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常昱雖然撒歡的奔跑,卻不會把常喜樂一個人扔後頭,而是一直在彼此視線可見的範圍裏來回蹦躂。沒有了衣服約束的常昱顯得行動更加自如,而且皮糙肉厚的,鑽進荊棘叢裏也不怕,倒是把常喜樂看得眼皮直跳,忍不住訓斥。

相比之下常喜樂爬山的動作就顯得很笨拙了,他是城市裏出生,加上上輩子身體一直不怎麽好,所以極少劇烈運動,而這具身體也是典型的文弱書生。他少有的爬山經驗也是在開發好的地方進行,哪裏像這裏,連一條路都沒有,野草長得很高,都不知道怎麽下腳才好。

腳上還踩著草鞋,雖然輕便還挺防滑,可總覺得哪裏不得勁。

常喜樂走得很慢,一路小心翼翼的,可即便是這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臉上被劃了一口子,流下了一點血。

常喜樂剛開始並沒有感覺到,還是常昱轉回頭,看到常喜樂的臉被劃傷了,用舌頭去舔傷口他才反應過來。

“好了,別舔了,我沒事。”常喜樂笑著摸他的頭,林中漫步說得很是浪漫,可真的在這裏走,卻不一定是什麽愉快的體驗了。

尤其這裏蚊蟲很多,常喜樂雖然也塗了驅蚊的東西,但也不是萬能,總有漏網之魚。所幸沒有被路上的蛇攻擊,否則更是夠嗆。

常昱喵嗚了一聲,用頭拱了拱。至此不再瘋跑,而是放棄四肢行走,雙腳走在常喜樂麵前,為他把一路荊棘野草給弄到一邊,方便常喜樂行走。

常喜樂笑著接納了常昱的好心,這種時候還是不逞能的好。他雖然帶著砍柴刀,可手生用得不是很好,沒法清理太多障礙。

“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不用擔心會劃破的。”

常昱卻搖頭不願意,常喜樂也就不勉強他,但是還是給他在腰間圍了一圈。這麽赤身裸-體在林中穿梭,怎麽看怎麽別扭。畢竟常昱又不是三四歲,光屁股也無所謂,他也有十歲左右了,普通孩子已經知道怕羞了。

可能是營養結構的改變或者正長身體的緣故,常昱這段時間長得很快。大家也猜不出他具體是多少歲,隻能知道個大概。

常昱領著常喜樂往深山裏走,已經爬了兩個山坡,直把很少運動的常喜樂累得夠嗆。看山跑死馬,常喜樂這時候深刻體會到了,剛才看這邊這座山好像走幾分鍾就能到,結果累個半死才剛爬到半山腰。

越往深山裏走,樹木就越來越高大,茂密的樹葉把陽光都給擋住,走在下麵好像夜晚一樣。

常喜樂本就不擅長走山路,這下更是一路磕磕碰碰,全都靠常昱扶著走。

常昱起初還趴下來想讓常喜樂坐到自己背上,常喜樂哪裏肯,這不是虐待兒童嗎。

雖說他現在的年紀也不大,可也比常昱大啊,更何況他心裏年齡還大了一圈。常昱為此還有些不高興,吚吚嗚嗚了好長時間表達自己的不滿,直把常喜樂弄得哭笑不得,還真是把自個當做老虎了!這段時間雖然越來越融入人類社會,可還是沒把對自己的認知糾正過來。

上輩子那些關於狼孩虎孩的報道,讓常喜樂知道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並不著急一下子就讓常昱改變過來,隻能慢慢引導。

“小喵,你這是帶我去哪啊?”常喜樂好奇問道,常昱明顯是有目的的前進。

如果是平時,看到他行走艱難且還劃了口子,肯定就不願意往裏頭走了。可常昱現在卻依然堅持要往深山裏去,絕對不是隻想要到處晃蕩而已。

常昱雖說不會說人話,平時動作就跟小貓似的,可心裏卻明白著呢。

“小喵,你不會是想要帶我回你的老虎窩吧?”

