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無盡的黑暗籠罩著我,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已經我徹底的淹沒,我本該一直在這黑暗中沉睡下去,但卻有一絲光亮照射了進來,我追逐著那束光亮,突然的,睜開了雙眼。

“我這是,又醒過來了嗎?”我坐了起來,伸出了左手,握緊,張開,以此來確認這確實是我的身體。我打開手機,上麵的時間卻顯示著2017年9月15日,星期五。

“兩年了啊,真是奇怪,本該就此沉睡下去的我,卻又在此刻再度醒來。”我閉上了眼睛努力的回憶著過往。“既然我於此刻再度醒來,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兩年前的未竟之事,現在需要再度實現了,我也許,正是為此而生的吧,隻是,那件事又是什麽呢?”

殘缺的記憶在慢慢的攏合,我像是本能般的打開衣櫥,挑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拉開了抽屜找到了一副可折疊式的黃色夜視墨鏡,仿佛這都是我曾經做過的事一樣。腦袋裏隱約想起來幾個名字,“瓊玉,李海娜……”我輕輕的將手放在額頭,“唔,想不起來了,總感覺有些熟悉,李海娜,李海娜……”我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突然間,一股恨意湧上心頭,“啊,想起來了,李海娜!”我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這就是我要去複仇的人,這也是我誕生的意義與目的,這也是必須由我,也隻能由我來完成的事情!”我穿好了衣服,將墨鏡也戴在了臉上,隨手扯過一旁的口罩,隨意的罩在了臉上,輕輕的打開了門,生怕驚擾到其他人,悄悄地向外走著。“隻是,要去哪裏找她呢?”仿佛是感知到了我的心意,又或是因為醒來已經有一會了,突然之間,過往的記憶一幕幕地湧上了心頭:

“hi,你好啊,能在這裏與你相遇,看來我們都是某種意義上不幸運的孩子呢,我叫瓊玉,你叫什麽名字?”一個可愛女孩子,帶著一種天真的笑容在和你說話,明明是在這樣一個充滿了不幸的地方,但是那笑容卻是那樣的光亮,絲毫不受周圍環境的侵襲,那時候的你覺得,如果世界上有天使的話,那麽天使的笑容應該也不過如此吧,你知道,這是你們的第一次相遇。

“啊,你沒寫完昨天的作業,要是被那姓李的老妖婆看見了,肯定又會拿你出氣的吧,聽說她昨天沒有買到一款限量版的口紅,心情正差著呢,把臉拉的跟一頭驢一樣。”剛打開昨天忘記寫的作業,坐在你旁邊的瓊玉就一臉好奇的探過頭來“姓李的,老妖婆?”你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對啊,就是那個‘老師’啊,就這種人還配被稱為‘老師’?還是老妖婆這個稱呼更適合她!好啦,你趕緊照著我的把答案抄上,免得一會檢查的時候被發現了。”你仿佛是被逗笑了,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嘴角有了上揚的想法。手絲毫卻不敢停下,奮筆疾書的寫下每一個答案。那時候,你也知道,這裏宛如一個小型的封建社會一般,那個自稱為老師的老妖婆,就像是那土皇帝,看誰不順眼便會降下一連串的懲罰。甚至會鼓勵互相檢舉,舉報的人還會有一定的獎勵。但就在這人人自危的環境下,這個認識了不久女孩子卻願意向你提供幫助,幫你“逃過一劫”。在此刻,你眼中的那個如天使般的女孩子,竟是這樣的耀眼。

狂風呼嘯著,冰冷的雨點無情的打在你的身上,耳邊還殘留著衝出家門前,電視上播報的天氣預報:“近期,大型台風‘玉墜’即將登錄本市,各位居民朋友應盡量減少外出……”以及那衝出家門前,來不及掛斷的電話:“喂,**!出大事了,瓊玉,瓊玉她,在輔導班對麵的那個早就廢棄的大樓上,跳樓自殺了!喂?喂?你在聽嗎……”當你趕到時,隻看到了民警封鎖現場的警戒線,以及,一地雨水尚未衝刷幹淨的血跡……你跪在地上,已經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淚水:“如果能早一點發現她的異常,要是能更了解她一點,她是不是就不會……啊啊啊啊!!”你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發出了來自肺腑的呐喊的怒吼,仿佛正在吐出自己的靈魂。

