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借愁緒三更入夢瑤

元軒一襲紅衣,長身玉立,剛至府門前,早有家仆瞧見速轉身進去通報,一家仆忙笑臉相迎。不多時,高演匆匆迎了出來,見麵就大喊:“鴻淩兄,有人想見你,都等好久了!”

聞言,元軒頓住腳步,眉宇間閃過一抹猶疑,但隻是瞬間閃過,隨即恢複了平和,問道:“誰要見過?”

高演笑道:“一位是姑娘,長得很美,不遠萬裏從南梁趕來,就是為了見你。另一位身居高位從宮裏來,與這位姑娘一見如故,故愛屋及烏也想見你。”

元軒頓時怔住。

高演口中所說的這位姑娘,他不知是誰,但心裏十有八九猜到了,可以說是他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姑娘名叫鄭夢瑤,是侯景身邊的女徒弟,也可以說是養女,元軒十二歲被侯景收養帶回南朝,那時鄭夢瑤早就在侯景身邊。聽她自己說,很小的時候就被侯景收留,一直養在身邊,侯景在南朝叛變之時,鄭夢瑤剛好回故裏尋親,她並沒參與之後發生的很多事,元軒離開南朝回到北齊後,就再也沒了她的消息,隻是不知此時她怎會又尋到這裏。

高演不容他多想,急急地道:“快進去吧,是太後娘娘和夢瑤姑娘要見你。”

元軒還未回過神,就被高演拉著進了裏麵內室,一進門,就看到有位滿頭銀發的老人家精神抖擻的端坐在軟踏上,滿麵笑容,堆滿皺褶的臉上容顏極為慈祥,除了成群的侍女、內宦以外,她旁邊還陪坐著一位年輕的女子。

這女子清麗端莊,天資靈秀,仿佛飄渺絕塵的仙子,膚色極白,見到元軒,嘴角微微翹起,正是元軒名義上的師妹鄭夢瑤。

“你就是鴻淩?”太後眉開眼笑:“夢瑤的師兄,演兒的好友?”

元軒正擔心鄭夢瑤把他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太後的這兩句話讓他放了心,他轉眸看了一眼鄭夢瑤,隨即轉向太後回道:“是······”

“好,好,”婁太後一改往日的威嚴,和藹可親地極為歡喜,招手道,“夢瑤沒有父母,你是他師兄,長兄為父,你來做個主,我要收夢瑤為幹孫女,你可願意?”

雖然太後隻問元軒一人,但所有人都一齊抬頭。

鄭夢瑤更是震驚,且不說太後是第一次見她,對她知之甚少,就算太後十分了解的侯門王府千金,也沒有立刻給過這樣的榮耀和殊榮,所以鄭夢瑤倏地站起身,跪在太後膝前,驚慌失措的道:“太後······”

太後抬手示意她起來,笑道:“哀家看中的人不會錯,你就好好待在哀家身邊,以後有你的福氣。”

這時,元軒渾不在意的答道:“太後若是喜歡夢瑤,那是夢瑤的福分,我這個做兄長的替她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有發言權呢。”

太後雅聲一笑,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旋即看了元軒一眼,半響後,方緩緩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道:“我也來了大半日,該回宮了,你們兄妹二人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夢瑤過幾日再來我身邊,今日兒還沒聊盡興,咱祖孫倆過幾日再好好聊。”

眾宮娥官宦忙攙扶簇擁著婁太後回宮,幾個人這才微微放鬆了些,高演因宮中還有事,也隨後出了府。

鄭夢瑤嫋嫋娜娜地走了過來,目光始終投注在元軒身上,徑直走到他身邊,莞爾一笑,道:“師兄,別來無恙。可願陪夢瑤去花園裏走走,那裏的**開的甚好,比南梁的金菊開的還要絢爛。”

南梁盛產金菊,一到初秋,滿城盡帶黃金甲,那一片片的金黃盡收眼底,一陣陣的幽香縈繞鼻間。元軒與鄭夢瑤十二歲被侯景帶去南梁,雖然過得清苦,但常年美景作伴,山泉野味,才把兩人都滋養的天地靈秀般出塵脫俗,當然,元軒本就長得好,見過他的老人,都感歎怎麽長得這樣齊整,活了近百歲也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的人。

這時元軒已和鄭夢瑤走到了花園裏,周遭並沒旁人,兩人又往水榭廊上走,那花園中間是個亭子,順著長廊走,兩人已是與所有人隔得很遠了。

“你怎麽來了,”元軒一改方才的矜持,眉頭微動,低聲問道,“怎麽和太後走的這樣近,一入宮門深似海,你不要命了?”

“天策,”鄭夢瑤美目微凝,望著元軒的側顏,道,“我十歲被師······侯景收養,與你一同跟在他身邊八年,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隻是我不忍揭穿,畢竟他養育了你我數年。沒想到那次我離開半年去尋父母,竟發生了那些事。”

“我也不想,隻是他太陰險狡詐,”元軒目光如劍,仿佛回到當時左右為難的時刻,“他為了權勢,壞事做盡,虧我還把他當義父當師傅,他怎麽能把我當成殺人的刀,不分善惡,隻要阻了他的道,就利用我幫他大殺四方?”

“我知道你一直想複仇,才依附於他。”

“勢單力薄,苟延殘喘!”

“你來北齊,鐵騎營不知,”鄭夢瑤鳳目閃著光,“你隻身一人如何複仇?讓我幫你?”

鐵騎營又稱鬼鐵騎,是元軒在南梁做統帥時的一支強悍軍隊,裏麵的將領由五位首領組建而成,這隻精悍部隊被南朝天下稱作戰無不勝的魔鬼部隊。其威名曾遠揚北周和北齊,可惜侯景死後,鬼鐵騎五首領不知下落,但江湖上人人卻稱元軒有這個號召能力,可以在頃刻間將鬼鐵騎五首領繼續收為麾下。

“被我連累的人還不夠多嗎,”元軒苦笑著一字一句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會去完成,你還是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鄭夢瑤低聲一笑,深深地看了元軒一眼,也隨著他把目光放在水麵,眺望著停雲靄靄,時雨朦朦,少頃,緩緩道:“回哪去,南梁嗎?······我和你一樣無父無母,侯景死了以後,我們連個象征意義上的家也沒有了,不如,讓我留下來幫你······天策······”

“你是怎麽找到這的?又是怎麽知道,我現在用’鴻淩’這個名字?”

她其實也是誤打誤撞。

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數,又似乎是天意,如果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能順利進高演的王府,又能很詳細的了解到元軒的行蹤,那要歸功於元軒腰間懸著的那管讖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