常昱停了下來,歪著腦袋有些茫然的望著常喜樂。

“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常昱一聽這話立馬歡快的蹦躂起來,喵嗚喵嗚的叫著。

常喜樂笑道:“你不會是想拉我回你的老虎窩去生活吧?這可不行啊,我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很不適應了,再回到深山老林裏過原始社會的生活,這真是要我的命了。”

說完這話,常喜樂不由想常昱融入到人類裏,會不會也是這種感覺呢?不自由,不喜歡,一切都太過陌生。

可自打常昱傷好了以後,他就沒怎麽拘著,反倒是常昱喜歡粘著他不放,平時跟他生活在一起也很高興,應該也不是那麽排斥吧?

常昱嗚嗚了兩下,抓著常喜樂的手繼續往前走。

剛開始常昱還是習慣用牙齒咬常喜樂的袖子,可後來發現這樣做沒法防止常喜樂摔跤,才換成了攙扶。

常喜樂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遠,隻知道自己的腿已經不是自己的腿了,估計腳上已經長起了水泡。便是受不了道:“小喵,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我們休息一會吧。”

常昱這才停了下來,領著常喜樂走到一個小溪邊,示意他坐在這裏,便是消失在林子裏了。

沒有經過開發的深林,到處鬱鬱蔥蔥,偶爾還能看到不遠處有兔子什麽的路過。風景很美,山風吹來整個人都清爽不已,可一個人待在這裏就感覺不那麽美妙了。

常昱不見了人影,一個人留在這茂密的森林裏,常喜樂覺得有些心慌了。

這可不是他以前爬過的那些山脈,動物都被人類禍禍得差不多了。這裏可到處都是野獸,剛才一路平安可不代表就是安全,密林深處不知道藏著什麽。

他們這一路走得異常順利,桃源村的人一直不敢深入這裏,是因為到處猛獸的關係。可剛才就偶爾看見蛇啊什麽,山雞野兔都不怎麽見著,常昱走後常喜樂才看到的。

常喜樂明白是什麽緣故,這一切應該都是因為常昱。

一路上常昱時不時虎嘯一聲,震得整個山林都在顫抖似的,一副我山大王來了,閑雜獸等都給我閃開。要不是常喜樂親眼見到,還真的想象不出這讓人膽戰心驚的呼嘯聲,出自一個孩童的嘴,還以為是猛虎下山。即便知道,聽到的時候都難免會顫一顫。

常昱不僅僅會虎嘯,還擁有老虎的氣息。

大約是因為從小被老虎養大,興許還是喝著虎奶長大的,身上會有老虎的氣息,本身又十分凶悍,在叢林裏是霸王的存在。這並不是常喜樂的臆想,而是常昱每次靠近家裏的牲畜家禽都會引來一片雞飛狗跳,那些動物明顯很害怕常昱,得哄好一陣才能讓他們平靜下來。家裏最小的妞妞也是如此,一看到常昱就會哭。其他孩子大些還好一點,但是也明顯感受到了不同,而不敢太靠近。

而常昱平時還罷了,如果一旦感受到對方敵意,那氣場大開完全沒有十歲左右孩子的樣子。

常昱不會把他丟在這裏吧?那他可真要死在這山林了。雖知常昱不會這樣做,可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實在無聊得很,難免會胡思亂想。

他們一大早就出發,現在已經臨近正午。走了一個早上早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他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啊。就算能找到,怕半路都要被野獸咬死了。

常喜樂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什麽時候沒用到需要一個屁大點的孩子保護了!

