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張韻就算再沒人管,也自己疼著自己,外麵還給自己套了件薄棉襖。

但王艾卻還隻穿著件薄衣服,凍得鼻子紅通通的,看得張韻都替她冷得打哆嗦。這得多胡混的人,能把自己混得這麽慘啊。張韻真挺恨王艾這麽不爭氣樣兒的,但凡王艾像個人樣。就是撿垃圾,賣紙殼子,張韻也願意和王艾一起過,不願住張大山的別墅。可張韻又可憐王艾,雖然王艾連著兩世都是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這畢竟是自己親媽。王艾再混賬,也有偶爾贏了錢,笑嗬嗬抱著張韻講故事的時候。張韻看得王艾凍得那個慘樣,心裏麵也難受。

張韻就是麵狠心軟的那種人,當初林坷能幹淨利索的和她家裏斷絕了關係,不再受林坷那個酒鬼爸拖累。但輪到張韻身上就不成,每回撂狠話,咬牙切齒的說不要再管王艾,要使勁兒的報複羅娟和駱遠。可最後怎麽著?這都死了一回了,她這心還沒徹底硬起來。被十四歲的駱遠又坑了一回,看著王艾心裏還繼續難受。張韻真是恨死她自己這個性子了,看著凍的直縮脖子的王艾,張韻就啞著嗓子喊:“你衣服呢?就穿這麽點兒啊。買件衣服多少錢?你不會連買衣服的錢都去賭了吧。你能不能活得像個人樣啊,能不能不讓別人看不起你啊。”

上輩子,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張韻可是很好麵子的,總是害怕王艾來學校找她。每次王艾來找她,張韻為了打發走王艾,無論是王艾讓她偷張大山什麽東西,她都會應了。那時候張韻一聽到涉及到她的父母話,她就炸毛。青春期啊,總有些可笑的自尊心,十三四歲張韻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最怕別人知道她有個王艾這樣不負責任的賭徒媽媽,也怕別人知道她有個為了外人能往死裏打她的爸爸。但這時候張韻都二十八了,經過了上輩子關於她父母多少的嘲笑譏諷?受了來自她父母的多少冷待虐打?那點兒麵子早就磨沒了,那點兒青春期的自尊心也都消散了。在這放學的時候,被一些認識她的同學看著,張韻也能豁出臉皮喊出聲來。

王艾聽了張韻的話,愣了一下,一甩手就打了張韻一個耳光。然後王艾就繼續翻著張韻的口袋,惡狠狠的說:“我的事兒用得著你小王八蛋管啊?你就這麽和你媽說話啊?錢呢?錢呢?那老王八蛋肯定都把錢給給狐狸精了。這個騷狐狸,不知道給你那個死鬼爹灌了什麽*湯,什麽都聽她的。”

看著實在翻不出錢,王艾明顯氣急了,就狠狠的用手指點了下張韻的腦門兒,說:“你也沒出息,你就眼看著那個狐狸精把家產都給占了呀。那個王八蛋沒良心,沒給你錢,你不會偷?反正他是你爸,你偷他的東西,花他的錢是應該的。你不偷不搶,以後什麽都撈不著。你看你那個醜鼻子,長得和你那個死爸一樣,你腦子怎麽不跟著他學點兒壞呢。眼看著那個狐狸精帶著拖油瓶過好日,你就眼看著啊,你個廢物。我生你幹嘛?”

張韻捂著被王艾打了一巴掌的臉,心裏對王艾的那點兒可憐就散了,她冷笑著說:“是啊,你生我幹嘛啊?生出來我,你就該直接把我掐死。”

王艾聽著張韻敢跟她頂嘴,就上來撕扯著張韻,張韻的校服一會兒功夫都被王艾又罵又打的扯出了個大口子。張韻在這個學校靠著那股子女混混勁兒,還算有點小名氣。因為傳出打駱遠的名聲後,張韻的臭名更遠了,一群男生女生就看著張韻被王艾廝打,都在小聲八卦著。王艾是徹底沒臉沒皮,一邊打著張韻,一邊又哭又鬧的,罵著張韻她爸是王八蛋,罵著張韻不孝順。

張韻被王艾推搡著,好像聽不到周圍吵鬧的聲音。她看到隔在人群外麵的駱遠,駱遠穿著幹淨整齊的校服,遠遠的站著看著她被她親媽打。張韻覺得這回駱遠可該逞心如意了,他心裏不定多幸災樂禍呢。然後,張韻突然什麽聲都不見了,無論是王艾罵她的聲音還是周圍的議論聲。

張韻真覺得惡心透了,林坷、駱遠、王艾、羅娟、張大山,都他媽是畜生。張韻知道她的軟爛心腸,再和他們一塊兒待下去,估計和上輩子一樣,沒個好結果。她的好心好意,全都給這群畜生當飼料給吃了。張韻覺得她也要求的不多,但凡一個人對她好點兒,她能把心肺都掏給人家。就是對她不好的,她也沒下過狠手害人,她怎麽就落成這樣了?這些王八蛋這麽兩輩子都對著她一個人使勁兒下壞水啊。張韻,真是想遠離這一切,遠遠的走了。

在外麵就是當乞丐當小偷當妓女,都比和這群惡心巴拉的人混在一起強。

兩世的怨氣加在一起,張韻覺得腦袋漲得直疼,她是真想好好活著,不再受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影響。但怎麽拿定了主意,被這些傷了,還會疼?心裏麵還會難受呢?

