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春雨貴如油,從前常喜樂很厭煩春天的連綿細雨,因為會讓空氣非常潮濕,到處都充斥著發黴的味道。可現在他變成了一個農人,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了。

春節過後又開始忙碌起來,一部分人去了河道繼續勞作,另一些人開始忙於春耕。

一年之計在於春,熱鬧一番之後,又要投入辛勤的勞作之中去。

這次常喜樂提前做了準備,有了之前的經驗,已經知道這世的農業技術各方麵還是十分落後的。因此他去看家中的耕犁是何模樣,發現這裏仍處於直轅犁時期。於是有著手改造耕犁,將後世運用很久的曲轅犁造了出來。

曲轅犁減輕了重量,縮短了梨轅,操作起來更加靈活自如,迅速省力。不僅如此還能調節耕深,控製耕垈的寬窄。較之於之前的直轅犁,可謂是一個大跨步。

這犁一造出來,村子裏的老把式就那讚不絕口。這玩意可比以前的耕犁要好用得多!

大家現在已經不再驚奇常喜樂時不時弄出個新鮮玩意,隻是越來越佩服,更加堅定讓自個孩子去讀書的心。原本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讓孩子過來報名的家長,都紛紛過來報名,說是等春耕之後就讓自個的孩子入學。

常喜樂對於這樣的轉變喜聞樂見,知識改變命運這說法不管是放在哪裏都是行得通的。

桃源村想要發展,基礎教育就得跟上來。

而且這些孩子經過他之手的培養,就會更加配合他以後的計劃,可以上任他未來會創造的崗位。

桃源村想要把日子過得好,就不能單純的把勞力完全放在田地上,必須要將一部分人分離出來從事其他行業。

這部分人經過基礎教育,才能更容易適應與種田完全不同的崗位。

春耕時,年前就開始漚的肥也已經可是開始使用,大家雖然還不知到底肥力如何,可有些經驗老道的老農看到就十分肯定這東西絕對好使。

這些肥料被混了茶枯粉作為基肥施地,茶枯粉是純天然農藥,可以殺死不少害蟲。混在基肥裏,能從殺死埋藏在泥土裏的蟲子。而等水稻長出來以後,混水噴灑也同樣可以預防和殺死不少不利於水稻生長的害蟲。

不僅如此,常喜樂還使用雙犁結合的套耕法進行犁地,用以深耕和細耕,如此使得秧苗更容易獲得更多營養,使得地力更厚,最終提高產量。

耕犁的改造因為進行得早,而且常喜樂之前就組建了木工坊,所以造了不少的曲轅犁。現在木工坊彼此配合越來越熟練,效率也越來越高。而這樣一來也帶動了桃源村極其附近村子的伐木業,讓木工坊有源源不斷的木頭可以使用。

而常喜樂為了防止亂砍亂伐導致水土流失,還製定了一係列規矩,還鼓勵大家種樹。他現在不僅在桃源村,在整個稻香縣都是有名望的,所以他所說的大家都願意去相信並且執行。

現在的農人已經有了樸素的環保意識,知道不能隻顧索取,而還得知道如何付出,否則總有一天大自然的一切都會消失。

曲轅犁的大量出現,不僅僅讓常家得了方便,還惠及其他人家。再加上常喜樂推廣得早,所以桃源村不少人家都用上了。

現在桃源村的一舉一動都被外邊的村子關注著,這邊第一架曲轅犁弄出來,第二天附近村子的裏正族老就紛紛上門討要東西。他們現在緊緊盯著桃源村,尤其是盯著常喜樂,隻要有個風吹草動就能知曉。

這也是之前吃到了甜頭的結果,而且經過幾次經驗,已經深知隻有來得越早,好東西拿到手的時候也就越早。

因此外村不少人都使命的跟桃源村套關係,以便有什麽動靜他們能第一時間得知。省得等他們知道的時候,都不知道排到什麽時候才能輪到。

這也使得過年這段時間,桃源村成就了好幾對新人,且全都是外村的閨女嫁進來。

畢竟找別人再怎麽也不如成為親戚來得方便!而且桃源村日子過得好,誰不樂意閨女嫁過來享福。

桃源村現在男多女少,雖然有不外嫁娶的習慣,可這種情形也隻能往外村找。可是從前桃源村在個旮旯裏,而且也不算富裕,所以姑娘們並不是很喜歡嫁到這裏來。

可現在行情完全不一樣了,大家都覺得能嫁到桃源村,那絕對是一門好親事。所以有不少有姑娘的人家,都尋人來打聽桃源村單身漢的消息,希望能把自個閨女嫁過來。如此一來緩解了桃源村單身男子的壓力,是一件大喜事。

