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攻守易勢
所有的左墨離都將士，以及李昂、白居易、張議潮、等一幹君臣將領，怎麽也沒想到杜慎言竟然會在己方進攻十分順利，敵人陣列即將崩潰時，發出撤退的命令。
李昂因為先前已和杜慎言有約，便不好直接過問幹涉杜慎言的指揮。
但就如此放縱杜慎言胡亂指揮卻也心有不甘。
情急之下，李昂對著張議潮、注吾合素一努嘴，使了個眼色。
張、注二人當然知曉知曉李昂的用意。
雖然他們內心裏對杜慎言十分崇拜，但李昂畢竟是君主，君主旨意，不得不聽。
二人隻的硬著頭皮向杜慎言諫言勸說，請求收回撤退軍令。
隻是，杜慎言非但堅持己見，而且話語中隱隱有威嚴決絕之意。
張、注二人都是極聰慧之人，知道此軍令已然難改，便急忙離去，向李昂回報。
李昂也知曉讓杜慎言更改軍令已絕無可能，隻得作罷。
左墨離都，在節節勝利，獲得巨大戰場優勢時，竟然不可思議的後撤了！
……
雷無水此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明明自己的執戟司崩盤在即，卻不知為何對麵的南衙亂賊卻突然開始後撤。
這場仗，雷無水打得很惱火、很憋屈。
從一開時雙方接觸對戰到現在，已然過了半個時辰。
雷無水的執戟司折損了千餘人馬，卻隻是給敵人造成了零星的傷亡！
赤果果的血虧啊！
這絕對是雷無水從軍以來打過的最窩囊一仗！
但這惱火和憋屈，還是在雷無水不知道這支南衙軍隊統帥的情況下產生的。
當他終於知道敵方的統帥是杜慎言時，內心的鬱結就不僅僅是惱火和憋屈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和他的那個弱智弟弟雷厭水，沒有任何區別。
“嘿嘿，雷無水，你竟然在一個十八歲的小孩麵前，敗得這麽慘！”
“哈哈哈，哈哈哈......”
他甚至在戰場上自顧自的瘋笑起來，神情中充滿了難以相信。
一旁的執戟司將士個個汗毛倒豎，噤若寒蟬。
他們都沒有見過城府極深的雷無水有如此失態的一麵。
但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的雷無水是最不能惹的，畢竟，平時就已經夠心狠手辣了……
本來弟弟雷厭水被歸義軍左墨離都當陣斬殺，自己因為受牽連被仇士良忌恨，就已經讓雷無水對左墨離都有了滔天恨意。
而眼前的這場慘敗，更是把雷無水推到了與左墨離都不共戴天的境地。
不滅左墨離都，雷無水滔天的恨意無法排解。
不殺杜慎言，雷無水的數十年苦心經營的權勢、財富和顏麵將**然無存！
雷無水心中的殺意瘋狂奔湧！
其實，杜慎言知道，雷無水雖然沒有文化，不懂高深兵法，但他並不是莽撞之人。
相反，他是一個極為謹慎之人。
左墨離都在進攻趁手時突然撤退，這種不尋常，一定會讓雷無水警覺。
畢竟雷無水在軍伍中混了數十年，且從小就已經在市井中打殺廝混，擁有基本的軍事素養，以及相當多的戰鬥經驗。
但杜慎言更知道，此刻的雷無水，是一個被瘋狂滋長的恨意和惱怒吞沒的人，完全喪失了平日的理智和機警。
現在，雷無水的眼裏除了濃濃的殺戮之意，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事物。
杜慎言要的就是雷無水的這份滔天恨意......
“執戟司，追！”
沒有絲毫猶豫，在左墨離都按照杜慎言軍令後撤的第一時間，雷無水麵目猙獰地咆哮著發出了軍令。
原本已經幾乎喪失鬥誌的執戟司將士，此時見左墨離都開始後撤，也都再次興奮起來。
他們都以為對方內部出現了什麽混亂、或者是持久作戰後體力不支，因而不得不後撤。
他們又重新拾起執戟司往日的威風，調整好稍顯混亂的陣列，手持馬槊吆喝呼喊著向對方發起衝擊。
左墨離都的將士，此時卻是一個個憋屈至極。
大家都不明白，這仗打得順風順水，怎麽就說撤就撤呢？
最難受的還是左墨離都第一排的將士。
不但心裏委屈，身體還要承受著對方鐵騎的不斷衝擊刺殺。
每一次刺殺，都是挾著連人帶馬疾速衝刺的全部力道。
第一排將士往往要後退數步，才能抵消掉如此巨大的衝擊力道，顯得非常狼狽。
方才的威風凜凜，和現在的狼狽後退，形成了劇烈反差，更增添了左墨離都將士的委屈之情。
但是無論心裏有多少不願意，歸義軍一向軍令如山。
戰場上最高統帥的命令，隻要是大唐的兵，便要不折不扣的執行。
何況，發出命令的人，是他們當作戰神崇拜的逆天英雄！
整個左墨離都將士沿著敦化大道向西且戰且退。
敦化大道的寬度隻有朱雀大道的二分之一。
執戟司死咬著左墨離都不放，一路追擊使得雷無水麾下的這些騎兵愈加興奮，更加瘋狂地對著左墨離都陣列第一排將士猛衝猛刺。
一路上，有二十餘名左墨離都將士，沒有頂住對方鐵騎的衝刺，倒地被執戟司亂槊戳死。
或者直接被連盾帶甲一齊刺穿，登時殞命。
有些殺紅了眼的執戟司將士，甚至非常殘忍的縱馬踐踏左墨離都陣亡將士的屍體。
使得屍體在亂蹄之下都化成了肉泥，滲入到了敦化大道的黃土裏。
這些犧牲將士的悲慘境遇，杜慎言全都看在眼裏，目眥盡裂！
他心裏的狂怒之火也正熊熊地燃燒著。
“敢殺老子的兵，老子要讓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隻不過，杜慎言是一個擁有極強定力的人，不會因為這憤怒之火而喪失理智。
不到半刻鍾的功夫，左墨離都便退到了昌明坊和安樂坊之間的敦化大道上。
“左墨離都，止！”
杜慎言終於下達了停止撤退的命令。
左墨離都的將士早已憋著一口氣，一聽到命令，便立即停止後撤的步伐。
陣列第一排的將士奮力用盾牆抵擋住對方鐵騎的衝擊。
五排聯戰陣技如狂風暴雨般，驟然再次施展。
原本興奮的怪吼連連，追著左墨離都亂砍亂戳的執戟司騎兵，遭到了迎頭痛擊。
一排排，成片的被撂倒、分割、斬殺。
局麵似乎又回到了半刻鍾前的朱雀大道。
執戟司重新淪為毫無反擊之力的待宰羔羊。
隻是二十餘個彈指的時間，左墨離都便接連施展了三輪五排聯戰陣技。
平日祥和且充滿生活氣息的敦化大道上，陡然多出了三百多具執戟司騎兵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