張韻看著駱遠竟然要走了過去,她就狠狠的推開了撕扯著她的王艾,喊了一聲:“滾開。”

張韻推得是王艾,對著喊得確實駱遠。張韻不知道她現在什麽樣兒,但肯定挺難看的,不然駱遠怎麽就站住了。張韻推王艾的勁兒很大,一把就將王艾推開了。雖然重生後,張韻一直貌似不在意,但再把前世經過的事再經一遍,真讓張韻有點兒受不了,她不過一直憋著這情緒。現在,所有的情緒壓下來,張韻腦子都不轉了。推開王艾後,張韻險些站不住,隨手扶了個什麽東西,才穩住了。然後抓著那個東西,就走。

前世今生的事在張韻腦子裏跟過電影一樣的過了一遍,腦子嗡嗡直響。她是遇到公汽就上,都終點站就下車,然後就再隨便搭了一兩公汽上車。張韻隻想離這一切遠遠的。

等張韻醒過味兒來,天已經黑了,她也花沒了錢,就坐在一個公汽站點發呆。她發了一會兒愣,就聽到有人再哭。張韻看了一眼,就看到今天早上跟她一起跳牆進校門的小書呆子蹲她旁邊哭呢。張韻一氣大了,記憶就斷片兒。張韻看著周圍黑漆漆的,就拿小書呆子她還認識。張韻就問:“這是哪兒啊?你,你叫……”

小書呆子哭著說:“我叫郭小春,我哪兒知道這是哪兒啊?”

張韻皺眉看著郭小春說:“那你不知道,你來這兒幹嘛?”

郭小春看著張韻,抹著眼淚,說:“我哪兒知道我為什麽來這兒啊,我剛放學。在你身邊站著看了會兒熱鬧,你就把我抓住了,拉著就跑。我掙都掙不開。”

說著,郭小春還晃著他手腕兒,說:“看到沒,看你給我抓的手印兒。你這什麽毛病啊?怪不得我媽讓我放學就回家,別亂湊熱鬧。都賴我不聽我媽的話……”

張韻這才隱約有了點兒印象,合著她之前推開王艾後差點站不住,扶住的東西就是這個郭小春啊。張韻聽著郭小春的話,罵了句:“該,活該,看誰熱鬧啊。看我媽打我的熱鬧是不是?活該你被我抓這兒來,少他媽幸災樂禍,不就沒事兒了。”

郭小春被張韻這麽一說,臉就立即紅了,說話也沒底氣了。隻敢小聲說:“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我是被人擠到哪兒的。”

張韻白了郭小春一眼:“是,是別人把你從教室擠出來,然後再從校門口擠到我跟前兒。誒,早上我還拉著你跳牆呢,你怎麽這路貨色啊,白眼狼。”

罵到這人,張韻就又想起了駱遠那個白眼狼,然後還“呸”了一口。

郭小春這回連辯解的底氣都沒有了,隻把頭低低的垂著。過了一會兒,郭小春才低著頭小聲說:“我,我這麽晚不回家,我媽好著急了。”

說著,郭小春就抹了下眼睛。

張韻看了眼郭小春,就皺眉說:“那你自己走吧,我是懶得動。我還打算坐車走呢。”

郭小春揉了揉眼睛看著張韻:“你去哪兒啊,你不是想離家出走吧。外麵壞人可多了,我們還這麽小,萬一遇到壞人,咋辦啊?”

張韻冷著臉,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我爸媽都不管我,關你什麽事兒啊。要走趕快走!”

說完,張韻就不再搭理著郭小春,呆坐著。她現在的氣惱勁兒散了一點兒,正琢磨著一步該做什麽呢。等了好一會兒,張韻看著郭小春還呆在她身邊。張韻就皺眉問:“你怎麽還不走?”

郭小春抹了下眼淚,哭著說:“我怎麽知道怎麽坐公交車啊,都賴我媽,也不教我。我這麽晚都不回家,可怎麽辦?我媽該著急了。”

張韻被郭小春哭得都不耐煩了,就皺眉說:“靠,別哭了,被哭了。我送你,我先送你回家好麽。”

等郭小春眼巴巴的抬頭看著她的時候,張韻覺得她似乎又做了件傻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