常喜樂對曲轅犁依然不會藏著掖著,依舊按照稻床的模式進行推廣。一方麵讓這些人壓力沒有那麽大,另一方麵又不讓他們覺得拿到這些東西是理所應當和輕鬆的。

不過具體事宜常喜樂並沒有參與,全都是有裏正和幾個族老去與外村的人接觸。他們非常有經驗知道如何行事,甚至還有意刁難一二,為的是讓外村的人更加重視。

而這曲轅犁的名字又給冠上了桃源村的標誌,大家都不是叫曲轅犁,而紛紛稱之為桃源犁。

元宵一過,常喜盛又跑到縣城裏,他現在做起生意越來越順溜。有了枇杷縣那條路子,常老爹的考核也就更加沒有什麽難度了。

雖說現在還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可常喜盛有了稻香縣的經驗,對自家的產物還是非常的有自信的。

而常家的榨油坊和吃食攤子也重新運轉起來,如今已經非常流程化,根本不用適應什麽,就恢複到了從前的水平,不會因為休息而生疏。

歇息了這麽多天,大家幹勁十足,尤其是吃食攤子。雖說過年大家吃了不少好的,可也好久沒有碰常家攤子上的新鮮玩意,嘴巴都還饞著呢,所以生意都很是不錯。

也有人回家自個弄了,發現怎麽做也沒有常家做的好吃,紛紛放棄,更加稀罕這麽一口。

春耕還未結束,常喜樂就開始計劃要和常喜盛一同前往府中去打探那邊的情況。

常喜盛自然沒有什麽不樂意的,他早就期待這一天。

縣城就那麽大,他心裏已經有個底到底能銷出去多少,需求量就那麽大,除非利用非正常手段,否則不管再怎麽努力,也難得突破。況且還有錢家在這其中作梗,茱萸醬之類的還罷了,茶油是和錢家生意有所衝突的。

錢家就有油坊,裏頭賣的油都比較昂貴,現在突然□□來一個茶油,自然會影響他們的銷量。

如此,錢家一直在打壓,使得常喜盛的生意並不好做,大多隻能銷往錢家的對家,以及走街串巷去進行售賣。剛開始並不順利,因為大家對他都十分麵生,吃進嘴裏的大家難免會不信任。

隻是也有不少人家貪圖便宜買了回去嚐嚐,結果發現又便宜又好,不僅下次還會去買,還介紹給街坊鄰居。口碑逐漸建立起來,這才使得銷路打開了,可數量依然有限。

所以常喜盛非常明白,想要擴大銷路,南瓜府是必須要去的。而這種推行的過程是緩慢的,所以越早開始越好。

常老爹看到常喜盛這些日子的表現,也就不再阻攔。知道常喜盛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想要走這條道,還是個有天分肯幹的。如此,作為一個父親他就不再阻攔。畢竟他也是年輕時候闖蕩過的,雖然也曾狼狽過,但是他從不曾後悔。

若不是他出去,現在也不會有這份家業。隻不過當時啥都不懂,就一個老實農家漢子,所以才會吃了虧而已,不代表這條路就走不得。

常喜樂見常老爹沒有什麽異議,就到衙門去辦路引。

這世界沒有路引行動是非常不方便的,沒有路引就不能入城不能住店,若是被查甚至會被當做流民給抓起來。

而這時候常喜樂身有功名的便利也就展現出來了,若是普通老百姓去辦理,必是要經過許多手續,甚至還得貼些好處才能辦成。若是正好和衙門那個差役有仇,很可能就會辦不下來或者拖延時間很長,總之十分麻煩。

可常喜樂卻是一路通行,當天去當天就拿到了路引。

不僅如此,他還被縣令召去了。

縣令約莫四十來歲,身型微胖,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說話的模樣。

原身雖見過幾次縣令,而每次縣令都會尋他說幾句話,但是原身依然對這個縣令沒有太多印象。隻記著是個官,在其麵前,言行得謹慎妥當。

常喜樂去見縣令,就不敢帶著常昱了,讓常昱在外頭的吃食攤子先等他。常昱雖然十分不情願,可見常喜樂沒有商量的餘地,隻能應了下來。

常喜樂拱手作揖道,“拜見大人。”

“常秀才無需多禮。”縣令示意常喜樂坐下,並命人上茶。

“謝大人。”常喜樂坐下,“不知大人尋學生,是因為何事?”

