻子瞧出什麽來了沒有。

趙二麻子看了半天,讓大家把火把聚在一塊,九根火把把小石台上方照得透徹明亮,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

石台裏的黑影是人,兩個人弓著身子以一種很古怪的姿勢抱在一起,看起來非常詭異。而且可以肯定,那兩個都是真的人。王威換了幾個角度,半透明的石頭視覺效果非常不好,如果沒有找好角度,看到的就是混沌一片,如果位置找對了,就可以看的非常清晰。王威眼睛一跳,心裏一陣發冷,通過他的那個角度,他能清楚的看見那兩個人的衣服穿著,這兩人還穿著他們川軍的軍裝呢。

第一組的兩個人爬上石台不到五分鍾,王威和趙二麻子就跟著爬上去,但是這五分鍾的時間就發生了這種奇怪的事情,這兩個人居然鑽進小石台中去了,這也太離譜了。

一群人圍著小石台沒有找到入口,小石台與地麵連接在一起,沒有一點縫隙,看起來就像小石台跟地麵本來就是連接在一起的。更奇怪的是,小石台中間的那塊半透明的石頭,也跟小石台粘合在一起,沒有任何鑲嵌的痕跡,就像是從小石台裏長出來的。

一群人看來看去,都沒看出什麽名堂,第一組的兩人上石台也不過五分鍾的時間,他們花了幾個時辰都找不到小石台的縫隙入口,這兩個人是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找到入口,還鑽了進去?

兩個川軍士兵半弓著身子,姿勢就像母體裏的嬰兒,他們的臉怎麽也看不清楚,模糊成一大團。

趙二麻子圍著石台轉了一圈,對王威說:“長官,你發現沒有,這石台上的火盆塵土有一指多厚,盆裏的枯木上掛滿蛛網,這火盆不像是人燒的。”

王威正被那兩個士兵鑽進小石台的事兒攪得心煩意亂,聽趙二麻子這一說,心裏又是一沉,道:“這火不是人點的,難道是鬼幹的不成?”

趙二麻子招手讓後麵那六個人過來,讓他們到山穀裏多弄些沙土上來,這石台被鑿刻得非常平整,沒有任何磚石瓦礫,幾人依趙二麻子的話答應了。每人用軍裝包了一包沙土上來,趙二麻子又吩咐他們用沙土蓋滅火盆裏的大火,所有的火都滅了之後,大家才看到石台周圍成片地閃著綠色的螢火。

王威道:“這磷火怎麽漂浮在空氣中?”

趙二麻子道:“這石台至少有年頭沒人來過了,但是火盆卻能自燃,就是因為空氣中的磷火落到火盆裏,日積月累達到一定的時候,天氣轉熱,就會引燃枯木,燒成熊熊大火。不過這屍骨的磷火能漂到空中,肯定是地下有寶貝在作祟。”

石台靠山體的一角上空漂浮的磷火十分密集,簡直有人體那麽大一塊,非常嚇人。趙二麻子走到那片磷火前麵,從一個士兵手上接過手電,朝地下照了照,發現石台與山體的銜接並不是密不可分的,中間還有一尺來長的裂縫,裂縫下麵黑乎乎的看不到底。

趙二麻子對王威說:“長官,我得下去一趟。”

王威怒道:“你個龜兒子,這當口,別給老子惹麻煩。”

趙二麻子執拗道:“這地方蹊蹺得很,如果破不開這個局,咱們誰都活不了。長官你還別不信我,關鍵時候,我趙二麻子從來不掉鏈子,這地縫我飛下去不可。”

王威主要是擔心趙二麻子亂來會丟了性命,看他非要貌似鑽那地縫,也沒辦法。趙二麻子在身上捆了幾捆粗麻繩,讓人拉著,他口裏叼著手電,慢慢下到地縫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