常喜樂休息了一會,覺得緩過勁來就開始在附近找幹柴,將火給燒起來。常昱丟下他一個人離去,肯定是去捕獵了,他得在對方回來之前把火燒起來。他們少有幾次的外出,常昱都會鑽進林子裏弄些東西回來給大家加餐。山雞野兔最多,像山羊和鹿這種比較大的獵物相對比較少。

火燃起來的時候,高高的草叢裏發出嗖嗖的聲音。

常喜樂心中一凜,抽出掛在腰背的砍柴刀,一臉警惕的望著聲音來源處。

想象中的搏鬥並沒有發生,來者正是丟下他離去的常昱,兩隻手都抓著山雞,嘴裏還叼著個兔子。

常喜樂頓時舒了一口氣,笑著走向常昱,“你這小家夥還真是厲害,才走了那麽一小會兒工夫,就抓了這麽多獵物。不過下次別用嘴咬了,這得多髒啊。”

常昱將手裏嘴裏的獵物放了下來,用小溪的水洗了洗嘴巴,這才又撲到常喜樂懷裏拱啊拱,求表揚求愛撫。

常喜樂也沒吝嗇,狠狠的□□他的腦袋,然後開始去收拾這些東西。

砍柴刀是彎的,所以並不好料理這些畜生,所以常喜樂的手法非常粗暴,把肚子破開將裏頭的東西都給扔了就算完事。

沒有采摘荷葉,這裏也不好找合適的泥巴,之前說的叫花雞變成了普通的烤雞烤兔。雖然烹飪手段極為簡單,但是充滿了野趣,那油汪汪的雞肉兔肉吃在嘴裏,依然美得人想要長嘯一聲。

常喜樂吃完半隻雞就覺得自己徹低緩過神來了,這裏的山雞特別的肥美,吃了一隻就已經非常飽了。而常昱這個大胃王卻能幹掉一隻雞和一隻野兔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常喜樂要不是看著他見風長,否則真擔心他是不是肚子裏長了蛔蟲或者得了甲亢,吃這麽多都不見長肉。

將火堆撲滅,兩人又繼續上路。

這時候常喜樂很是佩服孫婆子編草鞋的手藝,非常經穿!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現在還好好的,不見一點破損,倒是他露出腳趾的地方,被石子荊棘戳得都裂口子了。

在常喜樂想要放棄的時候,常昱終於停了下來。

入眼的是一個山洞,山洞的附近有個並不起眼的小土包,剛開始常喜樂並沒有注意到它。直到常昱四腳著地,咬著他的袖子領著他走到那裏。

常昱的表情顯得十分的落寞,這樣的常昱好是他不曾見過的。

土包已經長滿了青草,常昱用手將它們都拔走了,低聲嗚嗚了幾聲,在土包麵前嚎了一聲。

聲音和之前警示威懾不同,帶著悲涼之意。常喜樂也不知道為何能從好像差不多的聲音中聽出不同,但是他確實是感受到了。可能這就是聲音的力量,雖然聽不明白卻依然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常喜樂猜想,這大概就是撫養常昱長大的老虎埋葬的地方吧。

埋葬死去的人或者動物應該不是老虎教的,至於常昱為何這麽做恐怕除了防止老虎的屍體被其他野獸撕咬,也是有一種人的天□□。

到底他的猜想是否正確,常喜樂都無意冒犯想要挖開去一探究竟。不管事實如何,這對於小老虎常昱來說,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常喜樂現在隻是有些好奇常昱的身世,他為何會被一隻老虎養大。可這些都難以考證,他也不過偶爾想想而已。

這時,常昱轉過頭朝向常喜樂走來,又咬著他的衣服拉著他走進山洞。

這時候常喜樂沒有在訓斥他不能用嘴咬,這是常昱從小長大的地方,就讓他以自己以前的方式表達情緒和想法吧。

走進山洞,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常喜樂總覺得裏頭有一股異味,能感受到曾經有一隻大型動物在這裏居住過。山洞裏很簡單,偶爾會發現一些動物的殘骸,但是並不多。而最深處的角落地上鋪滿了枯黃的野草,看那形狀應該是常昱從前睡覺的地方。

常昱鬆開嘴,一躍跳到野草裏,從裏頭翻出了一樣東西,然後抓跑到常喜樂的麵前,硬是塞到常喜樂的手裏。

常喜樂一看,是四顆成年老虎的牙齒。

常喜樂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是你老虎媽媽的牙齒嗎?”

