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胭脂送胭脂

嬌俏可愛,長相小巧玲瓏到精致的胭脂反倒是錢如意的孩子,這真是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老周聞言笑意粲然。

一路走來,他和錢如意相談甚歡,兩人的年齡雖然差了四十餘歲,卻頗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錢兄弟,你肯定胭脂是你自己的孩子嗎?莫不是頭上有點綠啦?”

老周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也就是錢如意素來不拘小節,對於這樣一些無關痛癢的玩笑不太放在心上,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早就惱羞成怒,撲了上來。

他流露出了甚少顯於人前的憨厚,撓了撓頭,“我也不太相信啊,可你們不要笑,胭脂還真就是我老錢的種,嘿嘿,看來我老錢隱藏的潛力還是很不錯的嘛,生下的閨女賊水靈。”

錢如意話語還未落下,周圍就傳來了一陣嗤之以鼻的噓聲,就連林恒和村子裏的其他人都跟著起了哄。

這邊熱鬧,丁牧童那邊也不遑多讓。

兩個孩子打的不可開交,一旁的胭脂在一邊煽風點火,三個孩子一場戲。

“琥珀,你這麽大個兒真是沒用,還打不贏小哥哥嗎?”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

琥珀年齡不大,不懂這些,但是胭脂的輕視顯然比這句話還要有威力。

他牙關一咬,一聲大吼,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原本還占據著上風的丁牧童立馬處在了弱勢,被翻身而起的琥珀給壓在了地上。

“好耶!”胭脂在一旁歡呼出聲。

琥珀壓在丁牧童的身上,露出了一臉得意的笑容,就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隻是,他還未以勝利者的姿態對胭脂有所表示,他身下的丁牧童便同樣爆發出了全身的力量,勝敗瞬間發生變化。

丁牧童刹那間騎在了琥珀的身上,左手狠狠的扭住了琥珀的脖子,右手握成拳頭,高高舉起,“你服不服!”

他作勢欲打,顯然琥珀要是敢說一個不字,這結結實實的一拳可就真是挨定了。

好在老周一直關注著丁牧通的情況,見此情景,當即輕喝出聲,“孩子,住手!”

丁牧童對老周的話還是很聽從的,聞言,他原本惡狠狠的表情像是變戲法一樣的收了起來,起身,拍手,都是那麽的雲淡風輕。

被丁牧童鬆開,琥珀一聲大吼,還要再打一次,卻同樣被錢如意製止了。

縱使琥珀心有不甘,可對自己從小敬畏異常的義父的話,他從來不會反駁,隻會無條件的服從。

兩個孩子的打鬧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在錢如意的帶領下,眾人都走進了雞鳴寨。

偌大的雞鳴寨招呼六十多個人,自然是輕而易舉。

等到錢如意將他們帶到指定的休息地,眾人都很快的熟睡了過去。

辛苦跋涉兩個多月,如今沒了惡劣的自然環境,反倒是有了清幽雅致的住所,眾人心中都是一鬆,就連素來警惕的老周都深深睡去,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雞鳴山上的夜晚相比於西涼諸山來說,要迥然不同。

大概是因為靠近廣闊的中原,雖然雞鳴寨隻是建在雞鳴山第九峰的半山腰,抬頭看去,依然能夠看到和西涼諸山中不一樣的天空。

更大,更藍,也更深邃。

白天能夠看到刺眼明亮又巨大的太陽,看到千變萬化的雲朵。夜裏能夠看到閃爍不定的群星,看到白璧無瑕的玉輪。

丁牧童就喜歡在雞鳴寨中的涼亭裏看夜色,他能聽見山風呼嘯,能聽見天上群星的低語,能聽到吳剛伐桂的“噠噠”聲。

那是嬤嬤曾經講給他聽的一個故事,在天上的明月中住著一對神仙,一男一女,男的的叫吳剛,女的叫嫦娥。

吳剛每到夜晚就會在月宮之中砍伐粗大的桂樹,那桂樹挺神奇的,每被砍掉一點,就會立馬長出來一點,那人也就永遠不停歇的做著在別人看來很憨傻的事情,永遠的揮舞著斧頭,不知疲累。

至於嫦娥,則會在吳剛砍伐桂樹的時候,站在月宮的門口,抱著一隻可愛的兔子靜靜的看著。

在月宮的下麵,還有著一個名叫後羿的凡人,嬤嬤隻是提過後羿,其他事情一個字都沒有說。

所以,嬤嬤講的故事到底是說什麽,他沒有弄懂,隻是覺得故事裏的人都挺傻的,吳剛挺傻,在一邊看著的嫦娥也挺傻的,至於那隻聽嬤嬤提過名字的後羿肯定就更傻。

這真是一個傻的不能再傻的故事,隻是丁牧童卻再也聽不到了。

唉,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難免又想起了桃源村的一切。

嬤嬤說過人死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隻是天上的星星這麽多,哪一顆才是嬤嬤變成的呢?哪一顆又是大胡子許諸的呢?還有朱紅以及村子裏的所有人。

太多太多的星星了,丁牧童看著看著就會變得惆悵起來,他真的不知道天上的星星誰是誰,也許此刻嬤嬤正看著他呢?

