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當時年少已修
7 當時年少 已修
那一聲很輕，如飄揚的花瓣一樣輕柔，緩緩飄進紀佳禾耳裏。她瞬間覺得很感傷，仿佛看見所有的櫻花都凋謝了，像他們逝去的年華。曾經失去了什麽，又留下了什麽……原來……他還在這裏……
“佳佳，你為什麽要躲我？”江承晗低聲質問她。
紀佳禾低下頭來，眼睫微顫，忽然想到了以前……
十三年來，她不斷努力與他並肩，可是永遠無法及其他的高度，總有人告訴她：“紀佳禾，你不配，你總是耽誤他的前程，高考時你耽誤他上清華，如今他被選為交換生出國，你還要耽誤他嗎？”
原本或許她還會抗爭一下，但是當看到了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之後，她就徹底絕望了，蘇藍說：“紀佳禾，我為江承晗做了這麽多，犧牲了這麽多，而你能為他做什麽？現在我現在已經是他的人了，你還想糾纏他嗎？難道你不知道這個時候沒有他就等於毀了我了嗎？”
紀佳禾終於絕望，她累了，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再也不想做任何掙紮，所以大二那一年，她先放手，她對他說：“江承晗，我們到此為止吧，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低頭努力咽下升到喉間的疼痛，同時掩飾掉眼中的濕潤輕聲說，“其實我覺得你和蘇藍挺配的……而且她為你付出這麽多，你應該對她好……”
“佳佳……你不相信我嗎？”江承晗猛然抓住了她的手，那麽用力，似乎害怕失去什麽。
可是紀佳禾怎麽能相信？她親眼所見的，讓她怎麽信他？她苦笑著掙脫開他的手說：“信不信我已經不在乎了。江承晗，我們靠得太近，都無法呼吸了，讓我們給彼此一點空間吧！”然後她低頭轉身離去，從此放開了他，也放開了自己。心裏卻空缺了一塊，怎麽也補不起來。
三年來，她心痛著，並且由心痛漸漸轉為心死。她很抵觸再次見到他，因為害怕再見他自己又會痛。但是三年後再次見到他，她發現……她卻沒有這麽難過了，心裏隻是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感傷——淡淡地感傷而已。
紀佳禾轉過身來望著她，清澈如水的雙眸一片坦然，嘴角扯出一絲笑說：“江承晗，好久不見！”
江承晗俊俏的眼睛似乎緊縮了一下，露出疼痛的神色。他靜靜看著她，夕陽迎麵照來，透過他的睫毛，把他的眼底染成金色——一種憂鬱的顏色。
他依舊還是當初的樣子，幹淨、純粹，帥氣中又帶點些微的書卷氣，穿著打扮也似一個年輕的大學生。而她，自從工作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成熟了，他相比就顯得滄桑了，她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江承晗答：“是好久不見，有三年……三年零四個月了吧。”
紀佳禾嘴角一彎，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看到飄揚的櫻花瓣落到他身上，很唯美的感覺，唯美得不真實。
她目光隨著花瓣飄轉，平淡地問：“你在那邊還好嗎？你和蘇藍……”
“我聽說……”江承晗也同時出聲問她。
兩人目光相碰，有一種不經意地詫異閃動，紀佳禾笑笑說：“你先說。”
“不，你先說！”江承晗堅持。
紀佳禾隻好問：“你和蘇藍還好嗎？”一問出來，心底才有一點小小的波動，就像剛剛愈合的傷口又被人擰了一下，有點疼。
江承晗雙目希冀地望著她說：“我們分手了，出國後幾個月就分手了。”
紀佳禾眸光輕漾了一下，有些詫異。
江承晗低頭說：“是她自己提出分手的，現在她找了一位美國男朋友，過得挺好的。”很平淡的語氣背後誰知道經曆了大多的波折？江承晗長睫一顫，又問，“我聽說……你結婚了？”
紀佳禾目光不經意地低下看到自己戴著戒指的手，然後輕聲答：“嗯，你回來前幾天……剛剛結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句話比任何話都讓江承晗感傷，就差了幾天，就差幾天她就回來了，然而她已為人婦！江承晗微微苦笑地問：“他……對你好嗎？”