常昱喵嗚了一聲。

“你是想要帶走它?”

常昱眼睛亮亮的,說明他說對了。

常喜樂失笑,又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原來隻是為了拿走養育他的老虎的遺物。雖然年紀不大,心智還有障礙,卻十分的重感情。

“以後你都要跟我一起生活嗎?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外麵。”常喜樂怕他不明白,用手指道。

雖然早已經決定,可那個時候他和常昱還無法溝通。通過這段時間的交流,常昱已經可以明白一些簡單的話。常喜樂則需要再次確認,他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強加在常昱身上,他覺得好的對於常昱來說不一定是好。

常昱雙腳站立,用手將常喜樂拉出了山洞。

常喜樂明白,這是這小家夥在和過去宣告再見。與人相處了那麽長時間,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大家的不同。這樣的行為,不用言語就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常喜樂指著老虎牙,又在常昱脖子上劃了劃,“我回頭幫你在虎牙這裏打個孔,然後掛在你脖子上好不好?”

常昱顯得很高興,一直喵喵嗚嗚的。

常喜樂歎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聽到你說一句人話。”

常昱又是一臉懵圈的樣子,常喜樂笑笑,摸了摸他的腦袋,不再說話。

兩人並沒有在這裏磨蹭多久就離開了,若是不早點回去就很晚了。夜晚穿梭在林間,即便有個小老虎作伴,也是非常危險的。

臨走之前,常昱又對著小土包虎嘯了一聲,示意著,我要走。

“我們以後有空可以再過來看看。”

常昱原本的低落瞬間散去,在常喜樂身邊又蹦又跳,快樂來得非常的容易。

兩人走回到桃源村的時候,日頭已經落到了西邊,他們選擇換一條路回家。

之前那條路要路過一條河,那一段河水被戲稱為女人灣。

那裏的河水不深但是很幹淨,而且周圍是林子,十分隱蔽。所以一到夏天的時候,村子裏的女性到了傍晚就會去那裏洗澡,那個時候就是男人的禁地的。若是誰敢亂闖,被痛打一頓都是好,嚴重的話是會被轟出村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所幸原身還記得這些。

雖說回去的路跟那裏有一段距離,但是路上總會跟要去那裏洗澡的老老小小女性同胞碰上,實在麻煩得很,常喜樂寧可換一條更遠的路。

常喜樂選擇的這條路有些荒涼,半天見不著人。

“小喵,你說我們不會走錯了吧?”

常喜樂完全是憑借原身很小時候模糊的記憶走的,之前遠遠的被杉子遠遠的指過路,早上走之前還專門看了一下,才剛往這走的。

常昱這個時候已經把衣服穿好,要是不說話就跟普通孩子一樣,隻是長得更加漂亮。

他看著常喜樂低嗚了一聲,讓常喜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基本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可不能對話交流總是有些別扭。就比如今天一直在行走,他跟個話嘮一樣嘚啵嘚啵說個不停,否則總覺得太過安靜,走在陰森的森林裏總感到不得勁。可常昱都沒法回應他,讓他感到無比的孤獨,而且還有些傻,好像自言自語一樣。

平時還不覺得,因為不會一直這樣說,總有其他事分散注意力。可今天就他們兩個人,隻需要行走不需要做別的,注意力不被分散,就顯得尤為的別扭的。

“小喵,你說你什麽時候才會說話啊?”