縣令卻不著急回答,打量了一眼常喜樂臉上的傷疤,如今雖然已經淡了不少,那些小傷痕幾乎已經不見,可那條大疤卻依然醒目。

縣令不由歎了一口氣,心中甚是惋惜。

常喜樂已經習慣這樣的目光,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縣令收回眼神,“我聽說稻床、扇車還有桃源犁都是你弄出來的?”

常喜樂拱手,“回稟大人,確實是學生所為。”

縣令點了點頭,讚揚道:“此舉造福百姓,實乃大舉。”

“不過是學生想讓家人和鄉親們少些勞苦,並不值一提。”

“從前就知你聰慧過人,若非出了意外,以後蟾宮折桂也無不可。沒有想到你竟然連農事都知道得這般清楚,還做出了這麽多東西,實乃不一般。”

縣令的態度雖然好十分溫和,可是不知為何常喜樂總覺得並不簡單,可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多謝大人謬讚,學生隻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而已。”

“哦?我聽人說這些東西都是你從書中學得?可是真的?”

常喜樂點頭道:“確實如此。”

“是什麽書?”

“《天工開物》。”

常喜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胡謅道,他說的也不算是假話,這本書裏確實有這些東西,至於這個世界裏有沒有他就不清楚了。

縣令挑了挑眉,“這書你是從哪裏見到?”

“巷子口的舊書攤上。”

“舊書攤還有這樣的書?”縣令的語氣明顯是不信的。

常喜樂卻依然平靜,隻當沒聽出來縣裏話語裏的質疑。

“舊書攤上什麽都有,學生平日喜歡讀些雜書,所以偶爾會去那裏瞧瞧有什麽好的。這書說的都是農事,想來要科考之人瞧不上,其他人又不知其寫的是什麽,所以就給埋沒了。隻可惜當時我身無分文,隻能在那翻翻,不能將其買回收藏。”

“哦?光隻翻一翻就知道如何做出來?常秀才倒是聰穎過人啊。”

這話語就暗藏著諷刺了,縣令雖然說這話的時候笑眯眯的,可怎麽看著都是笑裏藏刀。

常喜樂依然眉頭都不皺一下,同樣當做沒聽明白裏頭的嘲諷,點了點頭道:“我在這上頭確實比常人天賦。”

縣令沒有想到常喜樂竟是這麽不知謙虛,頓時噎了噎,喝了一杯茶才緩過勁來。

“可錢家尋本官說,家裏丟了一本農書,上頭所書都乃常秀才這段日子所出之物。”

常喜樂冷哼,果然是錢家出的幺蛾子,這個錢家還真是死心不改!

常喜樂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情屈辱又憤恨,卻不忘禮節,朝著縣令拱手作揖,“大人,我要狀告錢家誣陷之罪!”

縣令沒有想到常喜樂連解釋一句都沒有,就直接賴這麽一套,這小小少年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氣還硬得很。

縣令笑了笑,“常秀才真是年輕氣盛,此事興許隻是巧合,哪裏用得上大動幹戈。不管如何,你從前也與錢家有些情義,若是鬧起來,兩邊都不好看。倒不如兩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大家各退一步說話。”

常喜樂一臉震驚,滿臉的不可思議,“大人!此乃萬萬不妥!身為讀書人不可為三鬥米折腰更何況這赤-裸裸的誣陷!錢家人已經汙蔑學生是個竊賊,如此惡毒我若不為自己申辯,豈不是認同其所說。

學生當初就是念著這一點情分,而沒有追究他誣陷我落馬為自己好玩,沒有想到他不感恩就算了,如今變本加厲的踐踏我汙蔑我。我雖不才,可也是個讀過聖賢書之人,絕不容許有人如此侮辱!學生就是要頭破血流死在衙門裏,也要給自己求個清白!”

常喜樂說得義憤填膺,整個人激動不已,好像就要當場血濺一般。

縣令這時候有些不高興了,“常秀才本官尋你好好說話,就是不想你們兩家誤會,可你這模樣是在威脅本官嗎。”

“不敢,學生隻是想為自己正名,將那小人惡劣行徑公之於眾,人人唾棄之。大人乃清官,更是不能被奸人蒙騙冠上是非不分的惡名。”

縣令眯了眯眼,“常秀才非要如此嗎?”