也許他該笑一笑,想到這裏,他就真的咧開嘴笑了起來,那模樣看上去有些傻,就像是嬤嬤講的故事。

“嘿,牧童哥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清脆的聲音像黃鸝鳴柳一樣傳進了丁牧童的耳中。

這聲音是胭脂的,在雞鳴寨中待了約莫半旬,對於寨子中唯一的小女孩丁牧童很熟悉。

他將視線收起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果然不出他預料,除了胭脂,在胭脂的身邊還有著一條跟屁蟲,琥珀。

丁牧童和琥珀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初次見麵,他們兩個就打的不可開交。在那以後的五天裏,兩人可以說是每天都要較量一次,隻要碰麵,兩人那是指定會打起來。

“放牛的,怎麽樣,今天要不要打一次?”琥珀給人印象最深的地方永遠都是那壯碩的身體,丁牧童很難想象十年以後琥珀的模樣,那太費腦子。

丁牧童搖了搖頭,今夜他不太想打了,明天就要隨著老周離開雞鳴寨,前往真正的中原,他想安靜的待一會。

看到丁牧童搖頭,琥珀露出了一臉的失望,不過他並沒有強迫丁牧童,反倒是負在背後的左手伸了出來,在他的左手中,有著一壇子酒。

“放牛的,怎麽樣,哥哥夠意思吧!你周爺爺不讓你喝酒,你看,我可是偷偷的帶了一壇出來。知道你明天要走了,我還挺舍不得的,唉,你走了以後可就沒有人每天都讓我揍了!”

“撲哧……”

一旁的胭脂聽到這裏實在是憋不住大笑了起來,她翻著白眼,一臉嬌俏,“得了吧,我說琥珀你真是一點臉都不要,我看你是每天挨揍沒挨夠吧,就你這樣,真是白瞎了你這壯碩的身體,想想你每天被我牧童哥哥給打的滿地找牙,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胭脂說話,琥珀一般情況下都是閉嘴不言。

丁牧童在一邊看著,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他起身走到琥珀麵前,頗為孩子氣的揮了揮拳頭,然後攤開手,“琥珀,就衝你這不要臉的性格我都準備將你暴打一頓,不過看在你給我帶酒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拿來。”

琥珀將自己手中的酒壇遞給丁牧童,突然就一臉的獻媚,“我說牧童弟弟,咱們哥倆計較那個幹什麽,真不知道你這瘦削的身體裏麵藏了多大的力量,我怎麽就幹不過你呢?”

對於琥珀的問題,丁牧童選擇了無視。琥珀是怎麽長大的,他丁牧童又是怎麽長大的,截然不同的環境造就出來的不同的人,怎麽去比呢?

他拆開酒壇子上的封泥,學著老周喝酒時的樣子,舉起酒壇就往嘴中倒酒,入口的辛辣就像是刀子一般割過喉嚨,這個味道他很喜歡。

“爽快!”

丁牧童借著酒勁,骨子裏的豪氣一股腦的湧了出來,他將酒壇子丟向琥珀,“琥珀,來,喝一口!”

接過酒壇子,琥珀的喉嚨明顯的動了起來,在雞鳴寨中,琥珀是唯一一個不喝酒的男人。不是不想喝,而是胭脂說過不讓他喝酒。

他拿著酒壇子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胭脂,直到胭脂點頭,他這才興奮的舉起手中的那壇酒,喝的那叫一個凶猛。

看著琥珀這餓狼一般的模樣,胭脂無語的翻了兩個好看的白眼。

旋即,她就有些扭捏的邁步走向丁牧童,然後伸手在懷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牧童哥哥,你明天就要走了,這個送你!你可要收好呀,這可是我趁我娘不注意從她那裏偷出來的寶貝。”

丁牧童接過胭脂遞過來的精致小盒,也沒有看是什麽,隻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以前沒有什麽朋友,而現在,胭脂和琥珀就是他的朋友。這次離開雞鳴寨,琥珀帶來了烈酒,胭脂帶來了一個好看的盒子。

丁牧童不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麽,不知道那是胭脂送給他的一盒胭脂。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好好的保存,永遠的保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