常昱又能嗚嗚了兩聲,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的看著他。

我就看看,不說話。

常喜樂笑著摸他的腦袋,頭上的傷已經好了,傷疤慢慢脫落,小光頭已經逐漸開始長出毛刺,摸的時候會覺得有些刺刺的。

走了沒一會就看到了熟悉的風景,常喜樂這才舒了一口氣。要是都到村口了還要迷路,這可就是要鬧大笑話了。

要進村子就得淌過一條河,這邊的水比較深,最淺的地方也到肚臍,不像之前那條路最淺的地方用石頭壘起來就能走過去。常喜樂打算過河的時候正好順便把澡給洗了,省得一會還得過來。

桃源村夏天的時候男女老少都是在河裏解決的,有的漢子身體好,冬天也都是到河裏洗澡,這樣還能省點力氣。否則光挑洗澡水,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桃源村是建在一座大山的山頂和山腰上,山下繞著一條河。平時大家吃水用水都是到山腳下河裏挑的,這一來一回十分辛苦。而且這裏都是木桶,吃了水的木桶更沉,比前世農民挑水更難。所以怎麽方便就怎麽來,女性在外頭洗澡也不算什麽事。

常喜樂尋了個合適的地方,正打算下水,就被常昱搖晃著胳膊,一邊手指著遠處。

順著常昱的手指望過去,常喜樂就看到對岸挺遠地方似乎有個孩子光著身子,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因為離得比較遠,所以也看不清是誰。

常喜樂不由擰起眉頭,怎麽這孩子一個人在這裏?還光著身子躺在大石頭上。石頭剛暴曬了一天,按照他們這裏的說法,是不能這麽躺的。

桃源村四麵繞河,一到夏天經常就有小孩子貪玩去河裏玩水結果給淹死的。所以不管是哪一家從小都教孩子不準一個人去河邊玩,要是去河邊得給家裏人說。可說歸說,孩子們若是那麽聽話就不是孩子了,所以幾乎每年都會出事。

大人們忙著幹活,又不可能一個勁盯著。農村的孩子哪一個不是散養的,即便出了事也不會改變這樣的方式。他們從剛回踉蹌走路開始,就知道光著屁股滿世界跑。尤其半大孩子已經開始幫家裏幹活了,去找柴火啊、豬菜啊什麽的,可以亂跑的空間就更大了,這種孩子也是最容易出事的。自以為會遊泳不怕事,結果死的都是會遊泳的。

常喜樂往那邊走去,那孩子也從大石頭上坐了起來,這讓他看清楚了孩子的臉。

這不是二房家的常喜寶嗎!

常喜樂心裏更是詫異,常喜寶最是聽話,怎麽一個人出現在河邊?也顧不得想那麽多,常喜樂連忙趕過去。

“喜寶,喜寶,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常喜樂叫嚷著,可距離有點遠,常喜寶又不知道在想什麽,壓根沒注意到。

常喜樂還沒來得及叫第二聲,常喜寶突然就從大石頭上跳下河去,然後就在河裏撲騰了起來。

沉沉浮浮,一看就是不會遊泳的。

這是要鬧自殺啊?!

常喜樂連忙跳進水裏遊過去,背後傳來常昱咿咿呀呀的叫聲。

常喜樂邊遊邊吼道:“常昱!你不準給我下來,給我站在那不許動!”

常昱連忙縮了回去,每次常喜樂叫他這個名字,就是意味著說的話必須聽,不可違抗。

兩個人的距離有些遠,而常喜樂又高估了這具身體的體力,遊到常喜寶那裏的時候他已經有些累了。可常喜樂當時也顧不得想那麽多,常喜寶已經明顯快撐不住了,撲騰的速度越來越慢。稍微緩了一口氣,常喜樂就遊了過去,在他身邊先用言語接近。

“喜寶,別亂動,我來救你。”

常喜樂不停的說著話,可常喜寶這時候完全聽不進去,一發現有人來救他拚命的往對方身上攀。而這樣是非常危險的,很有可能兩個人都一同沉下去。常喜樂想要擺脫,想要控製住常喜寶,卻一直沒法讓對方平靜下來。