常喜樂不置可否,而是道:“學生已經得欽差大人引薦,可以參加下一次鄉試。可錢家竟然這節骨眼上辱我名聲,這必是另有所圖。當初錢家承認誣陷我的條子可還在我身上,如此惡毒人品之人,再一次汙蔑實在太正常不過。”

縣令眼皮一跳,“你是說欽差大人推薦你去參加鄉試?你不是毀了容貌,也能去參加?”

“回稟大人,確實如此。欽差大人惜才,又憐我不易,所以願意為學生說一句話。若是大人不信,可去詢問欽差大人,學生斷不會像錢家人一樣滿嘴胡謅,沒有一句實話。”

縣令眼珠子轉了轉,慢悠悠的拿起差別喝了一口茶。

久久才開口道:“既然有欽差大人賞識,你應該更該珍惜這樣來之不易的機會。你現在還不趕緊下去專心溫習功課,莫要辜負了欽差大人一片好意。欽差大人如此保舉,你若到時候考不上,會讓他丟盡臉麵。”

“可是錢家……”

縣令不怒自威,“你莫要總與商賈人家牽扯在一起,平白辱沒了身份!你身為學子,隻需讀透聖賢書,其他事無需搭理。”

“是,大人。”常喜樂頓了頓又道:“大人,這些日子我們村子裏的人已經嚐試過這些農具,都比從前所用要好。這些明明存於書上,卻不知為何被埋沒使得無人得知,若是能推廣正如大人所說可以惠及百姓。隻是學生勢單力薄,無法行這大事……“

縣令眯了眯眼,哪裏不明白常喜樂的話,“你放心,此事本官必會上奏,常秀才乃有功之臣。”

“不敢當,這都是大人教導有方,學生不敢邀功。”

縣令笑得更燦爛了,“此乃本官職責所在,當不得什麽。”

“大人謙虛,這些農具可提高幾倍效用,乃利國利民之大事。大人憑借此物,必是能高升。”

縣令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卻偏偏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高升不及百姓安康啊。”

常喜樂都想當場翻白眼了,麵上卻是恭維道:“大人高潔。”

常喜樂又拍了好幾次馬屁,這才退下。

一出大門,常喜樂頓時心裏舒了一口氣,這坎可算是邁過去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胡謅的理由,差點會變成錢家要拿捏他的借口!

原本隻是覺得沒有那麽大的臉說是自己發明創造,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拿此做文章,直接把他打得措手不及。所幸他反應快,否則不知道會是如何局麵。

恐怕這是錢家人眼紅這些東西,所以才會下手!

而這縣令果然與這錢家同穿一條褲子,所以才會讓錢家能橫行稻香縣。

常喜盛也不過才剛把扇車拿到縣城裏,銷路都還沒有打開,這錢家人就鬼精的聞到了味道,想要分一杯羹。這錢家倒是個精明的,知道這些東西其中暗藏的利潤。若真的落入這樣的奸商手中,農人們哪裏還會有機會使用!

隻怕這錢家一直就盯著他們,所以才會反應得如此迅速。

所幸,縣令也不是完全偏向錢家,此人是個審時度勢之人,也不是個蠢的。所以欽差大人的招牌以及他可以科考的事才會管用,否則若他無權無勢,隻怕今天可要交代在這了。

不僅僅名聲被毀,興許還要吃牢獄官司,而且最要命的是,以後想要造什麽東西,都會被錢家以這種借口給弄走,完全不給他留有活路!

常喜樂緊緊捏住拳頭,因為憋著怒氣,麵目顯得有些猙獰,尤其配上臉上的疤痕,所幸路上無人,否則非被嚇到不可。

常昱看到常喜樂出來,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他趕緊奔了過去,卻見到一臉鐵青的常喜樂,頓時給愣住了。

“樂樂……樂樂……”

常喜樂這才回過神來,臉色緩和了不少,硬是擠出一抹笑容,“小喵,事情辦好了,我們回去吧。”

“樂樂……”常昱一臉擔憂。

常喜樂心中的暴戾被常昱那一雙烏黑的眼睛給打散了,心裏平靜了不少,隻是心裏憋得慌,不想多說什麽,“我沒事,我們走吧。”

也沒有跟常昱解釋什麽,就把他拉走了。

“樂樂……”常昱鍥而不舍。

常喜樂卻不想跟他多說,說也說不明白,“我真沒事,走吧。”

常昱卻是不依。

常喜樂歎了一口氣,“我告訴你,你也沒有辦法,也聽不明白。你放心吧,不管什麽事我都會解決的。”

說著再不理會,直接朝著前麵走,不想再多說一句。

常昱微楞,想著常喜樂剛才的話,心裏有什麽在變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