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阿爾法,現在回憶一下你所記得的東西,其他的什麽都不用想,隻需要專注於回憶。”急切想得到真相的他緊張地看著麵前的阿爾法。

阿爾法閉著雙眼,坐在特製的椅子上,環形的頭罩懸停在她的頭上,讀取著她的視覺,聽覺和感覺模塊的所有反饋。一旁的大屏幕上,無數一閃而過的圖像看得人眼花繚亂,無數快放掠過的聲音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海量的信息讓博士實在是難以下手。記憶數據和義體的其他模塊同步後,通過機體已有信息的解碼和重組,以及自我認知的增加,記憶模塊的容量確實比之前要完整了不少,但是這樣的弊端也顯露無疑:目前的數據已經過於龐大,很難調取;更要命的是,阿爾法顯然還沒有習慣於使用記憶模塊,她的回憶還總是有著很大的跨度,她可以從一個3年前的往事片段跳躍到昨天的記憶,看的讓人捉摸不透。

“阿爾法,現在,請你仔細想一下,2253年12月9日,那天發生了什麽!”

黑屏......

“什麽?!”博士正想繼續調整操作,這時,記憶中的影像逐漸被解析出來,屏幕中的畫麵也漸漸清晰。那些他一直苦苦追尋的片段,以及它背後的真相也終於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LR-92,紅外瞄準具,肩甲,護胸板,這身裝束顯然是議會軍方主力部隊的標準裝備,不過要摧毀一座有著這樣防禦級別的研究所,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而且,我趕到研究所的15分鍾裏,戰鬥就結束了,不論是外星人入侵還是軍方突襲,在這樣的時間裏,都很難全身而退......”

......

一個猜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如果是軍方的陰謀呢?如果他們偷襲之後根本就沒有撤走,有這種可能嗎?”他想到了Matt少校,“難道是他們?

“博士,還有這個聲音的解析也得到了,你可以聽聽。”助理的話打斷了博士的思路。“放出來聽聽。”博士沒有回頭,接近真相讓他的內心激動不已。

“5分鍾,消滅所有人!”那聲低沉的男音從耳機裏傳出來。

聲音可能存在的問題很多,複雜的環境可能造成幹擾,封閉式頭盔也可以改變聲音,更不提變聲器這種簡單的手段了。聽著這聲音,猛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博士失望地搖了搖頭,默默不語。

“反正可以肯定的是,Anna是被人類小隊射殺的,但是究竟是像議會的報告中說的,軍隊和外星人交戰時走火誤殺,還是議會另有陰謀,那就兩說了。”博士自言自語道,他慢慢地起身,走向阿爾法,“看來我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記憶檢索需要在待機狀態下進行,阿爾法閉著雙眼,靜靜地坐在那裏。她和Anna一樣,有著碧藍色的雙眼和一頭漂亮的金發,博士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頭發,柔軟如絲的質感從他的指尖傳來,他閉上眼睛,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Anna在咖啡店裏的情形......

“真希望你還記得啊.......”

正如Danny說的一樣,阿爾法的記憶丟失得太嚴重了,很多缺失的回憶已經無法追溯了。畢竟當時做屍檢報告的時候他就指出Anna的頭部中了兩槍,本來這種程度的損傷已經沒辦法提取記憶了,不過礙於Rodot的再三要求,他還是同意幫忙。可惜,在剛才的解碼回放中,他完全沒看到自己出現在她的回憶中,也難怪阿爾法看到他的反應就和看到陌生人一樣。現在的阿爾法有著她曾經的外貌,卻已經失去了她的大部分記憶;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他是誰了。

“唉.......不要緊,隻要她好好的就可以了,看著她能像現在這樣開心地活著,我也就滿足了。”想到這裏,他微微地笑了笑,雖然這個笑看起來多少有點無奈。他再次親吻了她的額頭,摸了摸她的臉龐,“隻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滿足了。”

他回到控製台,按下按鈕,中止了讀取操作。隨著“斷開連接”的電子音提示,懸停在頭頂上的頭罩緩緩升起,在經曆了數小時的待機後,阿爾法從昏睡中醒來,慢慢地睜開雙眼。

她感覺自己仿佛做了一個夢,一個稀奇古怪的夢。然而事實是,作為機械義體的她,根本不會做夢;她所謂的夢,不過就是從記憶模塊中讀取過去的記憶然後隨機重組而已。博士走到她麵前,他親切地問道:“感覺怎麽樣?”

