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掌門師叔

清風觀?不是正一教,不是三清觀,也是道德觀,真武教這些名頭稍弱的道門教派,這個清風觀沒聽過,怎麽會認識道字輩的前輩呢?心洞其實很想問,可是不敢也是不能,心洞的師父是明德,師祖是道雲,張道元,聽起來應該是道字輩的前輩,可是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既然如此,還請無憂道兄隨我上山。”心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率先往山門口走去,無憂立即跟上。過了山門,是條青石階梯,一路通向山頂方向。心洞帶頭往山上走去,無憂抱緊懷裏的紅雨刀,一言不發地跟著心洞。不是無憂不想問,他最怕的就是這種沉默,平日裏在清風觀,若是飯桌上突然沉默了,無憂肯定是要找個話題說說話的,可是現在不一樣,心洞不是張天心,更不是三位師姐,應該怎麽說?

心洞也是極想問問無憂的,可是手裏那封寫著張道元親啟的信讓他不敢問,關於師門長輩的事情,哪是自己這個心字輩的小輩可以過問的?陰差陽錯之下,兩個人就這麽保持著沉默,一路來到山頂天師府。心洞沒有引著無憂進大殿,而是順著大殿往天師府左邊的偏殿走去。無憂打量著富麗堂皇的正殿和匾額上寫的天師府三個大字,有些恍惚。天師府與清風觀是不同的,自家的清風觀哪有這裏這麽光鮮亮麗,如果說清風觀是一名村姑,那這天師府可就是一絕代風華的藝伎了。雖然華貴,可看起來始終不像是村姑那麽自然。

心洞走到偏殿,沒有進正門,順著牆壁走到偏殿的西門,是一扇小門,心洞打開門,帶著無憂進去,又沿著石板路走了一會兒,小路彎彎曲曲,無憂都快被繞暈了,這才見心洞站在一沒有匾額的房間停下,“心洞拜見師父。”心洞對著房門鞠躬行禮,無憂見心洞那麽大年紀還鞠躬行禮,也對著房門鞠躬。不多時房門打開,走出一看起來不過十多歲的小道士,與心洞不同,那小道士頭上插著兩根木簪,見小道士出來,這才站直,“師父,這位道兄前來送信,這是他的信,徒兒不知道這信是給誰的,所以前來。”心洞上前兩步,把無憂的信交給了小道士明德。明德掃了眼上麵的名字,揮揮手示意心洞離開,心洞再次施禮,看了看無憂,這才離開了小院。

“可有信物?”明德走到無憂身前,無憂微微仰起頭,看著明德稚嫩的臉,看起來明德也不過二十來歲,怎麽會是心洞的師父呢?心洞道長看起來可要三四十歲了。無憂心裏琢磨著,一時有些失神。

明德似乎明白無憂的心思,笑道:“道友可是疑慮貧道年紀?道門之人常年修習道門心法,這外貌可當不得真,貧道如今七十二歲,可不是道友想的那麽小的年紀。道友前來送信,可有信物在?”

明德再次問道,張道元這個名字心洞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如今當代天師就叫張道元,突然來了一個小道士說要送信,自己自然是要打探清楚才行。

“有的有的,貧道無憂,這是信物。”無憂從懷裏再次掏出一物,遞了上前,明德接過無憂掌中的布條繩索,若有所思。

“明德道長?”無憂見明德發愣,出言問道。明德這才回過神,對無憂露出歉意的微笑:“貧道一時失神,還請見諒,貧道這就帶你過去。”

明德收好信和布條繩索,引著無憂繼續往小院深處走,過了兩排房子,明德這才停下,“無憂道友,請稍等,我前去稟告。”明德對無憂說道,無憂點點頭。明德推門進去房間,房中正對著房門的椅子上有一黑發白眉的道人盤坐在椅子上,正是當代天師張道元。看到明德,有些詫異地說:“明德,你怎麽過來了?你師父呢?”

“參見掌門師叔,弟子前來是因為弟子門下有人在山門前接到一小道友前來送信,這是他的信和信物。”明德遞給張道元,張道元看到信和布條繩索,不禁心神恍惚。

那還是在百來年前,那時候自己上山不久,同輩師兄師姐就隻有一個人喜歡陪自己玩,很多時候自己不願意做功課都跑去找張天心,那個時侯的張天心也不過二十幾歲罷了,兩個人一起在山上掏鳥蛋摘野果,後來有一次天心師姐要跟著師父下山,自己偷偷用道袍為她纏了一條繩子,臨走時係在她手上,一晃,已是快有百年了。