“這件事不能就這麽到此為止!我們一定要為瓊玉報仇!”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你身旁的人憤怒的對你喊到。“對!一定要讓姓李的老妖婆付出代價!因為我們的年齡和老妖婆的社會關係,所以警察很大的可能是不會相信我們的話,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自己行動,隻是簡簡單單的殺掉她就太便宜她了,要讓她明白我們的感受,要讓她明白,瓊玉死前的絕望!”你另一側的人也是同樣的一腔怒火。“來,這是我之前調查的老妖婆的一些習慣,還有一些我想出來的行動計劃,不一定能成功,但是都可以作為參考,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你們來看一下,想想怎麽下手。”說著一張紙出現在了你的麵前。你呆呆的走在路上,雙眼無神,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但卻本能般的記住了紙上的內容,口紅,淩晨才會回家,附近的廁所,掉包……

“去園聯商場!”那是老妖婆的聲音,“好嘞”,接著出租車揚塵而去……

我睜開了眼睛,“園聯商場嗎?看來可以繼續實行‘口紅計劃’了呢,沒想到當年那惡作劇一樣的計劃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不過,‘瓊玉’,這個名字總感覺對我而言很重要,但是更多的又有些想不起來了,算了,先不去想了,畢竟我存在於此的意義,也許就是向那個老妖婆尋仇吧。”我伸手攔下了一輛沒有載客的出租車,“師傅,麻煩去園聯商場。”我刻意把聲線拉的很高,發出了一種近乎是女性的聲音,這樣可以使我的聲音聽起來比較柔和的同時難以聽出我的真實性別,“沒想到這麽多年了,當初模仿聲音的小技巧還沒有徹底荒廢,實在是太好了。”我內心想到。

很快,園聯商場到了。我打開手機,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根據當年調查情況,老妖婆一般都會和朋友逛到十二點左右才會回去,也不知道現在和之前的習慣一不一樣了。“算了,就當賭一次好了!”我略微思索過後,走向了路邊的一家化妝品店,在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決定將墨鏡摘了下來,裝在了口袋裏,這才走進了化妝品店。“您好,先生?您有什麽需要的?”在說到稱謂的時候,明顯有一絲猶豫,畢竟我的長相看起來是偏中性,而且給人一種比實際年齡小了很多的感覺,因為我一直沒有長胡子。不過既然對方認為我是男性,那就以男性的身份來對話吧,這樣可以不改變對方的第一印象,以便對我的印象能少一些。

“你好,我想給我的女朋友買一支口紅,但是不想要太貴的,有沒有便宜一些的?”我試探性的詢問了一句“哦,這樣啊,那這支口紅是20元,您看看行嗎?”對方的語氣明顯沒有之前那麽熱情了甚至嘴角還帶著了一絲不屑。“好,那就要這個了。”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沒有還價,直接掏出錢買了下來,拿起口紅後,快速離開了這家化妝品店。

“接下來,需要一個本子和一副手套還有膠。”我將目光放在了路邊的一家小賣部上。我稍作思考後,摘下了口罩,打開口紅抹在了自己嘴上,然後又重新戴上了墨鏡,順便將把連衣帽也帶在了頭上,走進了那家小賣部。

我把聲線拉到最高,盡全力發出女性的聲音,說到:“你好,麻煩給我一本本子和一副手套還要一卷雙麵膠。”小賣部的老板,還有旁邊坐的一個年輕的夥計,都向我投來了奇怪的目光。“看來我的聲音模仿的還是不夠像啊。”我心裏想。好在老板並未問道什麽,拿過來了一副一次性手套,一卷雙麵膠,和一本本子,“一共十塊。”老板說著,一邊不停的上下打量著我。我一狠心,接過了東西後 直接掏出了一張一百元的鈔票,“老板,這是小費,今天晚上沒有人來過這裏,對吧~”老板一臉的驚訝,既而轉變為了一種驚喜,眼睛裏閃動著對於金錢的貪婪,眉開眼笑道:“啊對對對,現在是淡季,人流量很小,今晚收成很差。”我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起東西離開了小賣部。

剛回到商場的門口,就看到老妖婆和她的朋友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嗬,還挺守時的嘛。”我重新戴上口罩,借著夜色悄悄的跟在後麵。和記憶中一樣,老妖婆和朋友分別後,會在回家之前,進入到路邊的一個公共廁所,裝口紅的化妝品袋子就隨手放在洗手池上。我快步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剛剛買的廉價口紅,迅速和裏麵的那支口紅對調,然後快速的離開,往老妖婆家,花園小區跑去。

花園小區是一個很老的小區了,所以沒有門禁和保安,為我的潛入提供了不少便利。我根據記憶找到了她的住所,依舊還是當年的那扇門。再一次看到這扇門的那一刻,我在心裏暗自下了決心,兩年前沒能實現的事情,這一次一定要完成!

