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援軍

辰正時分,冬日的朝陽又在碧藍的天空上爬上了好多,通紅的顏色中已經帶上了一些金黃。

這讓底下的長安城,也從一片鮮紅中,增添了幾分金黃的顏色,妖冶中顯出一絲莊肅。

在派出數十名前往打探安善坊戰況的斥候均詭異般石沉大海之後,太極宮內侍省公廨的議事堂,終於等來了魏仲卿派人通傳的軍報。

前敵指揮使、右神策將軍劉泰倫,輕敵冒進,指揮失當,中敵埋伏,長劍都等四都全軍覆沒,劉泰倫、靳遂良、楊鎮宋天等一幹將領盡數陣亡。

右神策將軍魏仲卿率禦劍都突出重圍,正於太極宮正門拚死抵抗南衙賊軍!

仇士良、魚朝恩等一幹北司大員,接到消息後,竟是集體陷入了沉默,大堂內陷入沉沉的寂靜。

所有人都對這個消息不敢置信:一萬二千多名神策精銳,怎麽會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就被敵人區區一千多兵力幾乎全殲?

“嘭!”仇士良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發出了巨大的響聲,把堂內眾人都嚇了一跳。經過聽到噩耗後的難以置信,仇士良終於還是習慣性的陷入了歇斯底裏!

“不爭氣的東西,都是些不爭氣的沒用東西!就算是一萬多頭豬,那一千多的南衙賊軍也不可能半個時辰被殺完呐!豬狗不如,豬狗不如!”

仇士良此時的內心是痛苦和憤怒的交雜體,鬱結之氣無處發泄,隻能通過謾罵和以掌擊桌予以發泄。

“嘭!嘭!嘭!......”又是連續的巨大敲擊聲,震得大堂內的眾人雙耳嗡嗡作響。

“老仇,別敲了,你這樣敲也無濟於事,我們還是像個法子,度過眼下的危局吧!”魚弘誌勸道。

“還有什麽辦法,長安城內沒兵了,隻能讓魏仲卿那小子拚死頂住,等待駐紮在長安城周圍的各鎮神策軍前來救援!”

仇士良頓了頓,轉頭對立在身側的左神策大將軍陳君弈道:“援軍什麽時候會到?”

“二個時辰前緊急下的符貼,這些神策軍離長安均是一百裏到二百裏的距離,算上準備器具、行軍跋涉的時間,應在下午時分均會到達長安城!”

“還要下午到達,太慢,太慢!”仇士良內心焦躁,“再派斥候催促,務必在午正時分到達!”

“路途遙遠,各鎮神策軍離長安城最近,也需行軍一百零六裏,午正離現在隻有二個時辰,這個時間節點到達,恐怕各鎮神策軍都有難度......”陳君弈麵露難色。

“恐怕什麽,再晚我們還有命嗎!”仇士良憤怒地大喊。

陳君弈見仇士良發怒,急急忙忙唱了個“喏”,便匆匆退出大堂前去安排。

“老仇,太極宮正門肯定是挨不到援軍到來的,我看還是讓他們出手吧!”魚弘誌略帶焦急地說道。

“本監何嚐不知太極宮正門失守在際,一萬二千多神策軍都被打敗了,魏仲卿的二千多號人能頂什麽用?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呐,讓他們入城平叛,我們拿什麽回報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度過眼下的難關,才是我們北司現下最要緊的事。他們不是一直想要五千副明光鎧、五千把陌刀嗎,我們給他們便是!”

“明光鎧,我們整個神策軍才隻有二千五百副,全都裝備在執戟司,現在已盡數被執戟司拿去;陌刀,安史之亂後早已失傳,隻是零星的散落在大唐各軍和民間的武人身上,這兩樣裝備,我們自己尚缺,還能去哪裏找來送給他們?”

魚弘誌笑了笑,道:“你安插在李昂身邊的那個暗樁張仲清,之前不是告訴你,驪宮的山體庫房中,藏著大量的陌刀和明光鎧嗎?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打勝這仗,打勝了,明光鎧和陌刀,自然也就有了!”

仇士良歎了口氣,道:“非是我不願意,但明光鎧和陌刀,乃是大唐賴以製伏四夷之神兵,輕易與人,恐怕日後生患呐!”

“而且,這些兵器還是其次,關鍵是他們還要索取我們大唐黃河以北的全部領土!簡直是獅子大開口,讓我很難下決心完成這樣的交易!”

魚弘誌用瞧怪物的眼神上下打量這仇士良,眼光中甚至帶有一絲輕蔑。

“老仇,我們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嗎?想什麽呢,竟然講起家國情懷了?”

“身為立誌覆滅大唐、奪取天下權柄的北司閹首,卻在跟皇室及南衙賊人作生死之鬥時,想著維護大唐的領土、華夏的利益,你不覺得很可笑?”

“是不是書讀傻了?早就勸你不要讀那些之乎者也,你偏不聽,現在腦子被洗得不清醒了吧?讀書裝逼可以,但千萬不要忘了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將往何方!……”

魚弘誌的一番話,倒是徹底把仇士良罵醒。

“對啊,我不就是個想要竊國的梟雄嗎,怎麽會關心起大唐安危、華夏利益?”

“如此多愁善感、不分主次,倒也難怪被魚弘誌責罵!”

“是我平時小看這廝了,雖然沒什麽文化,關鍵時刻卻比我清醒,如此說來,書讀多了,有時未必是好事……”

二人正對話間,又一魏仲卿派出的通傳入堂報告:左墨離都攻勢猛烈,禦劍都死傷過半,請求增派兵力!

“事不宜遲呐!”魚弘誌此時語氣已略帶焦急。

仇士良此時雖然經過魚弘誌的一番訓斥,已然意念通達,但依然猶豫著下最後的決定。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我們現在把這《海內華夷圖》拿出使用,萬一落入他們手中,憑我們實力,恐怕是有去無回。”

“此圖擁有如此逆天的神通,到時恐怕我們想保黃河南岸之土,亦是不能,我們處心積慮、千辛萬苦的想要統禦萬裏江山,到頭來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也有此擔心,但是,我們現在還有退路嗎?落入南衙之手會是什麽下場,你應該非常清楚!”

魚弘誌陰沉著臉,平時常掛臉上的標誌性笑容此時已無影無蹤。

仇士良沉思半晌,最終緊閉雙眼,長歎一聲,“好吧!”…….

一刻鍾後,一幅長寬均達數丈的巨大水墨畫,展現在內侍省議事堂內由青磚鋪成的地麵上,閃耀著奇異的碧綠色光芒。

仿佛畫中那無窮無盡的山川河流都活了過來,整座大堂也被映照得一片碧綠。

一名身著紫袍的高大老者,正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跪立在畫前,此人正是仇士良。

蒼老而略帶陰鷙的聲音,正從他嘴中發出,仿佛在呼喚隱沒於遠方的魔鬼,“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轟!

畫上的碧綠色光芒陡然在某個時刻暴漲數倍,原本舒適的幽光變成了耀眼至極的光華,衝破屋頂,直上萬丈雲霄!

在仇士良等人的驚異目光中,一隊隊人馬具裝的黑甲騎兵,從那耀眼的碧綠光芒中走出,無窮無盡!

他們的服飾,是胡人裝扮,他們黑色的旌旗上,繡著極其顯眼的白色禿鷲!

一名如戰神般魁梧的虯髯男子,站在大堂內,狠狠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手中長槊猛然指向蒼天,爆發出一陣震耳的長嘯。

“長安,我們回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