“叫他進來,你在門口候著吧。”張道元先把信放在桌上,對明德說道,明德立刻打開門,對門外的正東張西望的無憂說道:“無憂小道友,請進吧。”無憂聽見明德招呼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進了屋,明德順勢離開帶上了房門。

無憂進屋發現屋裏隻有張道元一人,看起來年紀雖然不大,可眉毛卻白了,一下子不知道怎麽稱呼了,按照外貌,看起來張道元和二師姐靜心差不多,可是眉毛都白了,也就隻有師父才有白眉毛,那自己是該怎麽稱呼他呢?無憂不知道該怎麽說,可張道元已是多少歲了?看到無憂窘迫,友善地笑道:“你也喚我一聲師叔便是,你叫什麽名字?可有道號?”

“師叔,弟子下山前師父剛給我取了道號,名叫無憂。名字……師父和師姐們都是叫我狗蛋。”無憂施了道禮,說到自己叫狗蛋,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笑道。

張道元也笑了,他想起了以前,那時候張天心師姐也是小崽子小崽子的叫自己。狗蛋……還真是張天心的風格。“無憂,我便叫你無憂吧,狗蛋這名字也不好正式稱呼,你師父可還好?她在哪裏?怎麽這麽多年不曾來信?”

無憂點頭,“師父可好了,就是不喜歡出門,每天都在後院修煉。我和三位師姐還有師父一直都在鬆陽府邊上的清風觀住。師叔你認識我師父?”

“當然,你師父是我師姐,這繩索還是我們小時候我送給你師父的。你這麽小怎麽過來的龍虎山?我記得靜心靜安應該是你師姐吧?怎麽不是他們過來?”張道元問道,看著無憂心裏歡喜得緊,看起來倒是一個修道的好苗子。

“師父說師姐們也有事,所以叫我來龍虎山送信。”無憂聽張道元說是自己師叔,也有些親近,更何況張道元道門心法已臻化境,隨時都處於融入天地的地步,而無憂自幼就在山林中,自然感覺到親近。親近之下,就把路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神女姐姐?怕是俠女吧?你且上前來與我看看這把刀和給你的刀法。”張道元莞爾,倒也沒有在意,天下雖然清平,可難免還有山賊土匪,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也是正常,既然一路有驚無險,也就懶得追問是何人救了他,就從無憂的敘說,也沒聽說那兩個女子姓甚名誰。

無憂看了看手裏的刀,仔細琢磨了一下,想來張道元師叔也不至於貪下自己的東西,這才把紅綢包裹的紅雨刀和懷中的流星落遞過去。張道元打開紅綢,伸手摸過紅雨刀刀身,感歎道:“是好刀,也算是神兵之屬了。”張道元又拿起記載著刀法流星落的小冊子,略一思索,卻沒想到這刀法有誰曾經使過,一抬頭看到無憂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禁大笑道:“你這小東西,還怕我不還給你怎地?你收好吧。”無憂聽張道元打趣自己,滿臉通紅地從張道元手上接過紅雨刀,用紅綢繼續包好,又把流星落放回了懷裏。“我看你不曾習武,你師父沒教你嗎?”

無憂隻是搖頭,張道元繼續道:“也罷,你先休息休息,我叫人帶你轉轉。明德,進來吧。”明德一直就守在門外,聽得張道元叫他,這才推開門。“掌門師叔,您叫我?”

“帶你無憂小師弟去問心院住下,再把明玨帶過來吧。”張道元揮揮手,無憂對張道元鞠了一躬,跟著明德離開了房間。

張道元見二人離開,這才邊嘀咕邊打開了信,“師姐也真是,也能放心無憂這孩子這麽小一個人就出這麽遠的門。”張道元看著信,臉色登時變得鐵青。

道元師弟:見信如晤,已經多年不見,也不曾聽說天師選拔,想來你仍是天師吧?一晃這麽多年了,師姐此次冒昧來信,希望你能收留無憂這孩子。雖然他不曾前來龍虎山,但總歸是我龍虎山一脈。以後,怕是師姐再難照顧他了。前些日子偶有交感,師姐用天心三問窺探了一角天機,師姐身有大劫,門下三位徒弟皆難逃死劫,唯有無憂有這一線生機,我能做的,隻有把無憂托付給你,無憂二字既是道號,也是名字,他是孤兒,我願他隨我姓張,隻是可惜不能看他拜入龍虎了,師弟,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當年的事,我理解,也請師弟回稟老師,是天心不孝。再見。

張道元沉聲運氣,以傳音入迷之法說道:“道靈師兄,道夕師兄,道奇師兄,速來!”張道元的手中那條布條繩索被死死攥在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