常喜樂這具身體本來也沒成熟,十分瘦小還因為之前生病有些體弱,而常喜寶也有八歲多,長得圓頭圓腦的,力氣大得很,救援起來比他想象的要難得多。常喜樂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一邊努力不讓自己被常喜寶攀住,一邊努力讓兩個人往石頭那裏遊,調節自己的呼吸盡量不讓自己嗆水。隻是這樣也難免被常喜寶帶下水,兩個人沉沉浮浮。

常昱見到這個狀況,在岸邊那跟瘋了似的,又蹦又跳又嚎,想要往他們那走,可又想起之前常喜樂不準他下水的命令,頓時又退了回去。

常昱急得開始亂嚎起來,虎嘯一聲聲響起,而沒過一會,變成了不太標準的發音。

“樂……樂……”

常喜樂這邊已經有些急了,他開始有些體力不支,偏偏常喜寶跟個秤砣一樣怎麽也拉不上去。明明岸邊近在咫尺,卻怎麽也遊不過去。

“樂……樂……”

常喜樂聽見了,這是常昱在叫他!常昱會開口說話了?!

常喜樂頓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扯著常喜寶猛得遊了幾步,將他用力推上大石頭,然後自己卻無力的滑了下去,沉入水中。

常昱這下眼睛都瞪紅了,再也不管什麽命令,噗通一下跳進水裏,蹭蹭一下子遊到常喜樂沉下去的地方,抓住他的手連拖帶拉把他弄上了岸。

常昱的動作十分極其的迅速,常喜樂隻覺得自己剛沉下去一下子就瞬移到了岸邊,緩了一會清醒之後直接有些無語了。

特麽這麽個高手在身邊,他剛才是折騰個什麽勁啊!

英勇得跟啥一樣,可怎麽看都覺得是二傻子一個,好像逗人玩似的。

常喜樂覺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被原身給拉下去了,他以前覺得自己也沒那麽蠢啊。

“樂……樂,樂樂……”

常昱見常喜樂沒有動靜,焦急的吼著。常喜樂這下徹底回過神來,耳朵都要聾了,能不回神嗎。

“我沒事,別急。”

常昱直接猛的把他抱住,第一次兩人相擁不是常昱拱在常喜樂的懷裏。、

常喜樂來不及感歎一下,就從常昱懷裏掙開了。時間緊迫他必須先得去看一下常喜寶的狀況。

常昱為此很不高興,可看到常喜樂嚴肅認真的表情,隻能憋著嘴放開手,在一旁看著。

常昱望向常喜寶的目光更加不善了,都是這個東西快害死了樂樂!

常喜樂隻顧盯著常喜寶,不知道常昱那眼神好像要把常喜寶撕碎了當幹糧。

常喜寶已經昏迷過去,小臉煞白,常喜樂連忙對他進行急救。先將他腹中的水壓出來,然後見還沒有反應,便對他進行人工呼吸。

常昱原本惱怒的目光這時候變成了疑惑,不明白常喜樂這是在幹什麽,但是總覺得不順眼。小手掌揮了揮手,好像撓的不是空氣,而是常喜寶的臉。

可常昱到底不敢上去阻攔,因為他能感受到常喜樂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容別人打擾。他隻能趴在一旁直勾勾的盯著,隻能做些小動作過個幹癮。時不時呲牙咧嘴,表示自己的不愉快。

常喜樂正全神貫注的急救,並不知道這些,不停的送著氣,為搶救常喜樂的生病爭分奪秒。

終於,常喜寶咳嗽了一聲,眼睛漸漸的睜開了。

常喜樂舒了一口氣,好歹人還活著。不敢再耽擱,想將常喜寶背起來帶回家,卻被眼疾手快的常昱搶了先。

常昱一手將常喜寶撈起來,直接這麽提著走了,惹得常喜寶一路吐著沒有排幹淨的水。

常喜樂哭笑不得,“你這樣提著他會不舒服的。”

常昱眨了眨眼,又換成抗在肩上,村裏人扛東西都是這麽扛的。

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麽多,兩人就這麽將常喜寶送回家。

馬二嬸這時候正滿世界找常喜寶,一見常喜寶被扛著回來,整個人是昏迷的,直接腿都軟了。

“這,這是怎麽了?我的兒啊,你這是咋了啊!”