紀佳禾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沉默。許久，江承晗抬頭看了看夕陽，它已經斜到了天邊，天空也不似剛才那麽耀眼，他微眯的目光有些憂鬱，輕聲說：“我們出來久了，爸媽都在等我們，我們回去好嗎？”
紀佳禾又點點頭：“嗯。”
江承晗就先轉身走了。紀佳禾跟在他後麵，出了巷子口，坐上江承晗爸爸的車。江承晗要開車時問她：“想聽什麽歌嗎？”
紀佳禾正想著心事，於是隨口答：“隨意吧。”
江承晗就放了些歌，舒緩的鋼琴音叮叮咚咚跳出來，伴隨著江承晗發動汽車的聲音緩緩演奏而起，竟然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紀佳禾抬眼看了看，果然是那張碟子，他竟一直保存著。
高考那年，紀佳禾壓力很大，總是失眠，江承晗便去街上買了這張碟子給她，讓她每天睡前聽一聽，並且每天早上他還詢問她的睡眠情況。他對她的照顧真是無微不至，讓紀佳禾一直銘記在心，所以那張碟她很珍惜，一直珍藏著。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音樂她也成為她的最愛，每當聽到那些音樂她都覺得很溫暖，很舒心。
然而，後來那些音樂也會成為加速她悲傷的東西，就在他出國的前一夜，江承晗請一群好友、同學在餐館裏吃飯，紀佳禾當然坐在其中。外麵下著雪，飄飄揚揚如鵝毛，霓虹燈都變得暗淡了，街上有行人緊捂著披風匆匆走過，也有牽手的情侶相擁往來，顯然很冷。
而餐館內則暖氣開得很足，桌上擺上了滿滿的菜，還有中間火鍋撲哧撲哧翻滾著冒著熱氣。一群人來來回回地敬酒吃菜，哄鬧聲蓋住了餐館裏播放的音樂。唯獨紀佳禾坐在位子上不斷地喝酒，因而也隻有她聽得真切——餐館裏放的就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這些平日讓她溫暖的曲子在那天卻加速了她的悲傷。
麥琪在旁邊提醒說：“佳佳，少喝一點。”可是她卻不怎麽聽，隻不屑一笑。江承晗幾次向她這邊瞟眼，但是礙於幾天前紀佳禾攤牌，不讓他找她，他也不知該不該管她。並且蘇藍總是有意無意擋在他麵前，不讓他有所行動，所以最終江承晗也沒上來勸紀佳禾。
吃到最後，一群人去給江承晗敬酒，紀佳禾守到最後一個才上去，那時候蘇藍站在江承晗旁邊，悄悄挽住了江承晗的手。江承晗下意識地掙脫一下，她挽得更緊，幾乎雙手都固定他的手臂了，後來江承晗就沒動，蘇藍就笑得很開心。
紀佳禾說：“祝你們出國後……學業有成……”頓了一下，掃了一眼蘇藍，就咬牙對江承晗說，“回去後……我把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碟還給你……希望你在那邊生活愉快！”
江承晗的臉色陡然僵住了，瞬間有些蒼白。但紀佳禾不理她，抬著微醉的步伐走了。無論那張碟有多大的意義，無論江承晗接不接受，她都有要還給她，因為從今晚開始，每聽到那個音樂她都如淩遲一樣疼痛，那張碟已經留不得。
可是當紀佳禾把派人把碟還給江承晗後，她卻坐在雪地裏哭了。後來據麥琪描述，她一直發酒瘋，大喊大叫著：“江承晗，你混蛋，你混蛋！你為什麽之前都不信我，你為什麽要跟蘇藍交往，你為什麽讓她跟你出國？江承晗……你混蛋！”
對那晚的記憶，紀佳禾都不記得了，隻知道自己哭過，要不是麥琪說了，她還不知道自己有這麽瘋狂的一麵，更不知道……自己傷心至此，簡直判若兩人！
回想起來，耳邊又聽著那些音樂，紀佳禾心沒這麽痛了，隻是覺得有些傷感。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很瘋狂，不過13年來她就喜歡這麽一個人，後來卻被生生割斷，她又怎麽不難過？
江承晗也一直沉默，專注地盯著前方開車。直到達目的地，他才開口說了句：“到了，下車吧！”
紀佳禾點點頭：“嗯。”然後輕輕說了句，“謝謝你的音樂。”謝謝他的這場音樂，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江承晗似乎有些錯愣，靜靜望著她，但是紀佳禾沒有理會，開了車門走出去了。江承晗隻好跟她一起進飯店。
這一頓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聊了一陣，江陽忽然問：“哎，佳佳，秦楚怎麽沒跟你回來？說實話我除了見過他的照片外還真沒見過他本人呢。你們結婚時在省城裏辦的喜酒，那時爸生病了，我們也去不了，真是遺憾！”