我帶上手套,拿出了那支掉包的口紅,又從本子上撕下了一張紙,用口紅為筆,為了防止字跡被認出來,刻意用左手在上麵歪歪扭扭的寫到:“兩年前沒能解決掉的事情,就由現在來解決吧。”接著用雙麵膠把紙條和口紅一起粘在了門上,退後了幾步,重新審視了下自己的“傑作”,午夜時分,回到家後,在家門口看到了鮮紅的字跡,上麵正提醒著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我不經意的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接著,拉了拉頭上的帽子,準備下樓離開。

就在這時,又有一段回憶湧上了心頭,好像自己在兩年前也幹過 類似的事情一般。但我來不及多加思考,因為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看來是老妖婆回來了,我告訴自己不要驚慌,和沒事人一樣,慢慢的離開就行。在與老妖婆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髒正在“砰砰”的跳動,不僅僅是因為緊張,更多的是仇恨,以及因為要開始複仇的一種快感。也許是因為打扮問題吧,也可能是因為這棟樓上的居民很少,這個點了很少會碰到其他人,能明顯感覺到老妖婆用一種充滿了疑惑的眼光打量了我幾眼。直到這種感覺徹底的消失後,在心裏想到,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於是,我停下了腳步。

我,在等待。

從這裏到樓上應該隻需要幾十秒到一分鍾,可是這段時間對於正在等待的我而言,漫長的宛如一個世紀。因為難以抑製的興奮和快感,手心不斷的滲出汗水,心髒比剛剛跳的更快了,但是等待還在繼續。

突然間,“啊啊!!”一聲驚呼宛如刺破黑暗的曙光一樣,傳達到了我的耳朵中,尤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得格外清楚,我知道,她已經看到了我給她精心準備的“禮物”。而這,正是我所等待的情形。這一晚上的忙碌,在聽到這一聲驚呼後,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了。我無聲的大笑著,然後以最快的速度下樓,離開了花園小區。

走出花園小區,“是現在回家呢,還是去瓊玉自殺的地方看看呢?也許能想到點什麽?”我心裏想著。運氣還不錯的,正好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我招手攔下,在猶豫了一下後,“去看一下吧。”我內心響起了這樣一個聲音。於是我說到:“你好,麻煩去三島路。”司機師傅沒有說什麽,但是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有意無意的往我身上瞄。為了防止對方起疑心,我索性摘下了墨鏡,然後轉頭看向窗外。三島路,那正是過去輔導班所在的地方,也是,瓊玉的死亡之地。我閉上了眼睛,不願再回憶那時候的情景。

不知過了多久,司機師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好,三島路到了,一共十九元,要發票嗎?”我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這一帶近幾年因為要拆遷改造,所以原有的住戶大都搬走了,但是馬路左側的小屋子,和右側的一棟早就廢棄的大樓卻相互輝映,仿佛在提醒著我,不要忘記當年的悲劇。我從兜裏隨手掏出了最後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在司機麵前,“在這裏等我,計價器開著就行,我等下還要回去,這些都是你的,不夠的話等下我再加。”司機師傅驚訝的睜大了雙眼,機械性的點了點頭,“好,好,一切聽您的。”

我下了車,信步走向了那間曾經帶來了無數痛苦的小屋。透過窗戶,但卻一點都看不清裏麵的情景。門上的鎖早已生鏽,仿佛在掩蓋著這裏曾經發生的罪惡。我歎了口氣,又過了馬路走上了那棟廢棄的大樓。

站在大樓的頂部向下望去,漆黑的一片,給人一種來自基因的恐懼,又好似那來自地獄的請柬,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的悲劇。風很大,一如那天一般,我拉了拉快要被風吹掉的帽子,卻發現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兩行熱淚。那天的瓊玉,站在這裏的時候,又會想些什麽呢?是什麽,讓她戰勝了人類對於黑暗和死亡的本能的恐懼?又是什麽,讓她有了哪怕去死也不想活下去的絕望?連死亡都不再畏懼,卻懼怕活著,活下去,難道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物嗎?

我發出了一聲沉默的歎息,“你放心吧瓊玉,我一定,一定會為你複仇的,我一定要讓她感受到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感覺,然後再極度崩潰的邊緣,再送她下去,和你陪葬,這也是,她必將經曆的贖罪!”

我擦了擦眼淚,轉身走下了這棟大樓,任憑狂風在我身後肆虐,我也不曾回頭半次,隻是心裏的目標更加明確了。重新坐上了出租車,還在抽煙的師傅明顯有些驚訝,“那個,我們可以走了嗎?”我默默點了點頭:“嗯,去五巷路。”隨後看向窗外,一眼不發。