“沒什麽感覺,就是頭有點疼。”阿爾法搖了搖頭,想借此來消除頭疼帶來的不適。

“頭疼是正常的,記憶模塊被全盤讀取,係統過熱確實會導致這種反應,過一會兒就好了。”博士這樣想著,牽著阿爾法的手。“還有一件事,阿爾法,有幾個朋友要見你,我帶你去看看吧。”博士看了看阿爾法說道。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頭痛的症狀逐漸緩解,阿爾法轉過頭看著博士,碧藍色的眼睛透露出了緊張和期待。

厚重的隔離門打開了,展現在眼前的人,有男有女,衣著各式;他們閉著眼睛,麵無表情。“各位,請睜眼吧。”博士說道。他們一起睜開了眼睛,六雙碧藍色的眼睛看著麵前的阿爾法和博士。

“他們.......他們也都是義體嗎?”看著他們的眼睛,阿爾法驚訝地問道。

“沒錯,他們都是你的同伴。和他們打個招呼吧?”博士自顧自地走開了,剩下阿爾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阿爾法慢慢地走過去,思索了許久,終於想出了什麽能說的,她有些緊張地開始自我介紹。

“你們,都有名字嗎?我...我是阿爾法。”

“我是貝塔。”一個留著黑色長發的人形開口了,她拉著身旁的另一個義體說道,“這位是伽馬。”她轉過頭指著身邊的那個留著黑色寸頭的義體,介紹道。

“伽馬看上去有點凶啊,貝塔看上去倒是挺和藹可親的樣子。先看看其他人吧...”阿爾法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其他義體。

.........

“博士,貝塔和伽馬是不是就是記憶模塊中的那對夫妻?”助理看著屏幕裏的情形問道。

“是的,根據Danny給我的記錄,他們生前是一對夫妻,也是那次研究所的事故的犧牲者。他們的遺體是同時被找到的,那個男人抱著他的妻子,用背擋住了一塊厚重的混凝土塊,屍檢報告指示他被生生地砸斷了脊柱;他的妻子是被射殺的。他們至死還互相牽著手,也是讓人哀婉的一對夫妻......”博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著。

“那麽其他一些呢?”

“德爾塔的原型是一個工程專業的本科生,西塔的原型是一個研究員,同時也是那個學生的母親,他們當時在研究所一起做實驗,兩人同樣都是死於那次事故。約塔和卡帕倒是和那次事故沒關係,是Danny寄給我的兩個測試芯片,據說是一對兄妹。”

“雖然還在測試階段,不過說實話,能做到這一步,Danny也屬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

“德爾塔,請多指教。”一個留著學生頭的義體走上前,簡明扼要又不失禮貌地伸出手;旁邊一個盤著頭發的女性義體走上前,“我是西塔,很高興認識你。”她把手搭在德爾塔的肩膀上說道。阿爾法麵帶笑意地點了點頭,看向最後麵的兩個人。

他們倆和貝塔他們倆類似,看上去也是一男一女,但是互相之間看起來卻沒有很緊密的聯係,和其他義體也沒有什麽交流,隻是呆愣在原地。阿爾法慢慢地走過去,“你們是?”