“二嬸,你先讓人去叫王婆婆,喜寶剛落水了。”

王婆婆並不是正經的大夫,隻是會一些草藥,常見的病都會瞧一些,女人生孩子也都是她接生的。平日大家有個小病小災的,都會找她老人家來看。

馬二嬸這才回過神,連忙讓鄰居幫忙去叫人,又讓人給女兒女婿們遞消息,常喜寶找到了。

常喜寶被放到床上,沒一會漸漸睜開了眼,一看到馬二嬸,頓時委屈的哭了起來。

“娘……”

馬二嬸眼淚也出來了,“我的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娘可怎麽活啊!”

“娘……”常喜寶聲音還有些嘶啞,整個人還迷迷瞪瞪的,隻知道一直哭。

沒一會,王婆婆也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雖說她醫術一般,可十分負責,誰家一有事都是很迅速的趕過來,所以非常得村子裏的人尊敬。

“嬸兒,我家喜寶咋樣了?”

王婆婆看了一會,這才回道:“沒啥大事了,吃點病養養就成。這孩子受了驚,本身身體又不好,這幾天得多看著點,有啥事你們就去叫我。”

“多謝嬸兒,我這就讓木花跟你拿藥去。等我家喜寶好了,我再去你家謝你。”

“沒事,都是鄉裏鄉親的。家裏有孩子就是操心,這大夏天的最容易淹死這麽大的娃,你們這次是命好,以後可得看著點,這些年都走了多少個了!”王婆婆上了雖說,難免有些絮叨,一直到離開還能說個不停,可誰也不會覺得不耐煩,隻會覺得很暖心。

馬二嬸知道常喜寶沒事,這才緩過神來,想起要跟常喜樂道謝。

“喜樂啊,這可真是多虧你啊,要不是你,我們家喜寶肯定就沒命了!到時候我可怎麽跟你二伯交代,我可怎麽活啊。”馬二嬸並沒有說謊,要真出了什麽事,她真的不用活了,他們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啊!

“二嬸,不用說這些,都是應該的,隻是以後要管著喜寶,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河邊了。”

馬二嬸則有些意外,“喜樂啊,你能說說當時是咋回事啊?”

常喜寶已經睡著了,常喜樂將馬二嬸拉到外頭說話,將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馬二嬸聽完詫異不已,“這不可能吧!”

說完這話又覺得不好,連忙解釋,“喜樂,不是嬸兒不信你,是喜寶壓根不會遊泳,平日他最是聽話,不可能明知道不會遊泳,還偏要往深水的地方跳啊。而且平時他跟一群孩子去河邊,而且經常去的地方也不是在那裏的啊。”

常喜樂也更鬧不明白了,原本他以為腦中一閃覺得常喜寶要自殺,事後想著還感到好笑,想著可能就是突然下水抽筋了而已。沒想到常喜寶真的不會遊泳,還偏往深水裏跳,這不是不要命嗎?

常喜樂想了想,委婉道:“二嬸,今天喜寶沒啥不高興的事吧?”

馬二嬸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啥意思啊?”

“就是,是不是喜寶有啥不痛快了,然後就想不開了?”

雖然是常喜樂說的話,馬二嬸卻依然覺得這猜測太離譜,搖頭道:“這麽大孩子有啥不高興的事,而且最近我們家拖你的福,日子越來越好,經常有肉吃,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是我這一忙,就顧不上看他了,可他也沒有不高興的啊。啊!對了,他最近確實為一件事發愁。”

“啥事?”

“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