一桌子的人都看向她，江家兩老是疑惑，而紀媽媽則帶著試探了。江承晗的目光……紀佳禾一直不敢看，就低下頭來拿筷子輕輕挑了挑碗裏的菜，然後裝作平靜地說：“哦，他啊……本來說好了要回來的，可是公司裏突然有要緊的事要辦，所以回不來了。”
江陽皺眉說：“公事再怎麽要緊，回來見見親戚總是可以的吧？而且就這一次，他之前可都沒來過。”
紀佳禾依舊垂著眼簾扒飯說：“還有他老家裏有一點事，很棘手……”抬起頭來對他們笑說，“江伯伯原諒他吧，以後他會回來的，我會經常帶他來看你們。”
桌上的人都靜靜看著她，目光有些不解。紀佳禾見他們一個個都目光灼灼，有些難以適應，不知還能說什麽，後來還是紀媽媽笑著打圓場說：“好吧，以後多回來就是了。來來來，大家吃菜，再不吃都涼了。”眾人才繼續吃飯。
吃到一半，紀佳禾覺得有些悶，就借口說去洗手間走出去了。
她在飯店的一處僻靜陽台上打電話給秦楚。今天他不來，真讓她尷尬，想起她來之前最後打電話給他還聽到林安茹的聲音，並且她回江鎮一天了他也不打電話來詢問，紀佳禾就覺得氣悶，可是電話一撥就傳來“通話中”的提示音，紀佳禾心底有些惱，就關上手機，望著遠處的夜景深深吸氣。
身後傳來腳步聲，紀佳禾回頭，隱約見是江承晗，就皺眉試探性地問：“江承晗？”
江承晗從廊道走出來說：“是……”
“你怎麽來了……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出來後我就一直跟著你。”江承晗坦然答。
紀佳禾沉默了。
江承晗忽然上前一步說：“佳佳……他……對你不好吧？”
紀佳禾雙雙手握著手機，低頭有些煩惱地咬住下唇，然後說：“無所謂好不好，夫妻之間小吵小鬧很正常。我們出來久了，還是回去吧。”說完就要從他身邊走過去。
江承晗卻扣住她的手低聲說：“佳佳，如果他對你不好……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紀佳禾頓住，隻覺得有一股氣流從心底直衝腦門，她回頭瞪著江承晗，像是詫異又像是排斥。
江承晗有些被她的目光驚到，但還是堅定地抓著她的手說：“我會對你很好……比他好！”雙眸脈脈如水，映著陽台上昏暗的燈光，說不出地溫柔。
這樣的眼神，讓紀佳禾錯愣，忽然想起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經常這樣看著她，那眼神的溫柔，總能讓她融化。
可惜那些已經成為過去，紀佳禾的心底忽然痛起來，閉上眼，卻扭動著手想真脫開。可是江承晗更加緊緊地扣住，壓抑著痛苦的嗓音說：“佳佳……”
紀佳禾忽然就不動了，可是一直閉眼。
江承晗傷痛地說：“難道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嗎？那麽多年的感情，你真放得下？”
紀佳禾沉默，但是心痛無法抑製。江承晗又說：“你們結婚得突然，其實我也知道一些，他之前有一個難舍難分的女朋友，而你……這一年來對他並不怎麽熱情，你敢說你們的婚姻是有感情基礎的嗎？如果你隻想靠這個躲避我，那大可不必。你不用再躲避，因為我已經回來了。佳佳，當初就是因為你太矜持我太小心翼翼，所以錯過了，現在我們為什麽不能勇敢一些？”
江承晗的話的確讓紀佳禾有些動搖了，她緊緊閉著眼，呼吸越來越重，甚至身子發抖。
最後江承晗走過來，輕輕摟住她，然後捧起她的臉柔聲說：“佳佳……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就不會這麽難受……如果我吻了你……或許你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了……”
紀佳禾忽然睜開眼看著他，一雙眼睛灼亮得幾乎要迸射出光芒來。
但是江承晗沒有畏懼，一直捧著她的臉脈脈望著她，最後歎息一聲，輕輕低下頭來靠近她，試探性地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相關音樂，即江承晗車上放的音樂：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愛情的故事》，點擊下麵按鈕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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