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在順利結束會審後,柳嬙兒將目盲女子林綰綰帶到了她的院中。

“你的意思是說,吳少天拿你弟弟的性命威脅你?”柳嬙兒聽到林綰綰的回答有些吃驚。

她還從沒有聽過怡紅院頭牌琴師竟然有個弟弟,畢竟那種地方,未及冠的男子屬實不方便出入。

“嗯,”林綰綰點了點頭說道,“我弟弟天生身子弱,平時都待在家中,通常不出門,不知那吳少天從哪裏打探來的消息,知道了我弟弟身患重病,急需要錢。”

“所以……”柳嬙兒沒把後麵的話說出口。

雖然隻是簡短地聊了聊,但是她也能感覺出來,這位姐姐,雖然眼瞎,但是心卻很明亮,能在怡紅院賣藝不賣身,顯然是個要強的女人。

若不是因為弟弟,可能她就算被逼死也不會接受吳少天的金錢攻勢。

林綰綰眼神黯淡了些,“所以最後我還是選擇接受了他的髒錢。”

看到林綰綰的表情變化,柳嬙兒心裏後悔自己嘴怎麽這麽快,隻好快快轉移話題說道。

“沒事的,救命錢怎麽會有髒不髒這麽一說呢?隻要最後弟弟的病好了就行。”柳嬙兒伸手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說道。

這並不是場麵話,她是真心同情林綰綰的遭遇,也覺得她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並沒有做錯什麽。

不過這引得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顧致一陣白眼。

你當然覺得沒什麽了,難受的是我啊!

但是柳嬙兒沒想到,自己無心之言,竟然又擊中林綰綰的痛點了。

“可是,我弟弟的病還是沒好,”林綰綰黯然道,“吳少天被抓進去了,後續的錢,便沒人付給我了。”

“現在隻知道,我弟弟的心髒有問題,卻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了,連屈大夫都不敢下診斷,隻能等以後帶他去寧羅城,甚至白江城,實在不行就去京城。”

“總有大夫能治好他的,隻要我堅持下來……隻要,我能掙夠藥錢……”

林綰綰越說越激動,但最後提到錢的時候,聲音卻顯得沒有底氣了。

其中原因柳嬙兒也知道,雖然林綰綰是怡紅院的頭牌琴師,但收入卻不算高。

因為她的琴技雖然一流,但是自幼失明的她,大字不識一個,更別說填詞了。

於是她隻能學著前人千篇一律的詞調,即便再好聽,客人也是會聽厭煩的,再加上她又是賣藝不賣身的,所以賞錢一少,荷包裏的錢便也多不起來。

柳嬙兒正欲跟她說自己可以資助一些的時候,卻被一直當透明人不說話的顧致攔了下來。

柳嬙兒帶著詢問的眼神望著他,而顧致隻是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不要說話。

“你會譜曲嗎?”顧致突然問道。

林綰綰愣了愣,沒想到顧致怎麽會突然問她這種問題,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還是迅速回答道。

“會,但是沒有好詞,再好的曲,客人也是不會買單的。”

“別管其他的,隻要你會就行。”顧致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我給你詞,你有信心譜上一首好曲嗎?”

聽到涉及自己專業技能的問題,林綰綰瞬間端坐起了身子,自信地回答道:“當然!”

柳嬙兒聽到顧致的話,瞬間杏眼圓睜,她突然想起,顧致剛來柳家的那天,像喝醉了酒似的,發瘋吟出的那些詩詞,無一不是上上之作。

而若是林綰綰有了好詞,便不需要受嗟來之食,能憑自己的本事賺錢治好弟弟的病了。

這,才是萬全之策!

“那,聽好!”顧致背過身子,望著庭院中的盆景,心中有感,吟道。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顧致吟完便回過頭來,結果竟然發現兩女竟然都在抹眼淚。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寫的太好了,對不起,但是我心裏好難過啊,忍不住哭了。”林綰綰的眼淚透過遮眼的布的縫隙流下一縷。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顧世兄,這是你寫的嗎?你這般才華,應該進京趕考,當朝為官啊。”柳嬙兒抹了抹眼淚說道。

“這……算是我寫的吧。當朝為官就算了,我誌不在此。”顧致有些心虛地回答道。

柳永的詞被他厚著臉皮當成自己的了,他幾斤幾兩他自己心裏清楚。

以前為了附庸風雅,躋身名流圈子,刻意背了不少詩詞,裝裝比還好,若是讓他真去和那些寒窗苦讀數十載的書生一起去考試,他敢肯定自己會被秒得渣都不剩。

拿到試題,便兩眼發白,腦子一空。會是題認識他,他不認識題的程度。

“顧公子,這詞……真的能給我譜曲嗎?”林綰綰有些膽怯,在她的印象裏,這種級別的詞,就算不是才子名流收藏起來的,也是京城名角才有機會唱的。

怎麽會讓她這種小城裏的不起眼角色來譜曲,她連做夢都不敢想,唯恐唐突了大人物。

“當然可以……”

林綰綰正要歡呼的時候,顧致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是有條件的。”

林綰綰一陣腹誹,也不知道顧致這壞習慣是跟誰學的,講話喜歡講一半。

她心裏計較了一下,“不會是要我的身子吧……”

林綰綰當場就想拒絕,她若是那種賣身求財的女人,早就脫離貧困的生活了,哪裏還至於淪落這番田地,甚至荷包都是用的縫補過的。

但是轉而一想,柳嬙兒都在場,顧致再怎麽狂妄也不至於會當麵提出這種條件,於是她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什麽條件?顧公子您說,隻要是我能接受的,我便答應了。”

聽到這個回答,顧致當然不意外,林綰綰要是是那種無腦相信別人的人,早就被吃幹淨連骨頭都不剩了。

“我要你譜完曲以後,隻能在柳家酒樓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