“卡帕。”其中的那個留著黑色卷發的義體簡單明了地吐出兩個字,勉強算是介紹了自己。看著冷若冰霜的他,阿爾法皺了皺眉,又轉頭看向一旁的最後一位義體。

意識到阿爾法在看她,她怯生生地避開了阿爾法的目光。“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阿爾法試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看到阿爾法靠近了約塔,卡帕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這讓她感到有點緊張。過了好一會兒,約塔終於鼓起勇氣抬起了頭,她看著阿爾法,眼神中依舊有些膽怯,“我......我是約塔,請,請多關照......”她的聲音很輕,生怕被人聽到似的。

看著阿爾法和他們簡單地交流過後,站在一旁的博士發話了:“阿爾法,你現在先帶他們回去休息吧,晚上帶他們到研究所三樓的活動室集合。”

阿爾法點點頭,帶著他們一行人走出了研究室......

.......

回到二樓的宿舍區,她這才發現博士的精心設計,之前那些鎖著的房間,原來都是為他們準備的;甚至是每個房間都各自不同:有些是單人間,有些是雙人間;有些房間的格局比較寬敞,有些房間的布局比較簡約......

阿爾法最後把約塔和卡帕送回各自的房間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她閉上眼睛,努力地記住他們各自的名字和長相;一下子突然冒出來這麽多同伴,這讓她有些迷茫;一想到晚上的那次集會,心裏突然又有些激動。

“貝塔,伽馬,德爾塔.......”

想著想著,就想到了他:歐米伽。那個白發義體的形象仿佛已經印刻在她的記憶中,難以磨滅。話說回來,他現在應該在戰場上奮勇作戰吧?真希望他現在在前線一切安好。“一定會的,他這麽厲害!”阿爾法自言自語道。正想著他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還沒緩過神的她起身衝過去,期待著門後站著的是心心念念的他;但剛到門口,她轉念一想,歐米伽已經走了有幾天了,敲門的人肯定不是他。從美好的夢境中猛然驚醒,失落倆字仿佛寫在她的臉上似的。遲疑了幾秒,她默然地伸出手緩緩打開了房門,原來是貝塔來看她了。

“怎麽了,感覺你不怎麽開心啊?”看著她的表情有點奇怪,站在門外的貝塔問道。

“沒什麽,就是想到一個朋友。”阿爾法輕輕地搖了搖頭,看著貝塔,“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來看看你嘛。伽馬,進來吧,站門外幹嘛呢?”貝塔衝門口喊了一聲,那個留著黑色寸頭的義體走了進來,依舊是和之前在研究室裏看到的撲克臉。

“別板著臉啦,你把她嚇到了。”貝塔對著伽馬說道,“來,笑一個!”貝塔起身用手把伽馬的臉捏成笑臉。阿爾法噗嗤一聲抽笑了出來,“真就強顏歡笑了嘛.......”。伽馬的臉被貝塔擺著,想張嘴說什麽但啥也說不出來,吐詞不清地咕噥著。沒辦法,他伸手戳了戳貝塔的腰,“ummm別鬧了...”伽馬收起了剛才被強擺出來的笑臉,他托著貝塔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對了,阿爾法,晚上你打算什麽時候帶我們去活動室集合?”一改之前的嚴肅,他麵色平和地看著阿爾法。“這個等下再定吧,我還要看看他們其他幾位的安排。”阿爾法回答道。

.......

沒一會兒的功夫,她們倆就聊開了;伽馬坐在一旁看著她倆交談甚歡,感到些許無聊,他輕輕地靠在了貝塔的肩膀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

或許是看到了一旁的伽馬已經睡下了,貝塔決定不再久留,“好啦,我們先回去了。喂,伽馬,醒醒,別睡啦,你個小瞌睡蟲....”她抖抖肩,把那個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覺的男人叫醒。伽馬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腦袋,“啊?我睡著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貝塔就拉著他的手走出了房間。

“晚上見........”阿爾法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看著他們牽著手逐漸遠去的背影,她又一次想起了他,“歐米伽,你在哪裏,屬於我的那份牽掛,在哪裏?”她坐在床邊,之前依稀留存在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份悵然若失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